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華,聶芳,王國娟,王蘭,范瀟
蘭州大學第二醫院超聲醫學中心,甘肅 蘭州 730030;*通信作者 聶芳 ery_nief@lzu.edu.cn
原發性肝癌是全球最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1],在我國發病率居惡性腫瘤第四位,死亡率居第二位[2]。肝細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約占原發性肝癌的80%~90%,起病隱匿,約70%以上發現時已屬于晚期,預后差[3-4]。甲胎蛋白(alpha-fetoprotein,AFP)是HCC早期篩查的重要血清學腫瘤標志物,但臨床上約30%~40%的HCC患者AFP呈陰性[5],易誤診為其他肝臟腫瘤。因此,早期準確診斷對AFP陰性患者治療方案的選擇及改善預后尤為重要[6]。超聲造影(CEUS)可顯示腫瘤微血管灌注情況,在HCC早期診斷中具有重要價值。超聲造影肝臟影像報告與數據系統(contrast-enhanced ultrasound liver imaging reporting and data system,CEUS LI-RADS)自提出后相關研究多集中在該分類LR-5、LR-M類標準對HCC的診斷效能方面,但對AFP陰性HCC診斷價值的研究較少。本研究擬探討CEUS LI-RADS對AFP陰性HCC的診斷效能,以期提高對AFP陰性HCC的早期診斷準確率。
1.1 研究對象 回顧性分析2018年1月—2020年10月于蘭州大學第二醫院就診的HCC高危患者,納入標準:①具有HCC高危風險因素,包括肝硬化(不含18歲以下先天性或血管性因素所致肝硬化)、慢性乙型病毒肝炎、目前或既往有HCC病史、成人肝移植的供體及受體等[7];②無超聲造影劑(六氟化硫)過敏,無嚴重心肺功能不全,非妊娠期或哺乳期女性;③CEUS檢查前未接受任何治療;④血清AFP為陰性且均為CEUS檢查前后1周內測定結果。排除標準:①無HCC高危風險因素;②CEUS圖像不完整或圖像質量不佳;③CEUS檢查前已行手術切除或消融等治療。最終納入108例HCC高危患者,均具有肝病背景,其中慢性乙型肝炎76例(70.4%)、乙肝肝硬化26例(24.1%)、丙肝肝硬化5例(4.5%)、自身免疫性肝硬化1例(0.9%)。其中男85例,女23例,年齡26~82歲,平均(54.5±9.5)歲。共篩查肝局灶性病變112個,最大直徑0.7~18.0 cm,平均(4.7±3.6)cm,最終所有病灶除HCC經病理或臨床診斷標準證實外,其余病灶均經病理證實。
HCC臨床診斷標準[8]:對于肝癌高危患者,當肝內結節直徑≤2 cm時,動態增強MRI、動態增強CT、CEUS或普美顯增強MRI 4項檢查中至少有2項顯示“快進快出”的肝癌典型特征或當肝內結節直徑>2 cm時,上述4種影像學中有1項檢查顯示該典型特征即診斷為HCC。以本院檢驗科AFP(化學發光法)正常值0~7 ng/ml為依據,AFP<7 ng/ml為AFP陰性。本研究經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所有患者在CEUS檢查前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儀器與方法 使用Philips EPIQ 7、Siemens ACUSON Sequoia彩色多普勒超聲診斷儀,分別配以凸陣探頭C5-1、5C1,頻率均為1~5 MHz,于低機械指數模式下進行CEUS。造影劑使用聲諾維。患者取平臥位或左側臥位,常規掃查肝臟,記錄病灶的部位、大小、回聲等,然后選取病灶最佳切面,將SonoVue加入5.0 ml生理鹽水稀釋,反復振蕩混勻后根據儀器和患者情況抽取1.0~2.0 ml采取團注法注射,在CEUS模式下連續實時動態觀察病灶4~6 min并存儲圖像。
1.3 圖像分析 由2名具有5年以上腹部CEUS診斷經驗并可獨立分析圖像進行LI-RADS分類的主治醫師采用盲法獨立分析,并參照CEUS LI-RADS v2017對每個病灶進行分類。2名觀察者僅被告知圖像來自有HCC高危風險因素的患者。觀察者間診斷意見不一致時,由第3位具有10年以上腹部CEUS診斷經驗的副主任醫師進行最終分類。
CEUS LI-RADS診斷標準見表1。LR-NC類:圖像質量不佳或不完整而不能分類;LR-1類:明確良性,如肝囊腫、典型血管瘤、典型局灶性脂肪沉積或缺失;LR-2類:良性可能性大,直徑<10 mm的實性結節或任意大小的非實性結節造影始終呈等增強和持續2年及以上直徑均未增加的LR-3類病灶;LR-3類:中度可疑HCC;LR-4類:HCC可能性大;LR-5類:肯定HCC;LR-M類:可能或肯定為惡性病變,但不一定是HCC;LR-TIV類:明確的靜脈內瘤栓[7]。動脈期高增強:整體或部分增強,非環狀或周邊不連續團狀增強。早期廓清為病灶在注射造影劑后<60 s開始廓清,晚期廓清為≥60 s開始廓清。顯著廓清:病灶在注射造影劑后2 min內在聲像圖上表現為“黑洞”。輕度廓清:病灶較周邊肝實質呈低增強,但非“黑洞”表現,≥2 min表現為“黑洞”也為輕度廓清。

表1 CEUS LI-RADS分類診斷標準
1.4 統計學方法 應用SPSS 25.0軟件,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以組織病理學或臨床診斷為標準,計算CEUS LI-RADS分類診斷AFP陰性HCC的敏感度、特異度、陽性預測值、陰性預測值及診斷符合率。組間率的比較采用χ2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最終診斷結果 112個病灶最終經病理證實為HCC 32個,經臨床標準診斷為HCC 60個。其余20個病灶均經病理證實,分別為血管瘤3個、局灶性結節性增生(focal nodular hyperplasia,FNH)1個、肝上皮樣血管內皮瘤(hepatic epithelioid hemangioendothelioma,HEHE)1個、肝內膽管細胞癌(intrahepatic cholangiocarcinoma,ICC)4個、肝轉移癌(metastatic liver cancer,MLC)3個、肝原發性黏膜相關淋巴組織(mu-cosa-associated lymphoid tissues,MALT)結外邊緣區B細胞淋巴瘤1個。
2.2 CEUS LI-RADS最終分類情況 112個病灶CEUS LI-RADS分類:LR-1、LR-2、LR-3、LR-4、LR-5、LR-M類病灶分別為3個(2.7%)、2個(1.8%)、5個(4.5%)、15個(13.4%)、70個(62.5%)、17個(15.2%),見圖1~3。最終LR-1類3個均為血管瘤;LR-2類1個再生結節、1個不典型增生結節;LR-3類1個再生結節、3個不典型增生結節、1個HCC;LR-4類1個不典型增生結節、13個HCC、1個HEHE;LR-5類1個FNH,69個HCC;LR-M類9個HCC、4個ICC、3個MLC、1個MALT結外邊緣區B細胞淋巴瘤。

圖1 男,47歲,LR-4類,高分化HCC。肝S8可見一低回聲病灶(箭),大小約3.5 cm×2.8 cm,動脈期18 s呈不均勻高增強(A);門靜脈期56 s等增強(B);延遲期168 s持續等增強,未見明顯廓清(C)
2.3 CEUS LI-RADS分類對AFP陰性HCC的診斷價值 LR-3、LR-4、LR-5、LR-M類診斷AFP陰性HCC的陽性預測值分別為20.0%(1/5)、86.7%(13/15)、98.6%(69/70)、52.9%(9/17),見表2。與最終診斷結果對照,LR-3類80%(4/5)為再生結節或不典型增生結節。LR-4類中AFP陰性HCC達86.7%(13/15)。LR-5類診斷AFP陰性HCC陽性預測值高(98.6%,69/70),但敏感度偏低(75%,69/92),若將LR-4類及以上分類作為AFP陰性HCC診斷標準,敏感度明顯高于單獨應用LR-5類[89.1%(82/92)比75%(69/92),P<0.05],且具有更高的診斷符合率[(88.4%(99/112)比78.6%(88/112),P<0.05],同時兩者陽性預測值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2 LR-3、LR-4、LR-5、LR-M類對AFP陰性HCC的診斷效能(%)

表3 LR-5類、LR-4類及以上分類對AFP陰性HCC的診斷效能比較(%)

圖2 女,46歲,LR-5類,高-中分化HCC。肝S6可見一低回聲病灶(箭),大小約4.8 cm×3.7 cm,動脈期16 s呈不均勻高增強(A);門靜脈期62 s等增強(B);延遲期128 s輕度廓清(C)

圖3 男,59歲,LR-M類,胃腺癌肝轉移。肝左葉可見一低回聲結節(箭),大小約1.5 cm×1.1 cm,動脈期23 s呈不均勻環狀高增強(A);21 s達峰(B);28 s開始廓清(C)
3.1 概述 影像學檢查作為最常用的無創監測及診斷方法,在肝癌的檢出、定性、分級及治療中至關重要,多國肝癌診斷指南已將影像學診斷作為臨床診斷標準。有研究表明:CEUS對HCC的診斷敏感度和陽性預測值較高[9],分別為84.4%和89.3%,與普美顯增強MRI相似。2016年美國放射學會(American College of Radiology,ACR)在增強CT和MRI LIRADS基礎上發布CEUS LI-RADS,并于2017年更新,該分類對肝癌高危人群肝內局灶性病變進行分類,能有效提示病灶為HCC的可能性。既往研究表明,CEUS LI-RADS對肝硬化背景下的肝臟局灶性病變具有很高的診斷價值[10],但其診斷AFP陰性HCC的價值還需進一步探究。
3.2 CEUS LI-RADS對AFP陰性HCC的診斷效能本研究結果顯示,LR-5類診斷AFP陰性HCC的陽性預測值較高,與既往不限制AFP表達情況的相關研究結果并無明顯差異[10-11],但敏感度及診斷符合率偏低。LR-4類對AFP陰性HCC的陽性預測值為86.7%,敏感度僅為14.1%,將LR-4類及以上分類作為標準后診斷敏感度提高,同時陽性預測值及特異度未見明顯減低,診斷符合率也得到提高。LR-5類為明確HCC,但是部分HCC門靜脈期及延遲期均未見明顯廓清而被納入LR-4類,考慮與病灶分化程度有關[12],既往有研究表明AFP可反映腫瘤細胞的增殖活性和腫瘤負荷[13],其水平升高多與腫瘤分化不良相關,因而AFP陰性HCC多分化程度較高,惡性程度較低,癌細胞分化接近于正常肝組織,病灶內仍存在網狀內皮細胞及門靜脈供血,因此廓清較為緩慢,Feng等[14]研究發現:在無明顯廓清的HCC病灶中高分化者占73.7%,提示HCC的廓清行為與病灶細胞分化程度具有一定的相關性。本研究15例LR-4類80%病灶門靜脈期及延遲期均表現為未見明顯廓清,其中AFP陰性HCC占91.7%,因此對于AFP陰性肝內局灶性病變,當延遲相未出現明顯廓清而被納入LR-4類時,仍需高度懷疑HCC。其余3個LR-4類病灶門靜脈期均有晚期輕度廓清,2個最終診斷為HCC,1個最終病理診斷為HEHE,主要原因可能是HEHE惡性潛能在肝血管瘤與血管肉瘤之間,為低中度惡性腫瘤[15],其血供不豐富,因此動脈期呈不均勻低增強,且該病例具有慢性乙型肝炎背景,腫瘤標志物均為陰性,故納入LR-4類。另外,本研究LR-5類病灶中1例最終病理診斷為FNH,其原因可能是FNH內無門靜脈及中央靜脈,其內血流直接引流至肝靜脈導致FNH門靜脈相造影劑消退呈低增強改變[16],因此被納入LR-5類。
LR-M類為明確或可能的非HCC惡性病變,其主要目的是區分ICC等肝臟其他惡性病變及HCC[6]。Terzi等[10]研究發現:LR-M中48%的結節為HCC,本研究LR-M類52.9%(9/17)病灶最終診斷為AFP陰性HCC,與上述結果相似,但由于本研究納入標準較為嚴格,納入LR-M的其他惡性病變較少,致使LR-M中HCC占比相對升高。較低分化HCC生長速度快,新生血管扭曲,門靜脈系統加速消退,廓清速度越快,出現廓清的概率越大[12],因此部分HCC被納入LR-M類。而在一項針對≤20 mm肝臟局灶性病變研究中LR-M類HCC占75%[17],明顯高于本研究結果,其原因可能是ICC等其他惡性病變惡性程度高、生長速度快、直徑明顯增大,納入上述研究的病例較少,從而導致LRM中大部分病灶為HCC,但本研究尚未對不同病灶大小的CEUS LI-RADS進行相關性分析,未來可進一步探究。同時有研究發現:將早期廓清時間調整為<45 s時,可明顯提高LR-M類鑒別HCC與其他惡性腫瘤的敏感度和特異度[18],有待進一步研究驗證。本組1例MALT淋巴瘤的造影表現為動脈期高增強,門靜脈早期廓清且延遲期明顯廓清,呈現惡性病灶增強模式[19],符合LR-M類診斷標準。因此,CEUS LI-RADS中LRM類標準能夠鑒別AFP陰性HCC與肝臟其他惡性腫瘤,但可能需要更為嚴格的LR-M標準才能提高診斷敏感度及特異度,其診斷效能仍有待未來進一步研究確認。
LR-3類為HCC中度可疑,但具體概率尚不明確。本研究中LR-3類多為再生結節及不典型增生結節,AFP陰性HCC僅占20.0%(1/5),明顯低于相關文獻報道[10],其原因可能為很多LR-3類患者僅選擇觀察隨診,未進一步治療,無法獲得病理,導致病例數偏少。
3.3 本研究的局限性 ①各組病例數分布不均衡,大多數為LR-5類,其他類別病灶數偏少,可能存在偏倚;②未對各病灶造影參數進行定量分析,未來可使用定量分析軟件進一步驗證;③未比較AFP陰性HCC與AFP陽性HCC的CEUS LI-RADS分類,今后可進一步研究。
CEUS LI-RADS分類標準對AFP陰性HCC的診斷具有較高的應用價值,特別是以CEUS LR-4類及以上分類作為診斷標準時,具有較高敏感度和診斷符合率,有利于對AFP陰性肝癌高危患者肝內局灶性病變做出早期診斷,為臨床醫師診斷HCC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