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龍
去年底,在“絲綢之路文化叢書”的作者、主編及昌吉州作協會員交流會上,我與周俊儒老先生有一面之交。初次相見,我不由得仔細端詳這位老作家,七十開外,身體消瘦,孱弱斯文,佩戴一副高度近視鏡,講話才思敏捷,慷慨激昂,侃侃而談,時常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言談中不乏幽默之感,有老作家之風范。
幾個月來,我一直在周俊儒老先生的精神世界里遨游,用心拜讀他的文學作品,熟悉他的生活與經歷,領會作品的精神實質。無論通讀兒童文學作品,如《三個小狐仙》《大紅袍》等,還是精讀他的長篇小說《殘夢》《野緣》,我都被這位老先生作品中的故事與人物所感動。
周老先生幾十年如一日,一心一意、踏踏實實地生活在童話的世界里,陸續發表了上百萬字的兒童文學作品,多次獲得新疆兒童文學獎。我不得不感嘆,他是新疆兒童文學創作隊伍中當之無愧的元老。
我更佩服老先生,年過六旬,不僅出版了50萬字的長篇小說《殘夢》,之后又出版了160萬字的長篇小說《野緣》。
其實長篇小說的長度對作者和讀者都是一次考驗,寫長篇猶如朝圣磕長頭去拉薩,是一個遭受苦刑的幻游過程,但是對作家來講,這種感覺十分美妙。周俊儒嘔心瀝血,經歷十五載,寫完了長篇小說《野緣》,如釋重負,交給了社會。小說結構宏大,文筆流暢,語言樸實,無論從思想的深度、內容的厚度,還是結構上來看,都可圈可點,值得體味,堪稱典范。
長篇小說《野緣》,讓我們去觸摸一個時代、回顧一段歷史,還原歷史局部的記憶與經驗、血肉與靈魂?!兑熬墶返目少F之處在于隔著歲月的風霜塵埃,呈現對新疆農場世相的還原,也是對那個時期物質狀態的還原和心靈狀態的還原。把那些離我們遙遠、陌生的經驗和體會,通過人和事展現在我們面前,有效地打動讀者,讓作品進入公共視野。
《野緣》敘述了新疆從開荒種地到退耕還林的過程。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在新疆的大地上,茫茫的荒野,沉睡的荒地,頃刻之間,不同的鄉音,各色的人群,涌入沉睡的大地,大小的農場,孕育而生,沉積的原野彌漫著創業人的心緒,只要有人家的地方,總是難免被挖得千瘡百孔,很難找到一個沒有被開墾過的荒地。農場主們有的成功了,也有的失敗了,生活總是讓人的命運變化萬千。隨著社會的發展,政策的變遷,二十一世紀初,國家開始退耕還林。從起初的開荒,又轉向退耕還林。這便是主人公楊寶平從起初開荒種地,到后來退耕還林的故事緣由吧。
中國是農業大國,在漫長的歷史當中,農耕文明一直處于主導地位。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村工作都是重中之重。改革開放雖然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農村的面貌,但也帶來了新的挑戰。在現代化的進程當中,城市現代化、農村城鎮化、農業生產產業化以及鄉村、小農場如何發展、如何治理的問題,呈現在我們面前,只有堅持科技創新的道路,堅持綠色發展的道路,才能重建鄉村活力、恢復鄉村人氣,走可持續發展之路。
長篇小說《野緣》體現了農村科技創新、綠色發展的主題,講述的是正發生的新疆小農場的故事。從開荒種地到退耕還林,從傳統農業到現代農業,都是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是歷史與時代發展的需要,反映中國改革開放所經歷的不可磨滅的過程,呈現中國科技創新、綠色發展、現代農業的理念。小說通過新疆從開荒種地到退耕還林的感人故事,展現了新疆小農場主楊寶平艱苦創業的歷程與命運,體現了以楊寶平為代表的一群新疆人的農業情結,深刻地、全面地寫出了新疆農村的生活面貌和發展進程。
小說即人生,人生即小說。文學就是人學,人物是小說敘事的核心,典型人物是作品的軸心。周俊儒精心塑造和著意刻畫了楊寶如、楊寶琴、楊寶軍、楊寶平、楊寶寧五個鮮活的文學形象,描寫人物達二百個。通過主人公楊寶平這一特定人物形象,完整地實現了自己對現實的深邃洞察和大巧若拙的審美表達,是新疆農村的全景圖,是眾多人物的全景圖,使得《野緣》變得宏大完整。
塑造人物形象離不開人物的出身、性格、經歷和命運四大板塊。《野緣》通過白描的手法,真實敘述了主人公楊寶平一生的經歷。當兵,入黨,上大學,當官,他生性厭煩官場的爾虞我詐、鉤心斗角,不惑之年辭職創辦農場。作品淋漓盡致體現了楊寶平的剛毅堅強、鍥而不舍、吃苦耐勞、堅韌和守恒如一,這主要體現在他的生活、工作和事業上。所有這些,都賦予這個人物以豐富的特性,讓人震撼,讓人意猶未盡。
農場創業的酸甜苦辣,人生命運的跌宕起伏,大起大落,一生均在成敗中掙扎,無論是事業還是家庭,楊寶平都不是成功者,但一生只為一事,堅韌不拔,終生奮斗,就這一點實在難得。從寶平的身上,我們看到了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一批人的價值觀,看到他們身上眾多的優良品質。
《野緣》還塑造了一批特點鮮明、富有生活情趣的輔助性人物形象,如于梅。主角也好,配角也好,舞臺上的人生,其實也是生活里的人生。這些人物群像構成作品鮮活生動的內在元素和外在張力,自始至終躍動在作品的每一個細節中,既恰到好處地配合了主人公形象的塑造,又別開生面地開掘了各自色彩紛呈的時代生活的多元構圖,烘托了作品的主題,強化了作品的生活氣息、內涵容量及感染力。
小說在構思技巧方面,首先運用紀實性寫作手法,將新疆農村發展的起起伏伏、改革開放的社會環境,集中聚焦在主人公楊寶平的命運基線,多流并匯,將這些鮮活生動的故事置于一定的時間和一定的空間之內,使小人物的時空交織出宏大的敘事結構。
其次,《野緣》緊緊圍繞故事情節展開平鋪直敘,故事全部來自楊寶平等人物的行為方式和思維方式。一是以主人公的成長和生活、農場創業順序為線索,按照時間的推移發展情節。沿著這條線索,不斷活躍著主人公和其他人物,不斷發生著各種各樣的故事和生活瑣事,也不斷綻放出各色花朵,這樣的結構恰好適合這樣綿長的篇幅和浩繁的內容。
小說采取了白描、對話的傳統寫法。大量的人物對話,寫出人的性格、思想、感情。語言風格平實、自然、形象、質樸,用最樸素、最真摯的情感進行渲染,達到哲理與內涵的有機統一,情感與內容的有機統一,情感與內容的共鳴,以平易見真知,以樸素深刻的情感內涵,達到此時無聲勝有聲之感。
其三,作為結構藝術的長篇小說,對于作者的思維邏輯要求很嚴。《野緣》在創作上持之以恒地堅守了務實有效的結構方式,在預設的空間之內,合理地勻稱地安排故事和情節,使作品整體呈現一個節拍、一個速率、一個基準,人物出場、活動、退場合情合理,故事開展有頭有緒,情節推進有條不紊,通篇順暢自然,整體結構給人以完美無缺的印象。
其四,《野緣》注重語言的運用、提煉和升華。真實、質樸是這部作品語言藝術的顯著特色。以短句構建作品,給人以輕松、明快、干凈、利落之感。通篇詞句潤滑,親和力極強,很少有生僻字詞,很少有令人費解和艱澀的句式,很少有繁雜虛奧的段落,這種語言既能強化作品的感染力和表達力,也能提高作品的深度和廣度,足見作者的見識和功力。
任何優秀作品都會留下遺憾,《野緣》仍然留下了一些可以繼續打磨的空間。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一是故事情節過于生活化、平普化,尚有提煉的高度;二是故事情節之間缺少懸念,沒有起伏;三是長篇的敘事技巧上有提升空間;四是在藝術手法上也有提升的空間。如果在這些方面得以提升的話,《野緣》一定會更加精彩。
總之,《野緣》是一部成功的作品,是一部厚重的現實主義力作,我相信假以時日,這部作品完全可以走進更加廣大的舞臺,被更多的閱讀者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