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豪強
距上次觀看王圣松的畫展已有半年之期,近日翻看手機相冊又定睛在幾幅“雪落傾歌”系列的油畫上面。放大細睹,著形觀色,饒有趣味,不察時光。復觀別有滋味,性靈一閃,遂作詩一首,鄙文也將從此詩說開去。詩如下:
玉鸞一夜舞方儀,雪落傾歌入畫中。
霜染鬢角又一朝,心憶故園情更濃。
以俗入雅應物形,采精中西技法融。
丹青崢嶸出蓬蒿,其名圣松正相同。
雪,冬之精靈,為其傾墨者眾多,或迷其色,或抒性情,且不同文人所見之雪,各有不同。《采薇》語:“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韓愈道:“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梁實秋更言:“雪,是越下得大越好,只要是不成災。雨雪霏霏,像空中撒鹽,像柳絮飛舞,緩緩而下,真是有趣,沒有人不喜歡。有人喜雨,有人苦雨,不曾聽說誰厭惡雪。”雪,不僅常作客于詩文,畫中之雪也是不勝枚舉。莫奈執迷于雪,一生創作了近百幅各式各樣的雪景;王維、范寬和黃公望等先賢皆是畫雪能手。雪之絕色,無人不喜。

就王圣松而言,對雪也是情有獨鐘,“雪落傾歌”系列油畫就別有情致。王圣松畫中的雪時而密撒舞婀娜,時而靜謐籠白幕,形態各異,卻一樣奪魂。統觀王圣松筆下的雪,入情入境。雪消門外萬野綠,枯枝寒徑有人家,這大抵是“雪落傾歌”系列油畫最好的寫照吧。由于是純粹的風景油畫,所以畫中多是以枯樹、泥徑和村落等為主的物象,這類物象甚為平常,但在雪的點綴下頓生華彩。雪景之所以入畫,在于雪自身富于“畫性”,更是其融心神,重毫素的結果。其次是入情,繪畫是造型藝術,在體悟傳情方面不僅考驗作者,更考驗觀者。但王圣松所繪雪景并未有此困,這源自于他起的那些直白樸素的畫名,像《疏林難掩歸鄉路》《賈寨還有十里地》等畫名很容易讓人共情,其雪景也就成了“有意味的形式”。入情易,入境難。意境作為藝術家作品表達的終極追求,并非易事,常會止步于意象層面,再難升發。想要達到境的層面,必須要超越在場,超越有限,抵達無限。“雪落傾歌”系列畫作,不止有雪景,更有雪境。其中畫作《鐵柱過年沒回家他在武漢蓋醫院》有別于其他的“抗疫”之作,劍走偏鋒,賦予了這幅雪景獨特的人文關懷,意蘊無限。緊閉的房門、雪掩的屋墻、枯光的樹干……結合當時的抗疫環境,頓時多了些境次,有了全新的審美體驗。景、情、境層次的遞進,讓“雪落傾歌”系列油畫成為了雪景之精品。

少時異鄉求學,每次返校前母親都會叮囑莫要想家,說想家的孩子沒有出息。那時信以為真,硬捱其念,長大后,才發現中國人大都是“沒出息”的,“鄉土情結”的集體無意識已深深地刻在了我們民族的基因里。王圣松就是一位“鄉土情結”甚深的人。他生于葛地寧陵,先后在商丘師范學校、河南大學、中央美術學院等地求學,最后復歸執教于河南大學。生于豫,長于豫,工作于豫的王圣松可謂深愛著河南這塊土地,豫念極重。這不僅表現在他個人的人生經歷中,在他的畫中也能嗅到濃厚的鄉愁氣息。


60后的王圣松,如今已過知天命年歲,從早期嶄露頭角的《我要去北京》到《我愛吃面條》再到如今的《雪落傾歌》系列油畫,植根鄉土始終是他藝術創作的主調,豫東景色和豫東農民形象也通過他的畫備受矚目。“雪落傾歌”系列中大多數“取景地”都來自于王圣松的故鄉。“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那里有他舊時的點滴,更窖藏著他的創作源泉。畫家丁方說:“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藝術家,個體的人必須返回其精神母土,因為只有獲得蘊藏于大地深處的力量,才能使得我的靈魂真正地上升。”鑄就巴山系列的羅中立和醉墨于岜沙鄉土的陳紅旗是這樣,王圣松亦是如此。王圣松的“鄉土情結”,化作一幅幅平靜溫暖、無聲而又有力的圖像釋懷著人們的藝術情感,其背后是他對“根”的找尋和繼承。但王圣松的繪畫絕不是表層次的寫實,他畫中的村落更多的是記憶的回溯。相較于現代農村小洋樓、水泥路的景象,王圣松筆下的土胚房、泥漿路一瞬間把時間線往前拉了20年,那應該是他記憶中的鄉土吧!他作品中強大的親和力與獨特的審美意蘊讓越來越多置身于后現代的人們重新感受到了鄉土的溫情和詩意,也讓失焦的社會視野再次回歸到對生命、自然和傳統文化的關注。顯然,王圣松身上有很多“鄉土畫家”的共性,但他并未被這些集體面貌所沒。在鄉土入畫的藝術創作過程中,王圣松也積極地從鄉土的立場去解讀和傳達自然與人性潛藏的本真生命狀態,所以他畫中那些極具原生態的豫東小鎮、農民便成了他獨特個人符號的“個性圖式”。植根鄉土的主調和自我符號的留存讓王圣松的畫獨樹一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