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居

文/佚名

01

說起武夷山，你會先想到什么？

或許會先想到茶。武夷山出好茶，早在宋代就是進貢皇室貴族享用的貢茶。并且，在元大德六年，創設了專供皇家的御茶園，盛極一時，延續兩百余年。這里更是紅茶和烏龍茶的發源地，至今產自武夷山的正山小種、武夷巖茶仍是無數海內外茶人茶客的心頭所好。

興許，你也會想到生出這般好茶來的武夷山水。之所以產得出好茶，歸根結底，離不開這里優越的自然環境與氣候條件。武夷山“奇秀甲于東南”，是八閩第一勝跡。群山環抱、峰巒疊嶂，地貌層次豐富，且處于中亞熱帶季風濕潤氣候區，四季分明、光照充足、雨量充沛，幾乎囊括了中國中亞熱帶所有的植被類型，生物資源極為豐富。

然而，也正因著這好山好水好茶，武夷山成為歷代先賢歸隱修行之福地。理學大儒朱熹曾在武夷山歸隱數十年，傳經播道、著書立說。辛棄疾、陸游、徐霞客……歷代文人墨客的足跡亦遍及于此。“儒釋道三教名山”，更使武夷山增加了一重深厚的文化底蘊。1999年12月，武夷山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也是中國4處“世界自然與文化遺產”之一。

名人往事雖封存在了歷史當中，但青山綠水好茶卻從未離開武夷。不止的，還有俗塵中人如古人一般，向往歸于山水而居的心意。

“武夷山居”，如同一粒關于理想生活的種子，仿佛自古栽下，便從未斷絕。

02

山水是武夷的底子。

西部的武夷山自然保護區，群峰連綿、物種豐富，是世界同緯度保存最為完整的中亞熱帶森林生態系統。其主峰黃崗山海拔2158米，為中國大陸東南部最高峰，有“華東屋脊”之稱；中部的武夷山風景區，丹山碧水、峰巖林立，其中尤以天游峰、玉女峰、大王峰等聞名，屬于典型的丹霞地貌。

不同于北方名山的巍峨傲立，武夷的山，與水是互相成全的，有一種詩意的靈透與自由。泛舟九曲游武夷，便最能得其中真味。

400多年前，旅行家徐霞客游歷武夷山，最初便是選擇坐船漂流九曲溪的方式，他幾乎癡迷于此。幾次順流、逆流，反反復復，沉醉在從九曲溪望兩岸風光的獨特視角。

若再將時間往前推400多年，隱居在此的南宋理學大家朱熹也曾多次攜友人游九曲溪，作下一首《九曲棹歌》，將各曲風光如長卷般一點點展示于世人，至今仍題刻在沿岸的石壁之上。

武夷山上有仙靈，山下寒流曲曲清。

欲識個中奇絕處，棹歌閑聽兩三聲。

武夷山風景的獨特，被人們概括為“三三六六九九”：“三三”指九曲溪，“六六”指三十六峰，“九九”指九十九巖。山挾水轉，水繞山行，盈盈一水，折為九曲，卻也因此形成了一曲一道的獨特風光。

而自然風景亦因四時而不同，春天有花的爛漫，夏天有綠的勃勃，秋時山色層疊，冬日冷梅飄香。尤其到了雨季，山頭停云靄靄、山間時雨濛濛，身在山水云霧深處，與大自然的美妙零距離相遇，覺得生活的快樂竟然也可以如此簡單。

若是識得一位熟悉山中境況的當地人，告訴你哪里可挖筍、哪里能尋梅、哪里的野果可摘來泡酒……也就慢慢滋生出幾分山民的意趣。想來歷代文人名士，奔赴武夷，或游歷、或卜居、或講學，最初亦是被這山水吸引了去。

03

歷史是武夷的脈絡，讓人循著時間與古人神交。所謂“千載儒釋道，萬古山水茶”，三教匯聚武夷，當然也不僅僅只是一種巧合。

武夷山的歷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4000多年前。據記載早在新石器時期，古越人就在這里繁衍生息。至今留在懸崖絕壁上的“架壑船”“虹橋板”，就是古越人神秘且獨特的葬俗。

這里也曾是閩越國的王城。戰國時期，越國解體，越王十三世孫無諸率領族人翻過分水關，來到崇安（今武夷山），建立閩越國。后又沿崇陽溪、閩江遷到福州。1958年，在一個名為城村的村莊發現了公元前一世紀的漢城遺址，規模相當于北京故宮的三分之二。

唐末五代初期，杜光庭在《洞天福地記》里把武夷山列為天下三十六洞天之第十六洞天——“升真元化洞天”。大王峰下的止止庵，是中國道教南宗祖庭。清朝董天工編的《武夷山志》中提及止止庵時，寫道：“武夷山千崖萬壑之奇，莫止止庵若也。”

武夷山市東南部的五夫鎮被稱為朱子故里，如今鎮上還有一條被稱為思想家小路的朱子巷。1143年，朱熹的父親不幸病故，在臨終前將兒子托付給生前好友，好友在武夷山五夫鎮潭溪為其安排了幾間房屋，“有圃可蔬，有池可魚”，15歲的朱熹因而來到了武夷山。

多年之后，他仍然眷戀在武夷山下讀書山居的歲月，寫下“憶往潭溪四十年，好峰無數列窗前。雖非水抱山環地，卻是冬溫夏冷天。繞舍扶疏千個竹，傍崖寒冽一泓泉。誰教失計東遷謬，憊臥西窗日滿川。”

而在他出仕又遭遇彈劾、辭歸武夷山時，他又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武夷山建起武夷精舍，授學傳道著書，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完成了那部卓越的《四書集注》。朱熹的足跡遍及武夷山，九曲溪兩岸的摩崖石刻，朱熹的手書巖刻就多達十余方。

生活在武夷山，不論泛舟河上、或是行走山間小巷，都仿佛身處時間的夾層，無論千年、百年，一層層如岸邊裸露的圖層截面。“逝者如斯”啊，思想卻也能如斯般穿梭于時間的軸線，古今相遇、相鄰而居。

04

茶，是武夷的韻。

武夷山居，最惹人向往的一件事便是，云端吃茶。相約好友近鄰，在武夷山頭尋一處將茶席鋪開，似乎沒有什么主題是此刻的一杯茶泡不開的。

茶事之于武夷，可大，大到關乎著歷代的經濟民生；亦可小，小到只是如同油鹽醬醋般的生活瑣碎。

據記載，元朝在武夷山建立御茶園后，園內曾筑有一高臺，名為“喊山臺”。每年一到驚蟄之日，當地茶農就會在此舉行開山儀式，眾人高喊“茶發芽了，茶發芽了！”以此祈愿新一年茶葉豐收。貢茶制度，一方面使武夷茶聞名于世，另一方面，卻也使茶農背負上了沉重的貢額，苦不堪言。

到了明清時期，武夷山是萬里茶道的起點。崇安周邊各地的茶葉，通過崇陽溪匯集到崇安城，再由挑“崇安擔”的挑夫沿閩贛古道北行，過分水關，或桐木關等關口，再通過桐木江及其支流匯聚到鉛山河口鎮，一路北上，到達當時中俄邊境的通商口岸恰克圖。

武夷茶名揚海外，19世紀，英國人將武夷茶種帶去了喜馬拉雅山麓；臺灣的凍頂烏龍，亦是源自武夷山的茶種。

2019年的數據顯示，武夷山全市茶山面積14.8萬畝，涉茶人數12萬余人，占全市人口50%，干毛茶產量1.98萬噸，產值達20.58億元。在2020年中國品牌價值榜單上，“武夷巖茶”位居區域品牌（地理標志產品區）第四位，并連續4年蟬聯中國茶葉類區域品牌價值第二位。

武夷茶最博人眼球的時刻，或許還有2007年，最后一次采摘自350年母樹的20克大紅袍茶葉被中國國家博物館珍藏，這也是現代茶葉第一次被藏入國博。

武夷有好山好水，滿足人對自然之向往；武夷也有好茶好味，不負每一個熱愛生活的靈魂；武夷更有歷代思想隨處碰撞的痕跡，與古為友，任思緒遨游。

山居武夷，韻味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