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經濟發展空間特征與類型劃分

劉 通，孫 攀，戈 大 專，姜 玉

(南京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0 引言

省際邊界區是由兩個及兩個以上省級行政區在交界處構成的特定地理空間[1]。行政邊界的阻礙作用、市場的分割作用、發展的邊緣作用使該類區域經濟發展受到負面影響，難以實現協調化發展[2]；但其獨特的地理區位優勢又使該類地區擁有區際合作的巨大潛力[3,4]，成為經濟地理和區域經濟學研究熱點區域之一。我國擁有5.2萬km的省際邊界，省際邊界區面積廣大，表現出經濟落后、溝通不暢和缺乏后勁等發展特征[5]，相比非邊界區滯后狀態顯著[6,7]。提取省際邊界區經濟發展的空間特征[8,9]，測度省際邊界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10,11]，進而尋求省際邊界區協調發展的途徑，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當前學界對于省際邊界區的研究主要包括經濟空間發展特征、經濟發展差異和邊界效應等方面。常采用ESDA-GIS方法[7,12]，通過計算區域的Moran′sI指數、Local Moran′sI指數等探究經濟發展的空間自相關特征；對于地區經濟整體差異常采用變異系數[4]、基尼系數、標準差等方法[9]；對于邊界效應的測定主要利用重力模型法和回歸分析法[11,13]、經濟周期法[14]、社會網絡分析法[13]、產業結構法等。當前，對于省際邊界區空間特征的研究多停留在地級市尺度，邊界區選擇范圍過大；同時，對于邊界效應的測度和地區協作發展研究多以整條邊界線為研究對象，缺少對中微觀邊界線的研究。因此，本文以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為研究對象，以縣級行政區域為研究尺度，通過經濟發展的時空對比，提取該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的時空特征，并通過產業結構對比方法，對省際邊界各段的邊界效應進行測度，初步劃分省際邊界區類型和邊界線類型，以期衡量地區間的產業差異和協作水平，從而對省際邊界區的經濟發展和合作方式提供參考。

1 研究區域概況與數據來源

蘇、魯、皖、豫四省交界的省際邊界區位于淮海經濟區內，處于我國長三角和環渤海兩大經濟區的中間地帶，平原面積廣闊，人口眾多，文化和資源豐富，具備良好的發展潛力。該地區省際邊界縱橫交錯，為典型的省際邊界區，在我國的經濟格局中具有承南起北的重要作用。1986年，為實現該地區的協作化發展，成立了淮海經濟區；2010年，淮海經濟區核心區區域一體化建設正式啟動，進一步加強了該地區的合作。從淮海經濟區成立至今，該區域的經濟發展與建設取得了一定成果，但受制于政策、區位等因素，各市縣的發展仍滯后于相應省份內的其他區域。目前，該地區存在勞動力流失、發展動力不足、發展方向不明等問題，經濟發展面臨諸多困境，如勞動力流失使該地區內生動力不足，特殊的區位使該地區發展缺乏外援力量。盡管成立了淮海經濟區作為合作體制，但區域內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水平差異明顯，經濟發展要素分布不均，合作潛力與協作阻力并存。

為研究該地區經濟發展的空間特征和省際邊界對該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本文選取淮海經濟區內位于省際邊界線上的縣級區域，考慮到研究區的完整性，淮北市等距省際邊界線較近(最小距離≤10 km)的縣級區域亦納入研究范圍，最終本文研究區確定為47個縣級單元(圖1)。本文社會經濟數據來自2008-2018年的《中國縣域統計年鑒》(縣市卷)、《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蘇魯皖豫省級統計年鑒，縣域邊界數據源于2018年中國縣域矢量數據。

圖1 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研究范圍Fig.1 Provincial boundary areas of Jiangsu,Shandong,Henan and Anhui

2 研究方法

2.1 區域發展時空特征分析方法

2.1.1 空間全局自相關 為從整體上把握研究區經濟發展水平的空間分布特征，分析其空間集聚和分散趨勢，以人均GDP表征經濟發展水平，通過Moran′sI指數[15]測度區域整體經濟發展的空間自相關水平。Moran′sI取值范圍為[-1,1]，I>0表示各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在研究區內呈正相關，其值越接近1，空間集聚性越強；I<0表示研究區內各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呈負相關，其值越接近-1，分散分布趨勢越強；I=0表示各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呈空間隨機分布。

2.1.2 變異系數 為進一步衡量研究區經濟發展的差異程度，通過變異系數CV[4]及其變化趨勢反映經濟發展差異水平及其變化特征，CV值越大，表明區域內各單元的經濟發展水平差異程度越高。

2.1.3 局部空間自相關 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能測度局部區域單元與相鄰區域的空間自相關性，有利于發現區域局部的經濟差異，常用Local Moran′sI指數表征[15]。各研究單元經濟屬性值仍通過人均GDP表征。計算各研究單元標準化的Local Moran′sI指數(Ii)，構建Moran散點圖，分析標準化的觀測值和空間滯后值，將所有研究單元分成4類：位于第一象限為H-H類型；位于第二象限為L-H類型；位于第四象限為H-L類型；位于第三象限為L-L類型。由此可有效識別各邊界區分別相較于省內、省外相鄰地區的差異，從而提取出局部邊界區的經濟發展特征和差異特征。

2.2 邊界區及邊界線類型劃分方法

產業相似度是測定行政邊界的邊界效應，進而比較邊界兩側區域經濟發展差異的重要因素之一[2]。產業結構差異程度能反映行政邊界對該邊界兩側區域經濟發展造成的影響，當相鄰兩單元的產業結構差異程度較大時，表明兩地的經濟發展一體化程度低，受行政邊界的影響較大，反之表明兩地的一體化程度較高，受行政邊界的影響較小。行政邊界對區域發展的作用可分為橋梁作用和切變作用[3]，前者能促進勞動力、資金、技術等要素在行政區之間流動，有助于兩地的協作發展，后者則阻隔行政區之間的要素流動，對兩地的協作發展起限制作用。為衡量行政邊界兩側的產業結構差異，需對各單元的邊界區類型進行識別和劃分，構建跨省界產業差異度統計量Ei(式(1))：Ei<0表明i地與省內相鄰區域的產業相似度更高，而與省外相鄰區域的產業相似度更低，省間差異較大，區域一體化以省內為主，屬于“切變型”邊界區；Ei>0表明i地與省外相鄰區域的產業相似度較高，而與省內相鄰區域的產業相似度較低，該地所在的邊界區省間差異較小，與省外具有一體化趨勢，屬于“橋梁型”邊界區。根據邊界區類型，可將邊界線劃分為“橋梁型”“切變型”和“中間型”：“橋梁型”邊界線兩側均為“橋梁型”邊界區，其邊界效應較小；“切變型”邊界線兩側均為“切變型”邊界區，其邊界效應較大；“中間型”邊界線一側為“橋梁型”邊界區，另一側為“切變型”邊界區，邊界效應處于中等水平。

(1)

(2)

式中：W″ijRij/W″i與W′ijRij/W′i分別表示i地的產業與省內、省外相鄰區域產業的平均相似度；W′(W″)為空間鄰接矩陣，若W′(W″)中i、j兩地為跨省界(省內)鄰接關系，則值為1，否則為0，W′i和W″i為相應矩陣中i行數值的和；Rij表示i、j兩地的產業相似度[15]，取值范圍為[0,1]，其值越趨近于1，則兩地的產業相似度越高；Xik和Xjk分別表示i地和j地k產業占該地產業總值的比重。

3 區域發展時空特征分析

3.1 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經濟發展時空格局

以2年為間隔，借助ArcGIS 10.2軟件，計算2008-2018年人均GDP的Moran′sI指數及其對應的P值和Z值，各年份的P值均在0.01水平上顯著；借助SPSS軟件，計算6個年份的變異系數(表1)。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人均GDP的Moran′sI指數在2008-2014年整體呈增大趨勢，2016-2018年明顯下降，表明區域內各單元經濟發展水平空間集聚性不斷提升，2016年后集聚性出現下降趨勢；研究區人均GDP的變異系數整體呈減小趨勢，表明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差異不斷減小。在空間集聚程度不斷提高情況下，地區整體發展差異不斷減小，表明經濟發展出現區域性分化現象：將研究區分成若干子區域，在子區域內部經濟發展差異不斷減小，而各子區域間的經濟差異卻在擴大；同時，各子區域間的均衡趨勢大于分化趨勢，主要緣于省際邊界的存在，即各子區域內部均衡趨勢發生在省域內，而省域間的經濟發展差異卻在增加。

表1 2008-2018年研究區域人均GDP的Moran′s I指數和變異系數Table 1 Moran′s I and variation coefficient of GDP per capita of the study area from 2008 to 2018

采用自然斷點法對2008年、2013年、2018年研究區域各單元的人均GDP進行分級，并計算2008-2018年人均GDP年均增長率，得到該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變化情況(圖2)。2008-2013年徐州市周邊區域相對經濟發展水平變化最大，蘇魯邊界區和蘇皖邊界區的經濟發展差異出現增大趨勢，表明該時段內上述區域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其他區域的差距逐漸增大，行政邊界造成的區域差異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影響作用明顯，不同省域間差異明顯。中等水平向高水平轉化多集中在江蘇省境內，低水平向中等水平轉化多集中在河南省境內，上述兩地省域內差異在減小，出現省內均衡現象；中高和較高區域范圍變化較小，仍集中在徐州市周邊和日照市附近，蘇皖、蘇魯邊界部分省間經濟發展差異仍然顯著；中低和較低區域范圍則出現明顯變化，豫魯邊界、豫皖邊界、蘇魯邊界的部分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中低或較低區域增多，期間河南和安徽省內經濟發展出現均衡化趨勢，可見，該時段內變異系數下降與省內均衡化趨勢加強有關。

圖2 2008-2018年研究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分布及變化情況Fig.2 Distribution and change of economic levels of different areas in the study area from 2008 to 2018

從2008-2018年各地區人均GDP的年均增長率看，經濟發展速度較快的區域仍集中在江蘇省境內，發展速度較慢的區域集中在蘇魯邊界山東省一側，亦表明行政邊界造成的區域差異對蘇魯、蘇皖邊界區經濟發展的影響；而年均增長率較高和較低的區域在豫皖、豫魯邊界呈隨機分布狀態，且該地區的年均增長率多為中等水平，省際差異不明顯，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出現了省內均衡和省間分化的趨勢。

3.2 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經濟發展局部特征

蘇魯豫皖邊界區內各研究單元Moran′sI分布(圖3)呈現顯著的空間分異特征。H-H型集聚區主要分布在江蘇省豐縣至贛榆區段，其次是蘇魯邊界山東省一側的微山縣、臨沭縣和江蘇省一側的徐州、連云港地區，表明該地區省際差異較小，受邊界效應的影響較小。從產業結構方面看，該類地區二三產業較為發達，經濟結構穩定，省際邊界對地區產業經濟的發展影響較小；從城市發展水平看，該地區城鎮化水平接近全國發達地區水平，產業集中，城市開放程度較高，對外資的吸引力較強，外部資本投入以及內部政策支持使該地區經濟發展迅速，發展水平較高。與H-H型集聚區相鄰的山東省魚臺縣、蘭陵縣和安徽省蕭縣等地均出現L-H型集聚區，表明上述地區的跨省差異較大，行政邊界對該地區的影響較大。

圖3 研究區空間集聚類型分布Fig.3 Distribution of spatial aggregation types in the study area

區域發展政策是導致區域發展差異的主要因素之一。以蘇魯邊界為例，山東省為增強魯南地區的市場競爭力，在重點項目布局、產品市場開拓、技術扶持、資金投入等方面向魯南地區傾斜，江蘇省也提出了旨在振興蘇北經濟的區域共同發展戰略[1]，但兩省關于該地區的經濟合作缺乏針對性政策，區域內經濟發展不同步成為該邊界區經濟發展差異顯著的主要原因。

山東省棗莊市和日照市，蘇皖邊界江蘇省一側的睢寧縣、泗洪縣以及安徽省內的宿州市和淮北市出現H-L型集聚區。其中，蘇皖邊界的睢寧縣、泗洪縣及附近地區省際差異明顯，受行政邊界影響較大，行政界線阻隔了江蘇省向安徽省一側的經濟輻射作用；而宿州市、淮北市等地區的H-L型集聚區域與省際邊界線的接觸點較少，與省內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性等因素有關。L-L型集聚區多集中在豫皖、豫魯邊界地區，產業結構單一及經濟發展動力不足導致該地區長期處于較低的發展水平，且跨省界差異不明顯。

4 邊界區和邊界線類型劃分

4.1 邊界區類型劃分

本文選取2018年各研究單元三次產業產值表征產業結構，通過計算各研究單元的跨省界產業結構差異程度Ei，將區域分為“橋梁型”邊界區(Ei>0)和“切變型”邊界區(Ei<0)，結果如圖4所示。

圖4 邊界區類型和邊界線類型的空間分布Fig.4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different types of boundary areas and boundaries

從產業結構角度劃分的邊界區類型與各區域的經濟發展水平有較大關聯性。以蘇魯邊界區為代表的經濟發展水平差異較大區域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及區域集聚類型有明顯的相似性。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高的地區基本為“切變型”邊界區，表明在研究區域內，經濟發展較好的地區往往趨向省內發展，與省內地區的一體化趨勢明顯，但與省外的產業結構差異較大，出現了產業結構的“切變”現象。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的區域多為“橋梁型”邊界區，表明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的區域受省界另一側高水平地區的帶動作用，其產業結構趨向于和省外相似，與省外地區的經濟相似程度較高，對兩省的經濟交往起到了“橋梁”作用；另一方面，省界兩側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均較低的情況下，屬于低水平的協調，但促進地區間協調化發展的“橋梁”作用潛力較大。

“橋梁型”邊界區和“切變型”邊界區的空間集聚特征較為明顯，且大多在省內集聚，區域發展不協調性顯現。其中“橋梁型”邊界區多集中在研究區域中心位置，該地區為四省交界地帶，密集交錯的省際邊界使各地政策協調難度更大，導致各地發展政策指向性減弱，使得該類地區的資源配置更趨近于市場指向；“切變型”邊界區多處于研究區域外圍，且多為兩省交界地帶，其發展方向多指向省內，造成省際切變現象。

4.2 邊界線類型劃分

“橋梁型”邊界線兩側邊界區產業結構較相似，區域一體化程度較高，該類界線集中在豫皖邊界中段、東段、蘇魯豫皖四省交界地段；“切變型”邊界線兩側邊界區產業結構差異較大、區域差異顯著，該類界線主要包括豫魯邊界、蘇魯邊界的徐州—棗莊段和東側段、蘇皖邊界的南段；“中間型”邊界線兩側區域的產業結構相似程度處于中等水平，該類界線主要包括豫皖邊界的南段、蘇皖邊界的北段、蘇魯邊界的中段。

不同類型的邊界線代表不同的區域協作方式，邊界效應的大小與邊界兩側的區域合作潛力呈正相關。邊界效應較大的“切變型”邊界線，兩側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區域合作潛力更大。以商丘市與菏澤市的交界地區為例，商丘市經濟發展起步更早，基礎更好，產業結構中第一、第三產業占比較大，而菏澤市近年來經濟發展比較迅速，第二產業占比更大，經濟地位和產業結構的差異能夠促進兩地間的人口交流與區域合作，兩地跨省界合作潛力較大。邊界效應較小的“橋梁型”或“中間型”邊界線，兩側區域間經濟發展協調性良好，但外生動力不足、勞動力流失導致該類地區經濟發展相對落后[16]。

5 結論與討論

本文分析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2008-2018年經濟發展的時空特征以及行政邊界對其產生的影響，從產業結構視角劃分各邊界區類型和邊界線類型，研究發現：1)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經濟發展集聚特征明顯，整體呈增強趨勢，各省域內部經濟發展差異不斷減小，而省際經濟差異不斷擴大，行政邊界效應是造成區域差異的重要原因之一。2)區域經濟發展的高值區和低值區集聚趨勢明顯，如蘇魯邊界的西段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受邊界影響較小，蘇魯邊界中段和蘇皖邊界經濟發展水平差異較大，受邊界影響較大。3)從產業結構差異視角將邊界區分為“橋梁型”和“切變型”。根據邊界兩側的產業結構差異度將省際邊界線劃分為“橋梁型”“切變型”和“中間型”3種。邊界效應大的“切變型”地區合作潛力更大，應積極發展產業間合作；邊界效應小的“橋梁型”地區應積極發展產業內合作，推動地區經濟由低水平協調走向高水平協調。

加強蘇魯豫皖省際邊界區經濟協作，可從以下方面入手：1)強化區域中心城市帶動作用，培育次中心城市[17]。強化徐州市的核心帶動作用，引領周邊城市形成跨省合作；建立日照等次中心城市，帶動小范圍內區域合作，促進區域經濟均衡發展[18]。2)細化區域內政府協作體制/機制，實施精準的跨界合作，踐行淮海經濟區協作發展有關指導意見，減少行政區域間隔離；發展城市特色產業，形成良好的產業合作，以促進城市自身發展和省際經濟協作。3)根據邊界區和邊界線類型，明確合作方向，集中發揮已有“橋梁”作用，搭建更多“橋梁”，提升空間治理能力[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