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雅雪,趙謙
摘 要:基于壓迫模式的同一性,社會正義與生態女性主義理論相結合是各自跨學科發展的必然走向。出于對女性的道德關懷,加德始終秉持一種超越生態女性主義的社會正義思想。對女性的關懷和正義,是加德社會正義思想的核心,也是對其他弱勢群體普遍倫理關懷的基本前提。本文從社會正義理論簡要梳理著手,廓清生態女性主義者的社會正義概念,再結合加德的主要論文和著作,運用比較分析法挖掘加德社會正義思想中的女性意識,這對我們解決一些社會問題和性別問題帶來一定的啟示和思考。
關鍵詞:格里塔·加德;女性;關懷;社會正義
格里塔·加德(Greta Gaard)是當代美國著名的環境文學作家,同時也是一位生態女性主義者,她從個體經驗的角度探討女性主義、生態學以及社會正義的交互關系,并且一直筆耕不輟地進行研究,迄今為止發表相關論文53篇 以及2本專著,儼然成為美國生態女性主義思潮中的代表人物。
一、社會正義研究述評
社會正義的思想起源于柏拉圖(Plato),他在《理想國》中就提到維護社會正義促進社會和諧的重要性,他認為社會正義就是統治者、戰士和勞動人民三者各司其職,共同為了全體人民的利益(幸福)而努力。社會正義的概念包羅萬象,最初涉及哲學倫理學,之后馬克思恩格斯對社會正義進行了政治解讀,“社會正義”被作為共產主義思想的一面大旗指引著無產階級為了平等公正而奮斗。如果說政治上的社會正義是社會發展的必然,那么“分配正義則保障了公民的基本利益,它主要同社會經濟制度相關。”[1]62這里“分配正義”指的就是經濟上的社會正義,經濟學家哈耶克(F·A·Hayek)在其所著的《法律、立法與自由》展開了對于法律與正義、經濟與正義等問題的思考,社會正義又被冠以法理學和經濟學的意義。接著,羅爾斯(John Bordley Rawls)和諾齊克(Robert Nozick)分別對社會正義中的平等正義和自由正義兩個不同的維度進行了研究,并且成為西方近代社會正義理論研究的典型代表。與西方一樣,國內對于社會正義的研究也出現在政治經濟法律等諸多領域,其中麻寶斌和袁祖社的研究論文成果最多。隨著我國國力不斷增強,很多學者結合社會正義和我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道路進行理論和實踐研究,截止到2020年5月1日,相關論文達到395篇。
二、生態女性主義者的社會正義觀念
基于壓迫模式和壓迫本質的相同,社會正義與生態女性主義理論相結合是各自跨學科發展的必然走向。生態女性主義“在謀求自身的解放時,一定要尋找自己的同盟軍,要走出人類中心主義,拋棄狹隘的主宰自然的意識。同時,在更寬泛的意義上,生態女性主義超越了性別問題,更為關注社會的公正和正義。”[2]48社會正義是生態女性主義的主要關注點。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互為因果的。加德認為許多社會組織機構為了他人的利益而壓迫某些社會成員。這進一步鼓吹了支配女性、他人和自然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
在當代西方哲學中,社會正義的主要模式是分配正義。它集中于誰應該得到什么利益,誰又會遭受什么不公,以及他們應該基于什么理由獲得利益或者承受苦難。古希臘著名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曾經說過:“應該平等地對待平等,不平等地對待不平等。”[3]213那么,當平等被不平等地對待,不平等被平等地對待時,不公正就出現了。因此,如果人類在道德上是平等的,權利是平等分配的,那么就應該得出這樣的結論:以侵犯婦女、有色人種以及其他弱勢群體權利的方式對待他們是不公平的。這樣一種不公平是基于對性別或種族的錯誤認識,而不是基于正確的人性,所以它需要被擯棄。
社會正義需要包容性。加德認為:“社會正義必須包括分配和非分配的正義問題。”[4]57分配因素包括勞動制度、文化、社會群體、生態問題和特殊關系。這些必須建立在真實人性的基礎上,他們既是互不相關的個別因素,也是相互聯結的共同因素。包容模式還必須強調差異、依賴和支配的問題。被支配或依賴的人在社會上是不享有平等的。加德認為我們的社會已經有了一個不平等的開始,我們會忽視那些已經遭受不平等對待的人,最后制度上的統治和壓迫也將被我們忽視。因此,一個社會必須認識到倫理關懷在促進和維護正義方面發揮的重要作用。關懷和正義都是至高無上的道德理想,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三、加德社會正義思想中的女性意識
(一)環境性別歧視
人類總是要求他們的母親為男人和孩子奉獻自己的一切能量。就像歐美文化想要表達的那樣,人們要求大自然給予她的孩子們她所能給予的無盡的資源,原諒他們的一切,為孩子們收拾殘局。所以毫無疑問,西方文化里的精英知識分子會不假思索地把垃圾倒進水里,他們把希望寄托在自然母親身上,希望她能把垃圾清理干凈。在歐美文化中,女性和自然一樣被要求奉獻一切而不受重視,這表現為環境中的性別歧視。
加德在她的論文《女人,水,能源:生態女性主義路徑》一文中做了充分地論述,她借助瑞安·艾斯勒(RianeEisler)的《圣杯與刀鋒》(The Chalice and The Blade, 1987)一書舉例描述了一種以地球為基礎、以母性為中心的文化的轉變,這種文化認為自然是活的、神圣的,對男女一視同仁,她稱這些文化為“‘伙伴(partnership)文化,與后來逐漸取而代之的‘統治者(dominator)文化形成鮮明的對比,在這一文化轉型過程中,人們對自然的認識從萬物有靈論變為機械論。”[5]120人們信仰的神由地神變為天神,社會制度由網絡關系變為等級制度。雖然婦女和水的關系在這種文化轉變中幸存了下來,但其意義是相反的。婦女和水不再被視為生命的源泉,她們在父權制的宗教信仰中失去了神性,在西方文化中處于奴性的地位。加德進一步指出,就像婦女和婦女的勞動一樣,當清澈的水被視為一種資源時,它并沒有出現在國民收入和生產核算中。在國際市場上,除了自然產品進入貨幣經濟體系計算之外,國民經濟核算體系無法計算自然的產出或破損。在許多發展中國家,農村婦女背著井水回家,這沒有任何金錢價值,但是通過管道口出的水卻有很大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在這個測量系統中,由清澈的河流提供給婦女的清澈的水也沒有任何價值。一旦湖水被污染,相關公司必須支付保潔費用,保潔勞動由男性進行,并注冊為可產生收入的項目。在這種情況下,水和婦女在國際市場經濟中的地位和作用幾乎微乎其微。對待水就像對待女人一樣,這體現了環境中的性別歧視。
(二)對女性的壓迫
1. 女性地位低于男性
在加德的著作《根,家園真相》(以下簡稱《根》)一書中有關對女性地位不及男性的描述很多,比如在《荒野》這一章中,加德參加了一個國家項目,在探險的第六天,當他們遇到一群麋鹿在山谷對面的山上吃草時,作者描述了它們的野性之美,一些年幼的小鹿從他們的母親那里在吃奶,而在鹿群之外,一只孤獨的公麋鹿站著一動不動地看著它們。與此同時,他們組的一些人正在談論“統治地位”的公麋鹿,而加德在這里沒有看到任何統治地位的意思,但這些人確信如果有公麋鹿,就一定會有統治地位。在這里,“統治”一詞反映了女性受到的壓迫,加德暗示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即社會地位上女性低于男性,女性受男性支配和統治。
在傳統的意識形態中,女性就像自然展現在我們面前一樣,是一個無序、混亂、需要被征服和控制的領域,自然的形象與女性有著密切的聯系。大自然和女人都是雙面性的:養育孩子的母親不僅帶來和平,也帶來災難和風暴。在當今社會,在等級制度中,女性被認為是男性的下屬,她們比男性更接近自然。社會底層的文盲婦女幾乎沒有辦法對抗等級社會的不公正。正如加德在她的書中所描述的那樣,城市里的男人付錢給女人以獲得肉體上的快樂,而只有一小部分女人有理智去抵制這種行為。自然和文化的從屬關系一直在西方學界爭論不休,著名人類學家雪莉·奧特納(Sherry B. Ortner)在她的論文中清楚地闡述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她說:“自然和文化被視為兩個不同的實體,文化被認為是優越的和超越自然的,因此男性(被認為代表文化)優于女性(被認為更接近自然)。”[6]7因此,婦女與自然同屬于一類。因此,女人和自然在象征意義上是相關的,被認為是文化的附屬品,而文化在象征意義上與男人是平等的。由于女性的生理功能被認為是接近自然的,所以她們的社會角色在文化層面上要低于男性。因此,婦女被貶低,并被排除在社區職能和決策之外。在許多人看來,被動的、情緒化的女性比主動的、理性的男性處于次要地位。由于婦女的生殖功能,她們把更多的精力用于懷孕和生育,因此沒有多余的精力用于學習和推理等高級技能。這也導致了女性處于劣勢和依賴的地位。
經濟和科學秩序基于一種意識形態,這種意識形態把婦女和自然等同于生產和繁殖中的被動的概念,把男人等同于主動和控制的概念。因此,無序的女性不得不服從于科學實驗方法和先進的技術,這限制了婦女參與經濟、政治和社會活動,特別是中上層階級的活動。她們在生產和繁殖中都是被動和不活躍的。在加德看來,女性地位低于男性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在經濟活動中,現在所有全身心投入家庭事務的女性都變得越來越習慣家庭生活。這一方面使得女性過分依賴家庭,另一方面男性的權威地位也得到了新的提升。這種現象帶來的后果是:如果丈夫拋棄妻子或在她之前去世,婦女將無法養活自己和孩子。在《根》的《食物與居所》這一章,在女廁所里加德所看到的“有老婦女,戴假發套和帽子的夫人,穿舊大衣、背不倫不類的包的女人,夾著報紙、一捆捆衣服以及食物的婦人。”[7]148這些婦女沒有其他資金來源,因此她們無法養活自己,只能寄希望于社會正義和社會幫助。而且,婦女在外的收入比男子少得多。于是造成的錯覺是人們認為婦女的能力下降了,因為她不得不把所有的努力都投入到她的家庭和孩子身上。經濟社會認為男性發揮的作用勝過女性。第二,在政治活動中,女性同樣處于奴性地位。世界上很少有女性政治家。自古以來,女性就被認為在政治上不如男性有競爭力。她們頭發長見識短。無論在中國還是西方的宗教神話中似乎都是類似的,即女人在政治上總是從屬于男人,國王總是男人,王后總是女人。在《根》中,加德引用了莫琳·默多克(Maureen Murdoch)的《女英雄之旅》(The Heroine's Journey,1990)中的一個例子,“女主人公摒棄了女性氣質而以陽剛的面目示人,進入了由男性主導,崇尚權力與成功、職業與政治、生意與政府的世界。”[7]135然而,所有這些都只能發生在書中反映作者的美好愿望。第三,在社會活動中,女性不如男性可以游刃有余地現身在許多社會活動中,如醫療、教育、就業、娛樂等。在《根》的《食物與居所》一章中,加德描寫了許多尋求社會幫助的女性,她們中的大多數教育程度還不到高中。她們總是缺乏及時的救助,在醫療保健方面比男性承擔更多的風險。沒有足夠的教育和醫療保健,女性在就業方面的競爭力遠不如男性。沒有工作意味著她們沒有經濟來源,只有向丈夫要錢,所以她們沒有多少錢用于娛樂除非她們的丈夫非常慷慨。以上三個方面都是相輔相成,互為因果,都造成了女性在經濟、政治、社會活動上受男性支配和主導。
2. 女性與生態災難
隨著不屈不撓的征服,婦女和自然逐漸精疲力竭,更嚴重的后果接踵而至。世界各地的平均氣溫在上升,海平面在上升,污染水平和物種滅絕的速度在上升,女性遭受著越來越多的生態災難。加德認為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女性與氣候變化、女性與水管理、女性與能源危機以及女性與森林。
加德認為氣候變化將影響整個全球環境。她在威斯康星大學河瀑分校上課的時候就舉過例子,海平面如果上升50厘米,水供應能力就會下降,季節性降雨模式就會被嚴重破壞,隨之頻繁出現的強烈的極端天氣事件會造成人員傷亡、大規模人口混亂和經濟損失。人類可能會感染一系列的疾病,如缺水、營養不良、呼吸系統疾病、傳染病。然而,加德認為,氣候變化將首先影響最貧困的人,尤其對住房、經濟、衛生、通訊、援助等方面影響最大。她強烈譴責“生態災難是富人造成的,但首當其沖的是窮人。”[8]67氣候變化是由高消費生活方式造成的,進而演變成了全球性的環境問題,并不是貧困社區和貧困國家造成的后果。她認為,女性在全球氣候變化遭受到了另一種壓力——一種對于她們來說根本不公平的壓力。緊接著,加德就指出了性別問題和氣候變化問題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由于女性的社會角色、受到的歧視和經濟貧困地位,她們受到氣候變化和自然災害的影響更為嚴重。“在決定有關氣候變化、溫室氣體排放的決策過程中,最重要的是在關于適應和緩解氣候變化的討論和決策中,女性的話語權偏低。”[9]32在發展中國家,一方面由于氣候變化,生活在貧困中的婦女必須干更多的話來滿足基本的生存需要。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男性離開家鄉來到城市掙錢,因此男性外出打工的現象層出不窮。更多的婦女被拋在后面,承擔更多的農活和家務,但她們面臨的現實是,要在應付季節性和偶發性自然災害中維護自己和孩子的生存實屬不易。
此外加德還探討了女性工作與氣候變化之間的關系。第一個是顧家方面,因為在災難和環境壓力下,婦女是家庭里主要的看護者,看護家庭的負擔越重,她們外出工作的流動性就越小。第二個是工作量,氣候變化預計將加劇現有的水資源和薪柴的短缺。婦女要花更多的時間花在取水或取柴上,這限制了她們從事其他社會活動的機會。加德還指出,女性和兒童在生態災難中死亡的可能性是男性的14倍。比如2004年發生在蘇門答臘的海嘯,在這場災難中,超過75%的死者是女性。
帶著一種神圣的情懷,加德始終對水有著深深的愛。女性與水的聯系也影響了她。在《根》中敘述有一年她和當時的同伴瑪麗爭先恐后地跳進約瑟芬湖肌膚相親地游著,加德寫道:“我感到與此地、此情是多么的契合。這便是我中意的生活:親膚,親水。”[7]12科學專家不能理解水的循環。因而水被視為一種被動的、無限的資源,應該使其具有生產力并帶來經濟效益。水不僅不受到重視而且還被肆意糟蹋和污染。當人類試圖控制水,當它的循環路線被打亂,當它被開發,那么水就會干涸。在世界各地,河流、湖泊和地下通道中自由流動的水正被占用,并且被處理后封閉在小塑料瓶中。嚴格意義上來說女性才是水專家。加德在她的論文《女人,水,能源:生態女性主義路徑》中也詳細分析了這個問題。幾個世紀以來,她們獲得了很多關于水的使用、水質量、有關健康和衛生的知識。由于她們的傳統工作,婦女關心家庭衛生和個人衛生。因此,他們知道在哪里取水,如何取水以及怎樣運輸和儲存水。女性能夠比較水源的水質,她們擅長用簡單的技術凈水。她們也知道如何應對稀缺的水資源和如何循環利用水。但是婦女在水管理方面的知識被極大地忽視了。而且在規劃與水有關的項目時,社會不鼓勵婦女參與,特別是建立小型水項目時,完全由男性領導決定。這樣,水就由男性控制,這就從根本上限制了女性獲得水的途徑。加德還提到了聯合國1995年的一份報告,該報告指出,缺水是婦女特別關注的問題。非洲和亞洲的大多數國家都面臨著水資源短缺的問題。在這些國家,大部分的水收集工作是由婦女來完成的。由于缺水,他們必須走更遠的路去取水。家庭中許多方面都需要水,比如清潔、衛生、做飯、照顧孩子、灌溉等等。此外,婦女還需要水來從事種植蔬菜、飼養動物、烘焙和洗衣服等經濟活動。如果他們想獲得經濟收入,水的供應就變得尤為重要。
同樣在《女人、水、能源:生態女性主義路徑》一文中,加德以曼尼托巴省的水電為例,人們在尼爾遜河上修建了三座水壩,引發了大范圍的洪水,使整個社區流離失所,并摧毀了傳統的狩獵和捕魚場所。這三座大壩可以提供馬尼托巴省80%的水電,但它們破壞了自然和當地人民的生活,尤其是婦女的生活。在家庭內部,有些能源比如木柴等被用來做飯、燒水、加熱和照明,而這些是女性的家務,所以能源危機問題與女性息息相關。由于婦女有責任為家庭提供能源,她們必須承擔收集木柴的工作。他們必須每次長途運輸沉重的木材,這會損傷脊柱,還會導致生育問題。搬運、切割和運輸木材的繁重工作使婦女的健康狀況逐漸惡化。此外婦女通常被限制使用取自公共土地的木柴。在《根》一書《土地的家園》一章中加德敘述了“開發商們將猛犸湖區變為蜂巢般的公寓樓與商店,他們手里的土地資源行將耗盡。”[7]35土地正在逐漸消失,婦女的家園正在消失,毫無疑問的是柴火也在消失。或者她們也可以從別人的土地上用自己的勞動換取柴火。這里我們可以做出一個合乎邏輯的推理:倘若婦女不得不購買燃料,她們就需要收入,但若沒有便捷的燃料,她們便無法獲得收入。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婦女無法增加收入因為她們不掌管生產資源或土地。雖然農作物殘茬、稻殼或草藥等這些燃料更容易得到,但卻不便于做飯,而且這些燃料產生的煙霧毒性更大。需求性燃料對收入有限的家庭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這反過來又限制了需求性燃料下的創收活動,如食品加工、啤酒釀造、熏魚。結果便是木柴的缺乏使婦女的境況更糟。
森林對于維持全球生態和人類生活非常重要。它們保護生態平衡,調節供水,保護農田。而且森林還為人們提供食物,如蔬菜、水果、堅果、蜂蜜等。他們為人們提供家庭用品,如房屋建筑材料、薪材、藥品。據歷史記載,婦女采集林產品已長達幾個世紀。用于烹飪的油可以從種子中提取,種子也可以用來制造人造黃油、肥皂和甘油。樹上結的水果可以用作婦女烹飪的原材料或面粉。然而,森林正在消失,它們變得越來越少。濫砍濫伐森林是世界上最棘手的土地利用問題之一,它是由商業化木材產業背景下將森林轉為農地、家用住宅用地以及土木建筑工程用地造成的。其中,加德最痛心的是商業性木材采伐。她強調了一個事實,即木材行業的領導者變得越來越男性化,排斥女性和其他邊緣群體。雖然她并沒有對女性與森林的關系做出很多直接的評論,但在一些論文中,我們仍然可以推斷出她想要向我們展示的很多有關思考和研究。她認為,作為家庭經濟的主要管理者,女性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森林至少有兩個原因:“首先,女性要操持家務,因此比男性更依賴樹木和林產品。”[9]29當森林被砍伐殆盡時,女性比男性承受更多的惡果。而伐木工主要是男性,因為他們在這樣的體力勞動中更有優勢。他們可以靠砍伐樹木來掙錢,如果沒有收入他們可以離開這個地區到城市去找工作。男性離開家意味著女性必須承擔更多的家務工作量。其結果是,婦女能夠產生收入的活動和照顧孩子的時間和精力減少了。其次,“女性已經處于弱勢地位,男性通常擁有土地所有權,而女性只有通過父親或丈夫才擁有土地使用權。”[9]44因此森林被破壞,婦女的境況變得越發艱難。
3. 女性與社會問題
社會的不公平和不正義導致了很多關于女性的社會問題,如缺乏教育、家庭暴力、強奸、貧困等等。所有這些問題彼此都脈脈相通。缺乏教育將給女性帶來低收入或無收入,女性更依賴于男性,因此她們更容易遭受家庭暴力、強奸和貧困的威脅。
加德首先重視的便是女性的教育問題。例如,在她寫作的《跨文化女性主義倫理學工具》(Tools for a Cross-cultural Feminist Ethics)一文中,她寫道:“男女教育不平等是女性進步的致命約束。”[10]13雖然女性接受教育不能保證其地位一定提高,但有證據表明,大多數接受教育的女性在家庭、社會甚至國家中的社會地位得到了一定程度地提高。事實證明,對于一個家庭來說母親是否得到教育是決定家庭成員健康和營養的首要因素。對于某些貧困地區由于衛生條件和營養狀況不佳,衛生設施有限,婦女和兒童的死亡率很高。然而,如果母親受過一些普通的衛生教育,這對嬰兒的存活率有積極的影響。此外,研究表明,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與低生育率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系。中學畢業的女性比未完成初等教育的女性少生2個或3個孩子。因此,教育是一個女人能夠掌控自己生活的最強有力的工具。一個國家能做的最好的投資可能是教育女孩。教育中存在性別歧視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擔心如果女孩受到良好的教育,她們就會抵制父權制。雖然婦女受教育的機會增加了,但她們仍然占世界文盲的大多數。在許多國家,特別是在發展中國家,婦女只完成了二至三年的初級教育。在一些國家,男孩上學的時間是女孩的數十倍。女孩的輟學率是男孩的三倍。但是缺乏正規教育并不意味著缺乏知識。在家務和照顧孩子方面的知識和技能上,女性遠遠超過男性。但這種知識被認為沒有價值,也不能使婦女有資格分享獲得決策權。婦女一直參與傳統醫學、農業、食品加工和保存等工作。這種知識技能對家庭、社區和環境的生存非常重要,它需要被重視、保護和發揚。
在《根》一書中,加德指出,在一個全國人口不足15萬、擁有6.6萬人口的小鎮上,貝靈翰姆的“家庭暴力發生率意味著每天夜晚尋求安全庇護的婦女和兒童數量總要超過福利機構的接納能力。”[7]149美國社會學家研究發現,很多女性自殺是因為她們無法忍受丈夫的暴力。事實上,在我國的許多農村地區,家庭暴力被當作一種家庭事務來處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筆者認為,家庭暴力有兩個主要原因。首先,性別不平等助長了這種現象的發生。男權統治根植于社會。“強者和弱者”的刻板印象仍然主導著許多人的思想,尤其是男性。在這種文化的不良影響下,男人視自己為家庭的領導者,他們認為丈夫對妻子進行暴力的行為是一種展示自己尊嚴的表現。其次,女性經濟不獨立,自我保護能力差。特別是在農村地區,男人掌握著家庭的經濟大權,低收入或無收入的婦女非常依賴丈夫,因此她們在遭受暴力時往往選擇忍受。這導致家庭暴力成了持續存在并且不斷加劇的現象。在《根》中加德敘述道在她四十歲生日聚會上,她想要舉行一個慶祝活動,所以她邀請了她所有最親密的女性朋友來家里舉辦一個圣誕晚會。這是一種建立團結共同體和分享智慧的儀式。其中,作者談到了女性所面臨的家庭暴力。在這些女性朋友中,幾乎所有人都經歷過家庭暴力,她們團結起來為家庭暴力斗爭。
在《根》這本書中,加德描述了在派頓湖周圍的人行道上發生的幾起強奸案。她舉了一個例子,受害者名叫克麗·琳恩·舍洛克(Keri Lynn Sherlock),一個來自馬薩諸塞州的20歲女孩。她于一個周五的下午來湖邊散步被一個不知名的年近五旬的園丁強奸。當她被發現遺體時,她的頭骨被園藝工具猛擊,她的身體顯然受到了性侵犯,園丁消失了。當加德漫步派頓湖時,她能感受到和舍洛克一樣的快樂,她“很想緬懷她的冒險精神,她對陌生人的善意的信任,她對土地的鐘情。”[7]9[3]17加德不愿去想男人對女人的暴力。世界各地每天都有許多強奸案發生。近年來,我國女大學生經常被發現走失和被強奸。婦女遭受的各種各樣的暴力中強奸是最嚴重的,它給女性帶來了一系列隨之而來的問題。首先,加德認為強奸給女性的思想帶來了毀滅性的影響。如果一個女人沒有結婚,被強奸了,她會受到別人的羞辱,可能會被她未來的丈夫憎惡,當然如果她結婚了,她通常會被她本該最親近的丈夫憎惡。除此之外,她還將遭受來自社會的怪異眼光,將受到心理上的長期折磨。其次,強奸容易毀壞女性的身體健康,例如它加劇了意外懷孕或傳播性病的風險。總之,強奸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對女性造成了破壞。
貧困既是一種絕對現象,又是一種相對現象。絕對貧困是一種物質條件,相對貧困更多的是一個社會的社會價值問題。婦女受貧窮打擊最嚴重。在《根》中,加德提到根據聯合國網站2013年的一項研究,世界上絕對貧困人口中70%是女性。“半數以上的貧困家庭是由婦女支撐的。庇護所里百分之90以上的家庭也是以女性為主導的。”[7]149婦女處于絕對貧困中,尤其是在貧窮國家,她們的壽命大多很短。貧窮會帶來疾病和苦難,他們會因疾病和污染而挨餓或死亡。絕對貧困的婦女主要生活在最不發達國家。作為社會正義分子的加德對她們表示深切的同情的同時更擔心她們。
(三)加德對女性的關懷
正如我上面所提到的,女性經歷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她們應該受到全世界的關注。加德對女性關懷首先是主張女性賦權,畢竟這是一個解決方案。她接著指出,2006年11月,由旺加里·馬塔伊(Wangari Maathai)創立的肯尼亞“綠帶運動”(Greenbelt Movement)簽署了一項減排購買協議,在肯尼亞兩座山區重新造林。婦女團體將種植數千棵樹,這將為農村婦女提供收入,幫助她們經濟獨立。加德堅持認為女性主義的一個基本觀點是對權力和權力關系的理解,在女性主義者看來,權力本身是一個中性的實體,可以以不同的方式使用。女性主義者提倡的為婦女賦權不是為了讓女性獨攬大權,而是授予女性應得的權力和自由,更重要的是倡導和男性平等和平地使用權力。在不損害人類和生態健康的前提下,其對社會正義、環境正義和可持續資源生產的意義值得稱贊。
女性賦權的思想來源于全球婦女運動和第三世界女權運動。他們分析了女性的從屬地位,并希望廢除性別勞動分工。他們呼吁全世界減少家務和照顧孩子的負擔,消除體制上的歧視,確保婦女在政治上的平等。女性總是處于權力的底層。在南亞,婦女,尤其是貧困婦女,是相對弱勢的群體。他們中很少有人,甚至沒有人能控制資源。他們幾乎沒有決策權。更糟糕的是,他們控制的只能是有限的資源,像一小塊土地,鄰近的木材,以及他們自己的身體,勞動和技能不是由他們自己控制的。其他人的決定在他們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加德主張婦女賦權,因此賦權斗爭必須挑戰傳統的父權制。男性對女性,尤其是女性家庭成員的傳統控制發生了不可避免的變化。在一些地方,男人已經不能再控制女人的身體和性,他們不能再推卸家務和照顧孩子的責任,他們不能再虐待或侵犯婦女的身體而不受懲罰,他們不能再拋棄他們的妻子或與他們的妻子離婚而不支付生活費用,他們不能再能和幾個女人結婚,在整個家庭事務上做出單方面的決定。顯然,女性的賦權意味著男性在父權制下所享有的特權地位正在消失。加德指出,要加速社會轉型,擴大婦女的權力范圍必須形成政治力量,畢竟這是一場有組織的群眾運動,是對現有權力結構的挑戰和變革。應當在國際、國家和地方各級建立貧窮婦女群眾組織,這樣一來世界各地的婦女才能真正實現改變自己地位希望。
第二是倡導男女平等。在加德講授的“婦女與氣候變化”的課程中,她提到了另一個解決方案,即男女應該平等參與國際事務的決定權。她指出,婦女基于自己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的立場提供了現有緩解措施所缺乏的信息,使婦女參與氣候決策不僅確保了公正,而且確保了氣候政策的有效性。平等參與不僅是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辦法,也是解決婦女面臨的其他壓迫的辦法。我們可以從加德的主張中推斷,她想強調的是性別平等。著名影星艾瑪·沃特森(Emma watson)2014年9月在聯合國大會上曾發表女權主義的主題演講,她強調女權主義的定義是:“相信男人和女人應該擁有平等的權利和機會。它是關于政治、經濟和社會性別平等的理論。”(艾瑪2014)艾瑪的演講目的就是讓男性相信性別平等也是一個與男性自身相關的問題,呼吁男性支持女權主義,幫助消除性別不平等。她從三個方面說服了男人:第一,女權主義者追求的是所有的男人和女人的自由,社會的公平和效率(人人平等)。其次,男性應該支持女性的女權主義,或者至少支持他們心愛的女性。第三,男性應該為自己支持女權主義。
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中就有與性別平等相關的議題,這也與加德的主張相一致。根據聯合國的研究,目前有一些地區已經實現這一目標。在教育方面,在調查的130個國家中,只有兩個國家實現了各級教育的男女平等。經濟貧困、濫用童工、學費高、缺乏基本設施、教育歧視、教育質量低、男孩優先獲得教育機會等問題仍然存在。在就業方面,女性正在進入由男性主導的各種職業,但她們中很少有人能從事能給她們帶來權力和權威地位的職業。婦女的工作與家庭有關,或者只需要較低的技能。在衛生方面,能夠得到產前保健的婦女比例正在增加,但增加的不多。在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孕婦死亡率很高。在環境方面,婦女更容易受到缺乏清潔水和能源、環境退化和自然災害的影響。正如加德所認為的那樣,氣候變化進一步加劇了性別不平等,尤其是在基礎設施薄弱、住房條件差的欠發達地區。我們可以就上述基本問題得出結論:性別平等不僅是一項基本人權,而且是世界和平、繁榮和可持續發展的必要基礎。就像加德強調的那樣,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以女性為關懷對象的社會正義問題。
四、結語
“隨著現代化建設進程的加快,一系列嚴峻的生態問題相繼出現,嚴重影響了整個人類的可持續性發展。”[11]29在這樣的的背景下,生態女性主義理論也迎來了發展的高潮期。生態女性主義視域下社會正義思想追求的應當是文化的、生態的和經濟的民主,一種社會關系的公正形式。幫助解除女性受壓迫的地位,為女性謀求平等自由幸福是加德社會正義思想的出發點,同樣也是歸宿點。很多年里,秉持著對女性的深切關懷之情,加德對于社會正義的努力都訴諸直接抗議行動,因為對于她來說社會正義不僅是一種學術視角,而且是社會實踐活動,她不但要高舉行動主義大旗,還要做好實際服務工作。始于關懷,終于正義,加德在社會正義研究道路上將一直為女性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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