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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稻城皮洛遺址
一且以來,在東亞地區發現的阿舍利遺存,無論在技術、精美程度上均比西方典型的“阿舍利石器”粗糙許多。然而隨著皮洛遺址的發現,大量精美的阿舍利技術遺存被挖掘,世界考古歷史被重新認識。
在海拔3750米的青藏高原東麓、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縣2公里外,金沙江二級支流傍河的河流階地上,早在至少1 3萬年前,就有遠古人類在此活動。從他們遺留下來的用不同技術打造的石制品和大量用火痕跡可以看出,我們的祖先運用驚人的智慧和辛勤的勞動,克服這里高寒惡劣的環境,努力地生產生活、繁衍生息。
這一切推測,得益于最近中國科學家在稻城發現的一處舊石器時代文化遺存一皮洛遺址。遺址規模宏大,南北長2公里、東西寬500米,總面積達上百萬平方米,整個遺址地表遺物豐富,表明古人類在此地有著長期、頻繁的活動。
最重要的是,在遺址中,考古團隊發現了東亞最精美的阿舍利技術遺存。
“阿舍利技術體系被公認為人類歷史上第一種標準化加工的重型工具,代表了古人類進化到直立人時期石器加工制作的最高技術境界。”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王幼平介紹,阿舍利文化是指舊石器時代早期文化,距今170萬年至20萬年間,因最早發現于法國亞眠市郊的圣阿舍爾而得名。最典型的阿舍利技術體系是手斧、薄刃斧的組合。
一直以來,在東亞地區發現的阿舍利遺存,無論在技術、精美程度上均比西方典型的“阿舍利石器”粗糙許多。然而隨著皮洛遺址的發現,大量精美的阿舍利技術遺存被挖掘,世界考古歷史被重新認識。
在稻城縣城內一處展館,陳列著遺址出土的部分石制品,有粗重的砍砸器,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的手斧,也有更細小的石片石器。
手斧正面看上尖下圓,呈水滴狀,側面看細薄有刃,兩面打制,其尖部可用于挖掘植物根莖、剌穿或劃破動物毛皮,側邊可切、割、刮、削肉類,端部用于執握,手握上去方便發力,且左右對稱、造型精美,用途多樣,體現出極高的舊石器技術水平和審美水平。
據專家介紹,此處出土的手斧與薄刃斧等石制品,是目前東亞地區考古發掘到的形態最典型、制作最精美、技術最成熟、組合最完備的阿舍利組合,包括手斧、手鎬、薄刃斧、大型石刀等。
“此次考古發現的成果徹底解決了中國、東亞有沒有真正阿舍利技術體系的爭議,讓‘莫維斯線不攻自破。”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高星表示。
所謂“莫維斯線”是指上世紀40年代,哈佛大學人類學家哈拉姆-莫維斯提出的所謂舊大陸舊石器時代早期存在著東方、西方兩個不同的文化傳統和文化區。這兩個文化區域之間的界線,大致經過印度半島北部呈西北東南走向。這一劃分被稱為“莫維斯線”,該線以東的中國等地區被認為是以制造簡單的砍砸器為主的“文化滯后的邊緣地區”,缺少較為精細的石器及相關技術。
“‘東方早期人類文化落后于西方的學術論調被徹底否定。”高星補充道。
除了實證中國存在阿舍利體系,皮洛遺址的發現還有幾個重要意義。
首先是皮洛所處的地理位置,將阿舍利技術體系的擴散線路貫通了。此前中國發現的阿舍利遺跡零星分布,但是始終無法建立交流擴散的路線。皮洛遺址的發現,填補了該技術體系的一個關鍵空白區和缺環,連接起印巴次大陸、中國南北方直至朝鮮半島的阿舍利文化傳播帶,對于認識遠古人群遷徙和文化傳播交流具有特殊的價值與意義。
此外,皮洛遺址的手斧發現于海拔3750米的青藏高原,是目前發現的世界最高,刷新了人們對人類征服極端環境歷程的認識。
“這意味著13萬年甚至20萬年前,中國人類已經可以征服高海拔、高寒這么極端的環境了。”陳星燦說, “那么對遠古人類,對所謂現代人之前的古人,對他們的生活方式、生產能力都需要重新評估。”王幼平對此也十分贊同, “這項發現可能會讓我們對于早期人類發展、東西方人類遷徙、文化交流產生新的認識。”
不僅如此,經中國考古學會舊石器考古專業委員會專家組論證認定,皮洛遺址是一處時空位置特殊、規模宏大、地層保存完好、文化序列清楚、遺物遺跡豐富、技術特色鮮明、多種文化因素疊加的罕見大型舊石器時代曠野遺址。
罕見之處主要表現在其完整連續的地層剖面。剖面顯示,從中更新世末至晚更新世,存在連續、完整的地層堆積和文化層位,7個文化層出土的和地表提取的共近萬件石制品和用火遺跡,清晰體現出“礫石石器組合一阿舍利技術體系一石片石器體系”的舊石器時代文化發展過程。
“不同石器組合說明其有可能為不同的人群創造,抑或是同一人群為了適應環境的改變所做出的技術適應。”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舊石器研究室主任鄭喆軒表示,在同一處發現3個人類文化階段,這在世界上都非常罕見,3個發展階段代表著文化的變化,能夠清晰反映出人類征服高原的歷史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