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懂你眼里的光

孟麗萍

（一）

新學期開始一個月后，班里迎來了一個新同學，他的媽媽將他領到我面前，說：“老師，小A就拜托給您了！”那孩子站在細碎的陽光里，怯生生地向我問好。他比同齡孩子要矮一些，有著清瘦的小臉和小鹿般純凈的眼神，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

也許是新學校與原來學校的教學模式差異較大，轉學快兩個月，小A在很多方面仍不適應，默寫詞語、課文總是錯誤很多，學習跟不上。而他帶著外地口音的普通話也常被同學們嘲笑，他們稱他為“小蠻子”。起初，他還積極地想融入集體當中，課間試圖跟同學們打成一片。然而，幾次單元測驗成績的不理想，讓他變得沉默寡言。之后的課堂上，小A不再舉手發言，每當我的目光與他相接時，他總是慌忙低下頭去，倉惶的眼神里寫滿了對回答問題的恐慌。

課間，他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看著窗外，眼中流露出幾絲茫然，將同學們的嘻戲打鬧遠遠地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不久后的期中測驗中，小A考了全班最低分，嚴重地拖了班級后腿。對于這樣一個與大家格格不入的“差生”，同學們都“敬”而遠之。看著小小的他總是孤單地縮在墻角的座位上，眼神落寞，我很想找個機會跟他聊聊。

（二）

一天自修課上，我給學生講課外閱讀書目《海底兩萬里》，當我提了個簡單的問題——尼摩船長帶阿龍納斯去哪里打獵時，認真看了書的同學異口同聲地作答：“海底森林！”我點頭贊許。這時，小A向我投來疑惑的眼神，突然冒出一句：“是珊瑚墓地吧？”他的聲音猶如一塊石頭投進了原本風平浪靜的湖面，課堂的寧靜瞬間被打破了。

“珊瑚墓地是尼摩船長埋葬隊員的地方！”“你到底有沒有看書啊？”“盡拖后腿！”……同學們口中傳來了一陣又一陣夸張的嘲笑聲和唏噓聲，指責之聲更是不絕于耳。小A的臉瞬間變得緋紅，他的眼底浮起一層霧氣，眼神里充滿了羞辱與無助。他略帶掩飾地摸了摸鼻子看向窗外。起風了，天色黯淡下來，梧桐樹的枯葉在灰暗的空中飛旋。我提高音量，打斷孩子們的話，替他解圍：“小A他很坦誠，有不同的想法敢于發問質疑，這一點值得大家學習！”湖面終于再次恢復了寧靜，小A努力眨了眨眼，向我投來一束感激的目光。

放學后，我找小A談話。我擔心這個敏感的孩子在辦公室里會過于拘謹，因此便把談話地點安排在校園內。已是秋天，秋風在校園里穿行，有幾分涼意，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在風兒的吹拂下發出“嘩嘩”的聲響。夕陽西下，我和小A就這樣漫步在梧桐樹斑駁的影子里。

我微笑著問他，最近課外閱讀的作業有沒有認真做？他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去，聲音淺淺地承認：“沒有。”我扶著他的肩膀，輕輕地說：“學好語文需要長期的堅持積累，你剛來總會有些不適應的地方，但老師相信你會盡快調整，跟上大部隊。老師支持你，加油！”最后一句我顯然加重了語氣。小A似乎受到了挺大的觸動，他猛然間抬起頭來對我說：“謝謝老師，我一定努力加油！”看著他堅定的眼眸，我點了點頭說好。

（三）

一個晨霧薄籠的早晨，我提早來到校園，遠遠地便聽見教室里朗朗的讀書聲。我走近一看，空蕩蕩的教室里，一個小小的背影縮在墻角的座位上，正在專心致志地朗讀課文。是小A，我一陣欣慰。

那段時間，他的作業字跡清晰，課堂默寫正確率也有了明顯的提高。看得出來，他比以前認真了不少。有一天，我安排學生進行復習總默寫，涉及很多字詞和一些重要的課文段落，平日里幾個優秀的學生紛紛“失手”，小A卻默了全對。我想借此機會好好鼓勵他，于是對學生說：“這次默寫覆蓋面很廣，班上只有一個全對的同學，大家猜猜是誰？”學生交頭接耳，紛紛猜是那幾個平時成績好的同學，我一一否認。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時，我公布了答案：“是小A！他最近學習非常用功，進步很快，大家要向他學習！”臺下傳來一陣“哇”的贊嘆聲，小A抬起清澈的眼睛望著我，開心地笑了。

漸漸地，課堂上，小A變得積極主動。有一次，我講到“破涕為笑”這個成語，很多學生都理解錯了意思。為了讓學生加深印象，我向他們提議，請一位同學上來表演示范。有兩個學生舉手，上臺表演了一番，結果都不太如意。這時我看到小A把手舉得高高的，眼神里盡是渴望，我便把他叫到講臺前。只見他把頭臉伏在臂彎里，假裝“嗚嗚”地哭著，不一會兒，他突然探出頭來，對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這突如其來的反轉引起一陣哄堂大笑，大家紛紛說表演得好！得到大家的認可后，小A目光炯炯，露出一個溫馨而甜美的笑容。

這次表演拉近了他和同學們之間的距離。慢慢地，同學們口中那個“小蠻子”的眼神里褪去了昔日的生澀與落寞，泛出了溫熱的歡欣之光。

（四）

期末考試結束后，我在校園的小路上遇見小A，我問他考完試自我感覺怎么樣？他看著我，笑而不語，自信的光芒在他的眼里跳動著。

后來，考試成績公布，如我所料，他果真考得不錯。放學了，我走近他身旁，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師早就知道你考得不錯！”他歪著腦袋好奇地問：“為什么？”我說：“因為老師讀懂了你眼里的光！”

小A睜大了眼睛，清澈的雙眸里流過一絲驚訝的神色。向我道完謝，他便歡快地轉身離開了校園，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蒼茫的暮色里。

孩子的眼神是無聲的語言，充滿著期待，飽含著情感。只要我們用心去解讀、去關愛，定會像春雨一般滋潤他們的心田，讓他們收獲屬于自己的幸福果實。

（江蘇省無錫市揚名中心小學? ?21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