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的力量

趙國彬

前段時間，我到杭州學習，因為走得急，背包里竟然少裝了一樣重要的東西——書。每次外出，借旅途時光讀本書已成習慣。近50年來，閱讀就如呼吸、吃飯一樣平常，不離不棄陪伴我，為不同階段的人生賦予不同的能量。

兒時，物資極度匱乏，小人書為我們這些山里娃子插上了理想的翅膀。《花枝俏》《枯木逢春》《望娘灘》《紅牡丹》《黑三角》《雞毛信》等，至今記憶深刻。那些單調抽象的黑白畫面給了我們無窮的想象空間，其中的情節和人物，都是我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那時，我遇到喜歡的小人書，總想據為己有，為此常到舅舅家去“偷書”，可我家的書卻總也不見多。后來才知道，這是因為姑姑家的表弟同樣從我家“偷書”。每每回憶起童年往事，我和表弟都認為閱讀給了我們成長的光亮和夢想。

表弟與我同齡，卻比我聰明許多。他是直接考的縣重點初中，我卻連鄉普通初中都沒考上，最終考取了師范學校的委培生。1990年暑期，當我交完3000元委培費時，心里特別壓抑，因為其中的2000元是家里辦的貸款。比這更難熬的，是開學后公費生與自費生心理上的落差，尤其是每月發飯票的時候，公費生可以領到32.5元，而我只能領到27.5元，這5元的差別讓我難受得透不過氣來。那時，每天的生活都是灰色的，無論走在校園哪個角落，仿佛都有異樣的眼光在盯著我。

在感覺自己無法承受的時候，我幾乎將所有的課余時間都用在了閱讀上。第一學年末，在全校征文活動中，我出人意料地獲得了二等獎，而且是班里的“獨苗”。生活給我關上一扇門的時候，又為我打開一扇窗，讓燦爛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成為我成長的補給。那三年里，我讀了很多書，從中看到不同的人生、信仰和抉擇，讀到人性的丑陋與善良、奸詐與憨厚，感受到世態炎涼與人情冷暖，人生漸漸變得寬闊、豐潤，讓我從自閉和狹隘中走出，成為一名陽光坦蕩的教師。

1993年，我從師范畢業，在一所村小任五年級班主任，帶的是一個每個學生都有外號、全校班風最差、成績在全鄉八個平行班里排倒數第一的班級。對于初為人師的我來說，這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我沒有急于用生硬的規矩去改變學生，而是和他們玩在一起、讀在一起，用書中的故事或人物影響他們。至今我仍記得，春種秋收時，孩子們主動來田間給我幫忙，手上掰著玉米，口中討論著書中的人物……六年級下學期，由于母親患腦瘤需做手術，我在醫院護理了42天。這段時間，在班長與學習委員的組織下，班里的孩子自行學完了剩余的課程。班長跟校長保證：“我們班同學只要有書讀，就不會出亂子。”畢業檢測，班級成績全鄉第一。是閱讀的力量，讓一個班級在短短兩年時間里發生了質變。

這種樸素而真實的力量不僅影響了學生，也讓我有所成長，不僅使我成為一名出色的教師，還助推我成了一名優秀的校長。2006年，我出任一所鄉村小學的校長，學校條件落后、經費短缺。我圍繞讀書這件事，用手中的筆喚醒師生成長，為學校描繪未來發展愿景。經過十余年的努力，一所名不見經傳的鄉村薄弱小學不僅發展為市縣級名校，還被評為“遼寧省教育系統先進集體”。

名利的困擾讓我變得郁悶、彷徨。我努力試圖走出那個危險的自我，讀了幾個版本的《蘇東坡》，蘇軾豁達和樂觀的態度給我帶來很多啟迪。在閱讀的影響下，怨言和牢騷少了，實實在在的行動多了。在這個5G時代，我將自己的人生調成了靜音模式，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學校的發展和教育的反思、總結，不僅取得了顯著的辦學成效，還在刊物上發表了近10篇文章。

如果說閱讀為我的童年插上了理想的翅膀，在青年讓我從自閉走向陽光，在中年則讓我從名利場走向終身成長，每一次蛻變，何嘗不都是對生命的救贖？人的一生不可能沒有坎坷、磨難或絕望，關鍵是如何去化解。我是幸運的，憑借從兒時起被閱讀浸潤的靈魂，總能夠坦然去面對生活中各種突發事件和不堪境遇。不敢談及對國家和社會做出了什么大的貢獻，至少善良、堅強地活著，不曾辜負走過的每一段光陰。

（作者單位：遼寧省朝陽縣波羅赤鎮中心小學）

責任編輯：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