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種李果,都能讓你情不自禁地叫好。除非你來到南丹,除非你嘗到地道的羅富黃臘李。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心甘情愿為一枚李果叫好,除非你學會與一枚李果對話,除非和你對話的是南丹羅富的黃臘李。
甜,是一定的。沒有甜味,黃臘李就失去了它的本色。甜得爽心,甜得自然,甜得毫無顧忌……但是只有甜,還遠遠不夠,一枚有內涵的黃臘李,必須能讀懂你的心事,必須是酸甜苦辣澀五味兼有。只有這樣,它才味道協調,體感凈爽。
每到黃臘李成熟的季節,總會讓我由衷地振奮,一是可以犒勞一整年寡淡的腸胃,二是有機會顯擺一下作為南丹人的優越感。
“天下李果到處有,南丹黃臘李獨一家。”離開南丹,就種不出黃臘李了,就算種植出來,口感差異也是千差萬別,和南丹黃臘李一對比,就感覺不在一個層次之上,永遠吃不出南丹的味道。
難怪,這個具有“果中珍品”美譽的黃臘李會被打上厚重的地理標識,可見其生長環境的重要性,所以說,南丹與黃臘李之間魚水情深。
記得二十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剛從鄉下調進城區不久,單位領導安排我去各地推銷展示土特產,其中就有黃臘李。接到任務后,我迅速聯系羅富親友,要求果農清晨4點上樹采摘,上午9點分裝成禮品盒,我和一名司機把越野車后排座位放平,一共裝了320盒黃臘李向邕城進發。擔心天氣太熱,影響李子清脆的口感,我們把車內空調溫度調到最低,上層禮盒蓋子打開,一路不停歇,從鄉間道路轉到國道,然后再上高速,經過5個多小時的跋涉,下午3點終于到達。一盒盒新鮮的黃臘李在展廳被打開,負責對接的工作人員取出一個放進嘴里,用力一咬,果汁飛濺到我的臉上,他嚼了幾口,向我豎起大拇指,叫了一聲“好”。
我來不及抹去臉上飛濺而來的果汁,挑出一個外觀半紅半黃、果肉豐滿的李果遞給他說:“這個應該更有一番味道。”他重復第一次吃李果的動作,狠狠咬一口之后,大聲說道:“更好!”
其他工作人員都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圍攏過來享用黃臘李,一陣陣脆響夾雜著贊美之聲,一聲聲“好”此起彼伏。
那一刻,我一整天的勞累消失殆盡……
深夜,回到南丹,一位來過南丹從事教學研究的老教師從省城打來電話:“小宋,你送來的李子我吃到了,挺好吃,可惜太少了……”

我一邊嘴上道歉,一邊邀約他到南丹來自己采摘。
之后,每年送黃臘李就變成常態。每到黃臘李成熟的季節,一顆顆黃臘李不斷從南丹走向南寧柳州桂林,廣州深圳珠海,北京上海杭州……有一次,我還為某位朋友遠在香港的親戚發過貨。
黃臘李的名氣越來越大,但黃臘李也是很小氣的,一言不合,說絕收就絕收。無法引進大棚的黃臘李,只能看老天吃飯,能否豐收,老天說了算。進入花開掛果的季節,如果突然來一場冰雹,這一年黃臘李就會顆粒無收,那時候,你再有錢,也嘗不到鮮甜的果子。
近些年,黃臘李產業發展迅速,種植面積擴大,防范冰災有了一些預見性的辦法,連年產量提升,果實與十多年前相比,算是很充裕了。果農最開心的事,就是只管把果樹種下去,就等著豐收,管護成本很低,無須噴灑農藥,不用培土施肥,任憑它自由生長。綠色生態環保的黃臘李,一旦提起,就讓人垂涎欲滴。
當然,黃臘李的采摘還是需要一點功夫的。品相美、果汁多、口感好的常常掛在樹齡大的果樹上,樹高幾層樓,果掛樹梢頭,伸手摘不到,搖落就爛了。當地果農發明了一種采果神器,就是在一根長長的竹竿頂端用鐵線掛一個小袋子,遠遠地把這個袋子伸到掛果處,套上去,一拉一個準。當然,這又得考眼力了,我幾次出去采摘,脖子扭彎了,眼鏡起霧了,果沒采摘到幾顆,又迫不及待在樹上享用,自己一邊吃,一邊叫好,樹下等待的同行人只能干咽口水。
實在是等不及了,他們干脆拿一塊大大的彩條布,幾個人在樹下牽著,我上樹用竹竿敲打,順便搖幾搖,一下子彩條布上落滿黃臘李。收攏裝進背簍,背著回到屋里,慢慢選,慢慢吃,慢慢品頭論足,慢慢嬉鬧叫好。
當然,黃臘李天生就是天、地、人的綜合體,一些掛得太高的果實,我們摘不到,就留給鳥雀。一些熟透了來不及采摘的,落到地上,就回歸土地。那些落入背簍的,就留給人們享用了。
據當地人說,經常出沒果園的鳥雀叫聲特別清脆婉轉,悅耳動聽。而且果園的泥土特別肥沃,樹底下開出的野花,格外妖艷迷人。吃過黃臘李的人,膚色異常滋潤,而且人緣特別好,生活中特別會謙讓。
鳥雀的叫聲和樹下的野花我是聽過也見過,但是真沒感受到跟別的不一樣,也許我還沒讀懂它們,所以無法考究,鳥聲動聽也好,野花迷人也罷,就當是一個美好的愿望吧!

吃過黃臘李的人,我見過的多了,膚色潤不潤我不敢說,但是整個羅富鎮的男男女女,他們臉上的粉刺確實少見,羅富人說起話來語調婉轉,唱出的山歌常常撩動心扉。我想,像我這種脾氣暴躁說話甕聲甕氣的人,在吃過黃臘李之后,應該變得特別知性,說出的話也特別婉約了吧。
我有幸和連續兩屆羅富鎮黨委主要領導師出同門,沒到羅富工作之前,我覺得他們也一般般而已。但是到了羅富工作之后才發現,他們異常謙和,舉手投足之間,顯得特別端莊大氣。不知道是不是黃臘李吃多了,李樹爬多了,看得高了,眼界寬了,他們已經學會和黃臘李對話,這些年代久遠的李樹是不是讀懂了他們的心事,這我還真不好說。
難怪,來到南丹,去到羅富,很多人嘗一口黃臘李,會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叫一聲“好”。
我想,這應該不僅僅是對一枚李子的贊美吧!那些在李園里忙碌的果農呢?那些為黃臘李不斷走出家園,走向祖國角角落落努力的人呢?
嘗一口黃臘李,真得好好地叫一聲“好”!
作者簡介:宋先周,廣西作家協會會員,廣西散文學會副會長,河池市文聯副主席,河池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文學作品散見于《解放軍文藝》《散文·海外版》《作品》《廣西文學》《黃河文學》《紅豆》《歲月》等報刊。散文《哭沙》入選《2012年中國精短美文精選》,《石記》入選《中國散文年度佳作2017》。系魯迅文學院第四屆西南六省區市青年作家培訓班學員,魯迅文學院第32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學員,第十三期廣西青年文學高研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