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子游說——續《好為人師》

石飛

古代成語“好為人師”，出自《孟子·離婁上》：“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這是孟子對同鄉酉聰惠的評語。

酉聰惠，貴族后裔，官二代，富二代，雙優基因，雖家境敗落，仍生活優渥，傭仆成群。酉聰惠生性懶散，厭學無術，無所事事，愛耍貧嘴，喜招搖賣弄，見誰都指手劃腳，聒噪沒完，以致鄉親們望影就躲，把他當作成瘟神一般。如此尷尬蹩腳，讓酉聰惠覺得很沒面子。尤其是，他看到同鄉孟軻游歷各國，講學天下，車輛數十，學生數百，威風氣派，終日妒火燒心，于是也下決心，周游天下，他孟軻能辦到的事，我酉聰惠同樣辦得到。

聽說酉聰惠要招募學生，效仿孟子游說列國，鄉鄰無不恥笑，說他是白日做夢，睡地摸天，德不配位，枉稱先生，恬不知恥。人們說，酉聰惠是個半文盲的混混，給他當學生太辱沒祖宗。結果，酉聰惠張羅三天連一個學生也沒招到。有錢能使鬼推磨，酉聰惠給追隨者每人發一枚元寶，報名人數迅即過百。

學生有了，車馬置了，酉聰惠仿效孟軻，改叫“酉子”，并且制作一面旗幟，上書“酉子游說團”。酉聰惠的路線圖是：先沿途隨機訓導一二百姓，然后去說各國元首。

吉日擇定，旗幟先導，酉子游說團浩浩蕩蕩地出發了，遇到的第一個人是牽牛下田的農夫。酉聰惠朝農夫瞅了瞅，又朝他的牛打量一番，然后攔住農夫，用嘲諷的口吻說：“你以躬耕為業，怎么連牛也不會牽？人尊牛賤，應該人走前，牛走后。你卻甘居牛后，是不是存心要把人的大牙笑掉？”

農夫瞪了酉聰惠一眼，滿臉不屑，把牛繩遞給酉聰惠，冷嘲熱諷地說：“你是先生，你百事通，你牽給我看看。”

“趕牛要牛繩干嗎？真是個蠢貨！”酉聰惠把接到手里的牛繩往地上一甩，往牛頭的前面一站，對牛招招手，嬉皮笑臉地招呼道：“親愛的朋友，走吧……”

未等酉聰惠把話說完，牛就兩眼一豎，雙角一擰，撞了過來，酉聰惠嚇得一家伙癱倒在地上，牛緊跟著又往前撞，幸虧農夫拽緊了牛繩，把牛喝住，不然，非出人命不可。

“四季風云胸中藏，無知賣弄小兒郎……”農夫唱著小調，下田去了。

酉聰惠朝遠去的農夫瞥了瞥，哼了哼鼻子，似笑非笑地咕噥兩句什么，然后給兩旁的學生說，農夫大老粗，休與他一般見識，莫讓他干擾我們的初心，影響我們的大業。說罷，繼續前行。

酉聰惠遇到的第二個人是獵戶。獵人端著槍，正在瞄準一只靜臥在墳旁小憩的兔子。酉聰惠頓生善念，他想，我讓百把個學生一齊跑上前，把兔子圍住，生擒活捉了，豈不替他省了一膛槍藥，于是大聲喊道：“學生們，快把兔子圍起來，捉活的！”

兔子聽見了喊叫，瞬間竄得無影無蹤。

獵人氣急敗壞，跑到酉聰惠面前，把槍口對著他，怒聲罵道：“壞了良心的家伙，你把我到手的兔子嚇跑了！”

“我們是與你為善，誠心誠意幫助你逮兔子，你卻不領情！”

“什么善心誠意？一群流氓無賴！”

“上，把這個出口不遜的愚夫蠢貨給我拿下！”酉聰惠狠甩一下雙手，對隨從大聲命令。

獵人急了，槍身一調，對著酉聰惠的腿，“嘭”的放了一槍。酉聰惠頓時鮮血淋漓，哭爹叫娘，隨從們只好把他拖上車，打道回府。后來，成了瘸腿的酉聰惠，再也不提游說大業的事情了。對他，鄉親們沒有同情的，都講風涼話，說他無學，無才，無知，無德，活該挨槍籽。

孟子聽說了酉聰惠的笑話，連聲嘆息，鄭重地告誡世人：“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摘自《潮州日報》2021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