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蒙
(華東政法大學,上海200042)
相較于失信懲戒,守信激勵機制更能鼓勵守信者在滿足自身需要的同時,促進公共利益的增長,所造成的負面影響也要小得多。但綜觀整個信用法律制度體系及其實施狀況,主要制度仍基本圍繞失信懲戒來具體展開,截至2021年1月,國家聯合獎懲備忘錄共有44個,但其中涉及聯合激勵備忘錄僅有5個。一方面缺乏足夠的關注,一方面又因未直接減損相對人權益而鮮受“法律保留”的限制,對于地方政府來說守信激勵機制的建構其實有著不小的自由裁量空間。但依靠公權力主導的守信激勵機制,既帶有權力主體強烈的價值導向,又具備資源配置的功能,其制度建構應當以提高社會誠信水平為首要目的而慎重設計。
法律制度的激勵效果要想實現,必須綜合考量激勵對象內在需求等多種因素。若是激勵對象內在需求很弱,外部條件作任何刺激都意義不大。因此,根據改造后的“場動力論原理”,法律激勵機制的激勵公式可以歸納為B=f(P,R)。其中B可以理解為整個激勵制度的激勵目標;P是受激勵者的個性因素評估;R則是外在制度的環境刺激;f在制度設計中用于評價P和R的耦合程度。守信激勵機制建構的基本流程應當包括:明確激勵目標;確定激勵對象的個性需求;評估并培養制度環境;最后根據激勵因素與激勵方式選擇激勵模式[1]。而現有的守信激勵制度在前三個環節上均存在問題,具體表現為激勵目標不科學、激勵措施不合理及公眾參與形式化,最終導致守信激勵制度的激勵效果不顯。
第一個環節而言,激勵主體必須首先明確激勵體制的建構目標,再決定何種行為應受獎勵以指引激勵對象朝著目標努力。作為最主要的激勵主體,公權力機關地方信用體系建設中的守信激勵規定,按照法規類型可分為三種形式(見表1)。三種法規的不同立法目的在權力機關的推動下,已然雜糅成了整個信用體系建設的多重目標。正因如此,三種法規對于良好信用信息或激勵標準的認定是大致相同的,即擴大解釋至足以囊括“守法”與“道德良好”兩方面的內容。

表1地方守信激勵的三種立法模式
以《宿遷市社會信用條例》為例,該條例采“守法履約說”將社會信用定義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等社會信用主體,在社會和經濟活動中遵守法定義務或者履行約定義務的狀態?!辈⒁幎顚ο蟮氖鼙碚眯畔ⅰ⒅驹阜?、無償獻血、慈善捐贈等信息均屬于良好信用的正面信息。重點領域監管型法規也延續這一作法,將重點領域內遵紀守法和所獲表彰作為激勵標準。而在筆者整理的84份地方文明行為促進條例中,以倡導類條款規定“公民應當誠實守信,自覺履行法定義務”的有14份,已然暗含了將守信與守法關聯的意味。此外,將道德模范及受表彰文明行為作為良好信用信息的文明行為條例則多達37份,占比44.05%。此種激勵標準難免令人困惑,守法就是守信嗎?守法就值得獎勵?無償獻血、見義勇為等行為和信用有必然關聯?作為激勵機制設計第一步的標準制定就充滿爭議,有效激勵恐怕也就無從談起。
第一,“守法”不宜單獨作為良好信用的衡量標準。首先,這一作法本身就與一般民眾對誠信的理解不符。守法即守信,違法即失信,對于個別違法行為來說是合理的,例如將詐騙、制假售假等明顯違背承諾的違法行為視作失信自無可厚非。但并非所有法律的違背都與失信相關,甚至在特定的個案中,犯罪人的選擇恰恰反映出其具有較高的主觀守信意圖[2]。世界信用組織制定的ICE8000國際信用標準體系也是將“未善意地遵守法律”且“之后未采取積極補救措施”作為失信行為的標準之一。故一概認為曾受刑罰者主觀上缺乏守信意愿,顯然是不合理的。再者,將守法視作守信,實則是基于對社會契約論的誤讀,實踐中,法律的通過僅采多數決,根本不存在全民共同訂立的社會契約[3]。最后,激勵對象必須具有先進性,獎勵先進,才能激發人們的進取意識。而守法作為一項基本道德卻能得到獎勵,這一邏輯顯然是荒謬的。守信激勵機制要么因此背負過大財政負擔,要么只能采取一些無關痛癢的獎勵措施而失去意義。若是某領域內確實已經到了守法者成了個例的慘痛局面,監管者也應從加強監管、嚴格執法、嚴厲處罰等角度出發,而不是僅憑守法就給予獎勵,避免道德滑坡。
第二,將無關誠信的道德良好信息歸入公共信用,模糊了誠信與其他道德的關系。為提高守信激勵標準的先進性,實踐中多是將大量道德信息也作為良好信用信息進行評價。有學者認為“見義勇為、志愿服務、拾金不昧等正面行為,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公民個人內心道德良知的外在表現納入社會信用評價?!保?]可此類信息雖然是良好信息,但未必是有關信用的良好信息。誠實守信是“義務的道德”,見義勇為是“愿望的道德”,前者是最低限度的基本規則,后者則是人類為了達致崇高境界所需遵循的準則,后者確實更加難以遵守。但若據此就武斷地認定一個見義勇為的人一定是誠信的人,恐怕就同老師默認物理成績好的同學,英語一定學得好一樣,是缺乏必要關聯性的。這種廣泛納入道德因素的作法,也有使信用記錄變為道德檔案的風險。而將文明行為進行信用評價則更是模糊了法律與道德的界限,有不當干預公民個人行為自由的可能。雖然守信激勵大多是授益行為,但對于未獲激勵者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利益減損。更何況,這種減損是因無關激勵目標的“非誠信因素”產生,其合理性難免遭受懷疑。
激勵主體應當首先確定應獲獎勵的是一個單純的誠信先進,還是一個法律上的“完人”?激勵標準泛化,激勵對象很可能因為無關誠信的行為而失去獎勵資格,公權力無邊界地收集個人信息也可能產生數據隱私泄露及濫用的風險。激勵目標的不合理設置,不僅起不到正確的價值引領作用,而且有反向激勵的可能。例如,將慈善捐贈行為作為信用信息評價的作法,有可能使得經濟條件好的個體屢獲守信激勵,而使得部分經濟狀況較差的相對人產生厭惡情緒,甚至轉而不再信守承諾。

圖1激勵措施比例圖
第二個環節對激勵對象個性評估的要求,其實是遵循心理學的激勵理論要求,心理學一貫強調只有遵循個人的內在需求,因勢利導地設計激勵措施才能起到最佳的激勵效果。畢竟每個人的內在需求都有所不同,有些人渴望獲得社會認同,有些人只是想要獲得物質保障。即便需求目標相同,每個個體對目標需求的強弱
也是有所不同的。但是目前的守信激勵措施主要偏重物質激勵和外部激勵,僅將激勵對象視作經濟學理論中的“經紀人”,忽視了個體的差異性。
以信用聯合激勵備忘錄為依據,各地的守信激勵措施可以分為資格優待、行政便利、榮譽表彰和物質支持四類。徐州市在2018年末公布了《徐州市守信聯合激勵措施清單》,其中明確規定的激勵措施共50項,四類措施的比例分布如圖1所示。不難看出,大部分激勵措施都是將相對人視作“經紀人”,簡單地從提供便利、降低成本、提高經濟效益的角度去設計獎勵。這一將個體單純作為提高社會治理效率的工具的作法,缺乏足夠的人文關懷。并且,因為未對法人與自然人作適當區分,忽視個體內在的不同需求,激勵效果也難以得到保證。最后,停留在物質層面而非核心價值觀層面的激勵措施設計,容易產生守信內在激勵的“擠出效應”,從而無法使守信成為激勵主體的內心自覺[5]。過多的物質激勵可能會使激勵對象產生物質與守信行為直接掛鉤的錯誤傾向,背離了“以法促德”的初衷。畢竟任何道德良好行為,除了外在表現外,都需要內心的“為善意識”。而目前過分偏重外部激勵的不合理設計,在國家權力的強行推動下,可能塑造出一個個“為利而偽善”的“誠信楷?!薄?/p>
第三個環節主要關注于激勵環境的營造,而一個良好的法律激勵環境在權利義務的規定上必須為公民與法治機關的良性互動提供保障,不僅賦予民眾以實體性權利,同時也賦予更多的程序性權利。為實現激勵機制的有效性,必須營造一個公平且正義的激勵環境,以實現激勵主體與激勵對象間的互動激勵,以及二者各自的自我激勵,達致激勵機制的理想狀態[6]。然而,現有的信用立法卻存在“黑箱運作”的問題。盡管各地都通過一定的方式向社會公布個人信用評分的計算標準與評分等級,但是對于標準的形成、制定、修改等程序卻作明確規定,也并未明確賦予公眾參與前述程序的權利[7]。早在2014年,江蘇睢寧政府在缺乏公眾參與的前提下,出于政府管理便利設計的信用分級管理模式,就遭受大量質疑[8]。須知,對于激勵對象而言,參與規則制定本身也是一種激勵,這不僅意味著受重視,也意味著自身需求有反映到激勵制度之中從而得到滿足的可能。形式化的公眾參與模式一定程度上損害了激勵對象朝著激勵目標努力的積極性,影響良好激勵環境的形成。有學者在對某地水路運輸行業進行考察后就發現,因為政府與行業協會與顧客之間未形成良好的合作關系,該行業的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進行了五年也未取得預期成效[9]。
綜上所述,現有的激勵機制難以實現提高社會誠信水平的建構目的,不合理的激勵標準及措施設計已經影響到了激勵目標的實現。龐大的信用體系建設某種程度上成了畸形的一條腿走路,“失信者處處受限”可能已經實現,“守信者處處獲益”卻并不見得。
激勵標準泛化的深層原因在于無論是中央還是地方,均對信用手段的引入極為迫切,但苦于立法本身的復雜博弈過程和謹慎處理的立場,短時間內無法出臺一部綜合性的《社會信用法》。因此,實踐中便以“便宜行事”的思路讓各部委及地方以先行先試的方式,降低中央立法的試錯成本[10]。故地方權力主體實際上集“工具導向”制定者、執行者、最大需求者三者合一,信用體系建設的現實目的由“提高社會誠信水平”轉向“強化法律實施”也就是可以預見的了。
然而這種建構思路實則是懶政思維作祟,將守法、道德良好與信用掛鉤,本質上是以附加信用責任的新型治理手段一攬子解決多年難以根除的社會問題。事實上,食品安全、環境保護等重點領域違法屢禁不止并非全然是傳統治理手段不力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監管者自身執法不嚴、選擇性執法導致的。剛剛曝光的河北青縣“瘦肉精問題羊”事件恰恰能證明這一點。事件曝光之前,該區域問題羊已經存在十年之久,卻能屢屢逃過檢查,最終是靠記者長期臥底才得以揭露[11]。對此,監管者應該主動歸因反思,而不是考慮以信用責任加重違法者的違法成本。將道德良好、文明行為與守信激勵或失信懲戒掛鉤以期起到倡導核心價值觀的作法也是南轅北轍。實施誠信無關的行為卻能獲得以守信為名的獎勵,哪里能起到正確的價值引領效果。不文明行為本身社會危害性較小,給不文明行為人附加失信懲戒或者無法得到守信激勵的損失,恐怕也有過罰不當的嫌疑。
有學者主張“守信激勵機制的建構目的應從四個方面考慮:第一,為了弘揚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第二,為了創新社會治理。第三,為了提高全社會的誠信意識和信用水平。第四,為了加強社會信用監管?!保?2]而指望單一的法律制度同時達致多重激勵目標實則是難以實現的。因此,必須明確守信激勵的核心要求在于弘揚誠信價值觀,提高全社會的誠信水平上,這也合乎“名副其實”的要求。此外,相較于西方國家的經濟征信體系,我國的社會信用體系幾乎涵蓋公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實則就是希望在全社會形成良好的誠信風尚。
一方面,在守信標準的認定上,我們應當持謹慎態度,盡可能合乎大眾對“誠信”概念的理解,才能起到激勵機制所應有的價值引導效果。門中敬教授在對社會信用“守法與履約說”進行否定的基礎上,提出以“信譽及社會責任”作為核心對社會信用的法律概念進行重構。據此,自然人僅承擔信譽的信用責任,而企事業單位及其他社會組織則需要承擔法律上的社會責任的規定承擔的相應信用責任[13]。事實上就是主張以誠信概念為基礎確定社會信用的內涵,盡可能將無關信用、富有爭議的事項剔除出去。激勵對象對激勵標準有正確的理解,激勵體系的建構目的才有實現的可能。
另一方面,我們應當認識到誠信行為本身的先進性不足,守信本身大多數時候并不值得獲取獎勵。誠實守信作為基礎道德,是人際交往的基本因素,單純的信守承諾并不會得到多高的社會評價。只有在比較困難、按照常理可放棄承諾的情形下,依舊堅守承諾的個體才具有較高的可獎勵性。比如2020年中宣部和國家發改委聯合發布的“誠實之星”之一,鄉村醫生吳光潮,38年一直恪守一元錢給鄉民看病的承諾,是值得敬佩的誠信典型。從激勵效果上來說,守信激勵也注定只能給予先進的個例,而并非所有誠信者,否則財政壓力激增的同時,“資格優待”等管理措施也將失去意義。
因此,除了對少數犧牲利益仍恪守誠信的先進典型進行獎勵外,各激勵主體可開拓思路,對能夠轉化為守信及有利于宣揚誠信價值觀的行為進行獎勵。前一種,主要適用于組織內部,激勵主體可基于提高自身效益的目的建立公開承諾機制,要求激勵對象明確提出自己未來的工作目標并許諾按期完成任務,一定期限后激勵主體對實現的承諾給予一定獎勵。例如科技公司內部可對在承諾年限內實現科創目標的團隊或個人給予績效獎勵。后一種,則主要指激勵主體可以對一些致力于誠信價值觀宣揚的個人、媒體給予獎勵。必要時,激勵主體可以規定依法舉報制假售假等違背誠信的違法行為的個人,也能獲取獎勵。
綜上,激勵主體應認識到守信激勵機制的局限性,不要陷入“為獎而獎”的尷尬局面。在具體標準制定時應以誠信內涵為核心,建立何謂守信的基本標準。然后可依據守信年限、曾獲誠信獎勵、誠信宣傳作出突出貢獻等因素,獎勵守信先進及促進誠信價值觀踐行的行為,而不是一味納入無關誠信的因素以提高獎勵標準(如表2所示)。
現有的激勵制度大多是基于經紀人假設理論,這一點同我國古達性惡論的觀點是相近的。即假定人是天然趨利避害的,以金錢等物質獎勵來激發相對人的積極性即可,個人感情等其他需求是無關緊要的。不可否認的是,按照該假定以“成本—效益”模型建構守信激勵體制有其合理性。一方面,大多數失信者選擇失信就是因為有利可圖,如果守信也能取得可觀利益或者失信就要遭受嚴厲處罰,大多數人自然會選擇守信。另一方面,這種假定也更符合管理實際,經紀人理論已經考慮到了人性的共同之處,激勵主體據此可選擇模式化的激勵措施,保證制度的穩定性和可操作性。但人性本身是復雜的,即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階段、不同環境也會有不同的需求,實踐中并無可能存在一套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激勵模式。

表2激勵主體可采納的激勵標準
對于營利性法人而言,法律制度將法人的需求視作財產利益最大化,而配置大量物質激勵、稅收優惠是較為合理的。但是對于自然人來說,第一,人的需求是復雜多樣的,需要層次也各不相同。第二,人的需求會隨著個人發展及周遭環境變化而變化,不斷形成新的內心需要。第三,人的需求滿意度受多種因素影響,不存在一套普遍適用的萬能激勵方案[14]。因此,要想實現激勵最大化,最理想的激勵模式應當是根據每個人的個性需求訂立個性化的激勵方案。
但是法律制度本身必須滿足一般性的要求,不能針對個人作個別立法?;诖耍瑸檫m應社會治理現代化的現實要求,立法時應經過多方合理論證,在充分吸納公共意見的基礎上對不同群體設置不同的激勵措施,做到多樣化,而非個性化。例如對生活條件較為困難的激勵對象給予物質幫扶,對于期待良好社會評價的個體給予榮譽獎勵等。各地在制定具體激勵模式時,也應結合財政、文化等地方因素,例如對于北上廣這樣的人才密集型城市而言,以落戶作為守信激勵措施就是種不錯的選擇。
守信激勵制度的理想狀態自然是通過制度設計,激發出激勵對象的自我激勵,形成誠實守信的內心遵循(如圖2所示)。而主要由國家公權力推動的激勵制度本身就有一定的價值重塑作用,過分重視外部激勵、物質激勵,反而真的會把激勵對象塑造成“唯利是圖”的經紀人,偏離誠信價值觀塑造的激勵目標。因此在制度設計時必須結合管理學和心理學的研究成果,妥善處理物質激勵與精神激勵的關系,避免過分重視其中任何一種而招致反向激勵的效果。

圖2守信自我激勵模型
因此,在激勵措施設計時激勵主體可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其一,通過大數據算法的方式了解激勵對象的主要需求,精準設計激勵措施;其二,保障激勵對象參與機制設計的實體及程序權利,增加其參與感和認同感;其三,加強對誠信先進及誠信文化的宣傳,強化輿論的正面導向。此外,地方實踐在涉及激勵措施時,不能僅考慮激勵效率,還需要考慮制度本身的合法及合理性。慎用諸如公職單位優先聘用及困難者優先幫扶等難以通過差別對待的合憲性審查的措施。
現代化的治理自然需要現代化的治理模式,顯然,如今的公共部門不再具備獨自解決復雜社會問題的能力與資源,這就需要多方主體協作,真正實現多主體的聯合守信獎勵,而非多政府部門間的聯合獎勵。新時代誠信價值觀的塑造,要在以政府為主導的前提下,促進公民與社會各主體積極有序地參與到社會信用體系的建設之中。由政府主導方向、方法、承擔頂層設計責任,公民個人及其他社會組織則承擔參與和踐行的社會責任[15]。
第一,公民作為權力的主人參與立法,能有效鈍化社會矛盾,維持社會穩定。中國特色的信用體系建設承擔著將誠信價值觀入法的職能要求,道德觀強調自律,法治則要求他律,讓公眾參與立法將自身意見反映在法律文本上,恰恰滿足自律向他律的轉化,符合道德法律化的要求。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公眾參與立法,自己同時作為激勵主體和激勵對象,恰恰達致了自我激勵的理想境地。既滿足了人民自我統治這一基礎性的自治要求,也有助于減少激勵制度的爭議性。公民意見切實反映到制度之中,對于激勵體制的認可度就高,也易于形成內心遵循。
第二,公民廣泛參與,恰好能夠滿足了解激勵對象內在需要的制度要求。激勵性理論表明個體的內在需要是有差異的,分級管理的意義就在于同一獎勵形式對不同個體的激勵效果是不同的。守信激勵機制的設計者理應充分了解不同社會主體的利益需求,根據不同需要設置不同的獎勵措施。多樣化的制度設計,才有更強的激勵效果。
第三,公眾參與立法事實上也是激勵主體與激勵對象間的相互激勵。一方面,官僚人員得以轉變觀念,充分理解公民參與社會治理的意義與價值,創造一種開放性的對話氛圍,有效限制權力濫用。另一方面,根據以往經驗,公民參與地方公共事務多以爭取政府經費為首要目標,更因不了解相關機制的運行模式,使得公民參與的效果多有折扣。因此,公民參與立法,也能夠學習如何正確議事,對社會環境和政府職能有所認識,了解誠信體系建設的社會意義,更好地踐行社會責任。
首先,行業協會等社會團體的引入,可以有效緩解政府作為主要激勵主體的壓力。除了行政機關、法律法規授權的具有公共管理職能的組織外,行業協會及商會組織亦可成為守信激勵的激勵主體。行業協會、商會等組織在法律、法規授權的條件下,實際上也承擔著公共管理的職能。守信聯合激勵制度上的缺失影響守信聯合激勵的橫向聯動開展與縱向機制深入,不利于全行業多領域守信格局的建立與守信制度的完善[16]。并且受限于財政等多種因素,完全由政府承擔獎勵職能難以起到充分的激勵效果,非政府組織成為獎勵主體則可以有效緩解這個問題。
其次,相較于法律法規,其他社會組織的內部規定有更大的自由度,能夠更好地滿足激勵對象的個性需求。受限于法律法規的一般性要求,以及激勵對象的龐雜,單靠政府主導的行政獎勵所能滿足的個性需要終究是很有限的。而企業、行業協會等社會團體的內部激勵規定所受到的硬性限制就要小得多,能夠最大化地了解并滿足個體的獨特需求。
最后,企業等社會團體的參與,其實也有益于自身發展。公開承諾機制,對于企業而言,既能起到獎勵誠信的作用,個體承諾的效益實現也能有效提高團隊整體利益。并且,政府在此過程中也可以對創新守信激勵機制的企業給予部分行政便利,乃至鼓勵官方媒體對誠信企業進行公開宣傳。
守信激勵機制的合理建構,有利于激發社會公眾“見賢思齊”的效仿之心,更能自發地守信履約,實現自律與他律的妥善結合。雖然受限于種種原因,地方實踐中將各種無關誠信的信息,納入激勵標準。但誠信內涵不應過度解讀,誠信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應貫穿于整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始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誠信建設,無法單靠政府主導的失信懲戒及守信激勵機制的良好運行就得以實現。全社會力量的共同參與,才能形成強大合力以推進誠信建設的步伐。誠信文化的宣傳及發展,政府部門的以身作則也都是完善誠信制度建設的必要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