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伊如
【內容提要】近年來,性別暴力事件成為公眾熱議的問題并頻繁見諸于報端。新聞媒體在報道此類事件時受到同情心和正義感的驅使,大多選擇站在受害者一邊為其發聲,表現出所謂的“弱者偏向”。媒體敢于揭露社會陰暗面、保護弱勢群體的初衷是值得肯定的,但是社會責任感的過度溢出也引發了諸多新聞倫理問題,包括聽信受害者單方信源、在文本敘事方面注入過多情感傾向、媒介審判、侵犯當事人基本人權等等。因此,有必要處理好理性與感性、傳媒與司法、新聞自由與私權保障之間的關系,讓新聞在堅守客觀公正的基礎上發揮更具建設性的作用。
【關鍵詞】性別暴力報道? 新聞倫理? 弱者偏向? 正義? 情感
一、性別暴力報道與媒體的“正義立場”
近年來,隨著女性意識的復蘇和媒介技術的賦權,女性境遇和女性權利的相關討論在中國的互聯網場域內空前高漲。其中,家暴、性騷擾、性犯罪等“性別暴力”事件往往成為輿論的引爆點,并愈加頻繁地見諸于報端。新聞媒體報道的性別視角、新聞倫理及議程設置等,也面臨著更大的挑戰。
一個普遍現象是,媒體在報道性別暴力事件時,往往出于本能的同情心和社會責任感,更多地站在女性視角對于那些有違公序良俗的行為進行徹底的曝光與譴責。在北大女生自殺事件中,《南方周末》的報道將事件矛頭直指其男友牟某,文章的大部分篇幅采用了有利于女方的聲音,而未錄入男方的說辭;韓國“N號房”事件中,在警方還未將主犯定罪前,韓國SBS《8點新聞》就直接公開了主犯“趙博士”的長相和身份信息;鮑某性侵養女事件中,《南風窗》的報道以養女“李星星”的說法作為主要消息源,披露了鮑某長期性侵未成年養女卻逍遙法外一事,然而幾個月后新聞發生反轉,警方通報現有證據不能證實鮑某的行為構成性侵犯罪……追求事實真相,提倡社會公序良俗,對違法違規行為進行監督,為受到侵害的弱勢群體發聲維權都是新聞媒體應當肩負起的責任。然而,記者在進行事實調查時習慣性地站在受害者一方,這是否有違新聞的客觀公正?媒體所謂“捍衛正義”的初衷是否會影響其在新聞操作上的專業性?媒介組織社會責任感的邊界何在?性別暴力報道中頻繁發生“新聞反轉”,又給予新聞業什么啟示?
本文無意于對性別暴力事件本身和女性主義議題做過多探討,僅試圖以上述問題為出發點,就新聞媒體在報道此類事件中的“正義立場”和“弱者偏向”以一種更為批判的視角展開新聞倫理層面的反思,以期為建設一個更好的新聞業提供新視野。
二、媒體“正義取向”的脈絡溯源
“正義感”是藏匿于人們心中本能情感的真實流露,是人們對于公平正義的期待與渴望,既是對真善美的追求,亦是對假丑惡的唾棄。①然而,新聞媒體在報道性別暴力事件時習慣性偏向“弱者”的“正義取向”有其深層次的原因,它是記者個人情感、媒介組織、媒介技術、社會環境等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一是個人層面。維護受到性別暴力侵害的“弱者”的觀念與個人對個體權利、尊嚴、道德規范等的認知有關,反映出植根于人性要求和生物本能的一種最原始、樸素的正義反應、心理感受和道德情感。努斯鮑姆與索羅門指出,我們的情感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我們對其對象的信念構成的,“不公正框架”構成了我們理解對象的信念。②因此,記者在感知到諸如性別暴力這樣社會的不公正現象時,自然會產生人們常說的“義憤”,并進而促使其維護弱勢群體,爭取正義與平等。
二是媒介組織層面。雖然在中國特定的歷史傳統、社會結構和媒介體制當中,脫胎于西方語境的新聞專業主義精神“不能成為一種社會控制模式供從業者建立一套完整、封閉的專業體系”,③但是在中國傳媒的市場化轉型中,新聞業在承擔宣傳黨的聲音任務之外,也喚起了新聞從業者的職業意識,磨合出以公共利益為導向的生產和評價體系。“傳媒為社會公器”的界定促使媒體肩負起表達民意、捍衛公平正義、揭露社會骯臟沉疴的責任,這是媒介組織從行業規范的角度對于自身的約束。具體到性別暴力的議題,則表現為對于弱勢一方的“人性關懷”和“特殊照顧”。
三是媒介技術和社會環境層面。互聯網和社交媒體的發展不僅極大拓寬了普通女性的視野,同時也給予其在輿論層面和政策推動層面的發聲渠道,女權主義思想在公共空間的聲量不斷加大,這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媒體的報道取向,也使得性別議題成為近兩年來刺激社會公眾“最繃緊的那根弦”。每當發生性別暴力事件,社會長期積攢的負面不滿情緒便會實現集中性的爆發。長此以往,“維護女性受害者的利益”成為中國互聯網場域內的某種“政治正確”,媒體為了迎合受眾對于性別平等的追求,也將“為女性發聲”納為自我保護的一種策略。因此,媒體“正義感”的萌發絕非純粹的情感體驗,它被賦予了時代的價值訴求,預設了某些特定形態的知識或概念,深深嵌入在社會和歷史的發展邏輯及結構背景之中。
三、“正義立場”與“弱者偏向”之下的新聞倫理隱憂
(一)聽信單方面信源使報道有失客觀真實
長期以來,客觀性法則始終在新聞業的專業理念中居于中心地位。新聞客觀報道最基本的要素之一就是平衡性,也即“以‘平等的態度與方式對待新聞事實的‘當事者各方”,給予對立或觀點不同的雙方平等的發聲機會。④然而遺憾的是,有研究者發現,每個引發強烈輿論沖突的案件報道,都是以采訪當事一方的內容為主甚至占有全部篇幅。⑤在性別暴力報道中,受到侵害的一方往往首先借助媒體發聲,媒體從業人員也習慣性地站在“受害者”角度考慮問題。新聞來源掌握著對事件的定義,決定著報道框架,因此也就決定了解釋意義的主動權和話語權。如果媒體受“先入為主”的單方敘事邏輯的影響,忽視了對于對立聲音的呈現;或者媒體帶有預設立場地偏信一方信源,并將這種立場帶入新聞寫作中,都會使得孤立的意見成為建構事實真相、引導大眾認知的強勢力量,而這實際上有違新聞的公正與客觀。
另一方面,記者在提供每一條事實性信息的來源的同時,還要對消息源所說內容進行必要的核實。然而,面對“弱小的”“可憐的”性別暴力“受害者”,記者很難完全摒棄個人傾向和個人情感。本能的同情心和正義感一旦淹沒了專業理性,就有可能使新聞聽信單方話語,滑入“弱者“的謊言陷阱之中。例如,《南風窗》在對于鮑某性侵養女事件的最初報道中稱李星星的年齡為14歲,然而警方經過調查后,卻否認了這一說法。性侵案件中雙方的年齡是法律判決極為重要的線索,媒體在報道時對于這些基本信息有必要做細致的核實。但是“弱者”的身份容易讓人放松防范,“弱者”為了達到符合預期的目的而生產的謊言也往往更具迷惑性。媒體一旦失去警惕心而放棄最基本的新聞操作規范,就有可能背離真相,讓新聞對正義的追求最終走向反面。
(二)情緒性的行文風格和敘述方式
語言是我們理解性別暴力的組成部分——詞匯微妙地反映了事件的責任、過失、中介以及暴力事件的本質。因此,選擇使用中性、科學、嚴謹的語言對報道性別暴力事件是必要的,也是符合新聞倫理的。然而,受到義憤、不公等情緒的牽引,媒體在報道此類事件時往往難以保持克制,行文風格也或被動或主動流露出主觀情緒化色彩。例如,媒體在勾勒性別暴力事件雙方時,常常將施害者標簽化為“身份地位高”“具有壓迫感和掌控力”的強者形象,而將受害者渲染為“身份地位低”“恐懼”“無力反抗”的弱者形象,由此喚起人們與受害者的共情和對于“他者”的厭惡。此外,媒體對于施害者所使用的材料和用語的修辭基本多是負面的,而對于受害者所使用的語言和材料以正面為主,這會在無形之中引導受眾陷入記者的修辭節奏中,依附于記者的好惡態度和情感色彩。
媒體的情緒偏向不僅體現在文本詞匯的使用上,還體現在新聞框架的搭建上。媒體常常將悲情作為文章感情主基調,通過具有強感染力的筆法凸顯當事人曲折的遭遇和茫然無助的境遇,以戲劇化的情節力圖激起公眾的同情和憤慨;為了進一步增強煽動性,媒體對于受害者被侵犯等內容甚至會進行細節性和刺激性的描述,采用偏頗的“道德震撼”引導公眾聲勢浩大的批判和譴責。新聞報道受情緒支配,又將情緒引出和輿論激化作為報道的目的,看似是在全社會層面形成對于正義的呼喚,實際則有可能是利用公眾的道義邏輯完成集體性的討伐。更為重要的是,媒體情緒性的行文風格和敘述方式不僅很難促成公眾在公共空間理性且有建樹性的討論,反而導向泄憤式表達和話語暴力,還在一定程度上對受害者和有相似經歷的群體造成二次傷害,違背了新聞“除惡扶正”的初衷和最基本的人文關懷。
(三)媒介審判
傳媒與司法機關作為社會運行必不可少的機構,都是幫助公眾實現公平正義的重要途徑。然而在現實中,新聞自由與司法公正的沖突時有出現。在面對諸如性別暴力這樣的案件時,司法遵從程序公正與法律正義,媒體則追求社會情感與道德正義。傳媒業視自身為“承載著較多的社會期待”的公共機構,很容易在性別暴力報道中因為當事人的痛苦表述為其背書,成為案件一方的代言人,甚至導致媒介審判的新聞倫理困境。
有研究者認為,媒介審判并非新聞媒體單方的活動,媒體往往是審判的發起者,在法院審判尚未終結之時便通過對案件事實、法律適用等問題作出帶有偏向性和煽動性的報道,作用于公眾情緒并形成一邊倒的輿論壓力,最終對司法公正產生影響。⑥縱觀既往的性別暴力事件報道可以發現,雖然大多數情況下媒體不會直接在報道中給當事人定罪,但是有傾向性的信源選取和文字敘述往往使得新聞呈現的“事實”和法律追求的“司法程序中可以被證據證明的事實”產生偏差。倘若報道的多數內容都恰好運用了新聞事實和法律事實錯開的部分,那么很顯然這則報道極易得出與法律的認定不同的結論。然而,由于新聞報道往往“先入為主”地建構了大眾對事件的認知,大眾會由此對司法機關的判決產生質疑,甚至營造出一個司法機關必須嚴懲施害者、保護受害女性的輿論氛圍,給后續的法庭審判極大的壓力。在這其中,媒體看似是在保護“弱者”、呼喚公平與正義,實則是在利用輿論的影響力干預司法程序、侵犯司法獨立。
(四)侵犯當事人的基本人權
性別暴力案件與一般人身傷害案件相比,具有一定特殊性,其往往涉及當事人的隱私、名譽、人格尊嚴等權利。媒體在報道此類事件時,如何在新聞自由和私權保障之間找到平衡尤為關鍵。所謂的“新聞侵權”,指的是“以新聞手段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行為”,⑦以侵害名譽權、隱私權、肖像權、姓名權居多。⑧一個現象是,由于性別暴力事件很容易刺激社會的敏感神經,媒體在公開報道時也往往受到“正義感”的情緒裹挾和“為受害者出口惡氣”的情感驅使,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對于案件當事人最基本的人權保障。例如,北大女生自殺事件中,《南方周末》不僅公開了男方的真實姓名,還大量披露了事件雙方的微信聊天記錄,其中的部分內容涉及個人隱私且與案件無關;韓國“N號房”事件中,在警方還未將主犯定罪前,韓國SBS《8點新聞》就直接公開了主犯“趙博士”的長相和身份信息;鮑某性侵養女事件中,《南風窗》的報道對于受侵害過程的細節詳盡敘述,而公布這些內容對于受害人和公眾知情權并無太大增益。更為重要的是,當輿論層層加碼,很少有人會去關心當事人的權利是否受損,媒體也會在民眾的一片叫好聲中陷入“自我感動”的情緒漩渦。盡可能尊重嫌疑人,保護其基本人權是新聞媒體在報道犯罪事件時的基本操作規范,媒體在這些環節上頻頻出現失誤,值得我們反思與警惕。
四、媒體該如何報道性別暴力
(一)情感關切但不濫用情感
毫無疑問,媒體在性別暴力報道時由于個人的情感代入影響了實際新聞操作,有可能引發諸多新聞倫理問題。但需要指出的是,同理心和正義感是記者的一個基本的價值傾向,也是其認知心理的一部分。媒體在性別暴力的議題上的充沛情感有可能讓更多的事實被剝開、更多的疑團被消散、更多的正義被呼喚。因此本文認為,有必要將理智與情感共同納入新聞生產的實際流程中,既保證理性基礎上對于事實的查證,也保持對于熱點事件的情感關切。
媒體的情感實踐應當是“在公共原則的引導之下,持有普遍化的立場,反對對任何群體的歧視,反對充滿偏見的情感和對某一群體正當情感的壓制”。⑨因此,記者需要遵循符合公共理性的情感卷入,這既包括關愛弱勢群體,給予受害者善意與人文關懷,也包括尊重并平等對待施害者。另一方面,情感關切要有邊界感和分寸感。在性別暴力議題上,媒體要避免“社會責任感”的過度溢出,以道德為名介入對“弱者”的聲援。拒絕習慣性的價值判斷和對于受眾“正義的想象”的迎合,以審慎的態度保持情感共鳴的距離,才有可能維護真正的社會公義。
(二)新聞監督但不干預司法
新聞業作為“第四權力”,是監督權力機關的重要力量。性別暴力事件與公民的人身權利有關,相關的判罰也毫無疑問涉及公共利益。因此,媒體積極報道案情,并在審判過程中進行合法合理的監督是有必要的。正如周海燕教授所言,在現階段中國的現實狀況下,實現司法獨立的諸多條件尚不具備,過于強調司法獨立,有可能導致更大的司法不公和司法權擅斷。⑩性別暴力事件中案件雙方的社會地位、身份資源往往并不等同,媒體在其中扮演監督和質疑的角色,實際上是防止這一問題非常有效的途徑。
當然,由于媒體和司法機關遵循著不同的運作特點,媒體需要明確自身定位,未經公平公正公開的司法過程,不進行有罪論斷和無罪推定。尤其要注意的是,媒體要避免沉浸在“匡扶正義”的自我想象之中,讓“弱者偏向”的報道成為不正義的幫兇。認識真相是一個漫長而崎嶇的過程,在積極跟進事件的走向并推動公共討論的同時,對任何信息保持懷疑,讓不同的話語敘事交鋒,盡可能保持事件的 “懸置”狀態,并在嘈雜鼎沸的輿論場中發揮堅定的引導力量,才是新聞業的職責與使命所在。
(三)客觀公正但不放棄立場
面對性別暴力議題,記者很難控制個人的情感代入和實際報道中的立場偏向。但是即便如此,客觀公正仍然是媒體需要去努力的方向,這既包括信源平衡,謹慎斟酌報道標題,也包括新聞敘事不過度渲染。除此之外,新聞事實的完整呈現絕非靠一個記者、一家媒體、一篇報道可以完成,因此推動建立報道和觀點的自由市場,讓多篇報道“重疊事實”和相互印證,更符合“報刊有機運動”的規律。
本文針對媒體在性別暴力報道中的“正義立場”和“弱者偏向”進行批判,并不是強調記者要丟棄自身立場。新聞媒體作為時代的守望者和社會變革的推動者,在人權、性別平等這樣的公共議題上,除了報道基本事實之外,更應挺身而出,彰顯新聞的立場和擔當。媒體不僅要積極推動公共話語中的理性討論,彌合撕裂的輿論鴻溝,還要透過事件本身揭露其背后的制度性、結構性問題,以前瞻性的態度促進相關制度法規的完善。換句話說,在急劇變革的時代背景之下,發揮更堅強的建設性作用,這是新聞業始終應該堅守的立場。
五、結語
隨著媒介技術的賦權和女性主義思潮的興起,性別暴力議題成為公共空間輿論爭論的一大焦點,并頻繁見諸于報端。媒體在報道此類事件時由于個人、組織及社會層面的多方影響,更多地選擇站在受害者一邊“聲討”施害者,表現出所謂“基于正義”的“弱者偏向”,包括聽信受害者單方敘事導致報道有失客觀真實,在行文風格和新聞框架方面注入過多情感傾向,煽動輿論超越司法程序對嫌疑人進行審判,忽視對于當事人基本人權的保護等等。雖然媒體行為大多出于善意,記者的同情心和正義感也是報道此類敏感議題所必需的,但是目的并不能為不合情理或不合規范的手段辯護。以道德的名義“綁架”新聞,以正義的名義發泄情感,即使是再正確、再合理的目的,也會使得新聞背離初心。因此,需要去思考的是如何讓情感幫助記者理性認知,如何讓情感為新聞業的公共性目標服務。唯有如此,新聞才能真正實現“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的擔當與追求。
注釋:
①開薪悅. 公眾輿論的“情感”展演[D].安徽大學,2020.
②Pettigrove, G.,Tanaka, K.Anger and moral judgment[J].Australasian Journal of Philosophy,2014,92(2):269-286.
③陸曄,潘忠黨.成名的想像:中國社會轉型過程中新聞從業者的專業主義話語建構[J].新聞學研究,2002(71).
④張燦燦.案件報道如何呼喚公平正義[J].青年記者,2018(07):95.
⑤周世林,盧劍鋒.試論網絡新聞報道的平衡性[J].傳媒,2012(08):65-67.
⑥時瀟銳.網絡媒體環境下媒介審判的新特征——以藥家鑫案與李天一蘇楠案為例[J].東南傳播,2012(07):79-80.
⑦魏永征.被告席上的記者[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⑧杜鵬.媒體報道中的新聞侵權與法律規制研究[J].法學雜志,2016,37(02):61-69.
⑨袁光鋒.情感何以親近新聞業:情感與新聞客觀性關系新論[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7,39(10):57-63+69.
⑩周海燕.重讀劉涌案:公共領域視野中的司法與傳媒之爭[J].新聞大學,2006(04):73-79.
作者簡介:王伊如,浙江大學傳媒與國際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孟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