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萬梅
西夏文獻中存在古漢文文獻那樣的通假現象,已是西夏學界的共識。對這一現象研究較深入的是中國社科院的孫穎新博士,她將西夏文獻中出現的通假現象進行了歸納總結,提出并闡釋了西夏文獻中存在同音通假和近音通假兩種情況,以及“兩兩通假”、“隱性通假”等較為特殊的通假形式[1]152-154。目前學界判定西夏文獻中通假字的一個普遍標準是借字與本字語音相同或相近。這些語音相同或相近的材料中,借字與本字大多沒有意義上的關聯,但也必須承認,也有不少語音相同或相近,意義上存在關聯的材料。這類字借字字面上與漢文本相合,似乎文通字順,仔細研究發現,它們明顯不符合西夏語的語法規律與語言習慣。所以嚴格地講,這實際是一種訛誤,但因它們在早期文獻特別是初譯本中普遍存在,同時也遵照目前西夏學研究領域的一般做法,仍然將其當作通假處理。這類語義關聯的通假字容易導致文本理解出現偏差,不但增加了解讀文獻的難度,也容易在語言研究過程中造成干擾。因此,在解讀文獻過程中需要更加仔細斟酌和判斷。
針對文獻中語音相同或相近、語義又相關的這批文字材料所造成的閱讀障礙,最好的消除方法是通過譯本文獻的初譯本與校譯本之間的對勘進行研究。西夏佛教文獻中往往有初譯本和校譯本之分,初譯本多出現在西夏前期,校譯本多出現在仁宗時期。西夏校譯本校改的實踐為我們全面認識初譯本中這批材料提供了佐證,可以幫助我們更深入地發現借字與本字之間不同關系,也為我們處理未有校勘本的材料提供指導和解決問題的方向。這里也主要是利用初譯本與校譯本之間的對勘材料,重點分析借字與本字之間更深入的關系,以明確西夏早期文獻的實際用字情況。本文所列例句皆出自西夏文《金光明最勝王經》(簡稱《金光明經》)卷六。此部佛經同時存在初譯本與校譯本,初譯本刊布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24冊[2]46-51,編號為инв.№905,校譯本刊布于《中國藏西夏文獻》第三冊[3]257-291,編號為B11·032[1.09]。漢譯本內容皆參考唐代義凈大師所譯《金光明最勝王經》[4]37-44。
通過校譯本與初譯本之間的比較,校譯本對初譯本改動的一批字中,改動之字(本字)與原字(借字)之間不但語音相同或相近,語義也存在關聯,這種關聯不少屬于語法層面的,疑因初譯者對西夏語本身的掌握不夠熟練或疏失造成,既然校譯者將它們改過來,是認可了這批字存在訛誤,影響到了實際的閱讀。這類涉及語法層面的本字與借字之間,或為其所記錄的詞屬于動詞基本式與衍生式的關系、或為詞性不同等等。下文將舉證說明。










本字與借字的語用差別是語音相同、相近,語義相關,是這批材料中更為普遍的現象。借字與本字音義皆同,但在具體語言環境中,意義又有所側重,有著不同的表達功能和限定條件,從而造成了初譯本訛誤的事實。

















以上在語法、語用兩個層面對文獻中的通假現象進行了歸納。語法上的區別表現為借字與本字的語義相關,但語法特征即功能和形態不相同,或充當不同的語法成分,具有相對的穩定性。語用上的差異表現為借字與本字的語義相同,但語義又受具體語言環境的制約,表現出不同的語義側重點,具有動態性的特點。但是,無論語法差異還是語用差異,借字與本字間的語音相同或相近可能是通假現象產生的先決條件。這種通假現象的發生,大致出于以下兩點原因:首先,譯經者筆受的理解粗疏。西夏初始譯經往往是由主譯者宣釋,筆受記錄,同音訛誤比較容易產生,而又未經正字者予以修訂。其次,西夏語發展的階段性。初譯本譯于西夏前期,此時西夏字創制只有三四十年,譯經者對西夏字,特別是音同義近的文字的理解還有一個熟悉掌握的過程。總的來說,這類通假現象在各類語境中隱匿性強,往往不易被發現,需要讀者在研讀文獻過程中仔細推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