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教育

木子囍

林老師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就算閉著眼睛，我也能猜到她有沒有從我身邊路過。她本人和她身上的香水味一樣，獨特，濃烈——讓人難以忘記。

林老師是我們學校的英語王牌老師。我英語基礎很差，連有26個字母還是24個字母都搞不清楚。上林老師的第一節英語課時，林老師為了照顧基礎不好的同學，特意從字母教起。花了一節課告訴我們26個字母該怎么讀怎么寫，可是天生語感差的我在那一節課上記住的字母還是屈指可數。

林老師一個一個點同學起來讀字母，我坐在下面一個一個數，點到我的時候會是哪個字母。然后在腦海里不停地播放26個字母歌，沒想到點到我的時候林老師又打亂了順序。我愣了一下，不安又快速地在腦海里播放字母歌，手也不自覺地動起來，最要命的是我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聲音。全班哄堂大笑，我在全班人的笑聲里繼續唱著字母歌。我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說出答案，盡管是以自己蹩腳的方式。因為那個站在講臺上扎著高高的馬尾，指著字母的老師啊，她沒有笑也沒有放棄我，她安靜地等待著我的答案。終于在一番努力后我答出來了，她溫柔地笑著說：“不錯，你說對了。但是以后還是要換個方式記，這種記憶方法不利于后面的學習。”我點了點頭，在她的示意下迅速坐了下來。

那一節課我到底讀的是哪個單詞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我永遠記得林老師的第一節課，也記住了她。

英語每天都要默寫單詞，有一天因為單詞任務量太多了沒有來得及記全。周圍有幾個同學在打小抄，我不由得也動了這種心思，我邊抄邊記，左顧右看，希望不要被林老師發現了。等到開始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把小抄放在本子下面，低著頭，手壓著本子，緊抓著筆。

就在這個時候，林老師踏著高跟鞋，從講臺上徑直走到了我的位置旁，悄無聲息地從我的本子下面抽走了小抄。我嚇得差點兒要叫出聲來，緊拽著筆，揪著衣袖。周圍沒有一個人發現異常，林老師非常自然地開始報單詞。林老師本來習慣邊走邊報，但那一天她站在我座位旁一直沒有動。我仔細聽著，憑借記憶默寫。

結束后我緊張得連頭都不敢抬，聽到林老師踏高跟鞋的聲音到了教室外，我才敢抬頭看她在窗戶上的側臉，她面不改色，我臉紅心跳。林老師離開教室前一句話也沒有和我說，那張小抄林老師也沒有和我提過。林老師就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著我的自尊心。

我知道，她在意我才會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她沒有罵我，并不代表她不怪我，沉默是她無聲的教育，是比有聲更有力的教誨。這成了我和她之間一個永遠的小秘密。

那天以后，連讀26個字母都要唱字母歌的女孩再也沒有被英語拖過后腿，雖然也沒有成為強項。后來我考上了省重點高中，離開了林老師。

但我還是經常會想起，那張被林老師攥在手里的紙條。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