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蒙文 康笑宇圖
文學產生于勞動,這是馬克思主義的文學發生學。此外,產生于性欲、產生于宗教、產生于社交……也都言之成理。
而一說到文學的產生,我首先會想到母親臨睡前給孩子講故事。我捉摸,小兒對沉入黑夜的睡眠不無恐懼,媽媽的故事具有一種溫暖和保護性,鼓勵小兒對于陌生世界的親近感。
一次在新加坡,談到此話題,主人嘆息:“現在沒有這種溫馨了,中產階級家里的小兒,都是由菲傭帶著入睡?!?/p>
失去給孩子講故事的母愛溫馨,思之憮然。
我也喜歡琢磨關于講故事的故事。說是當年天方(麥加)一位執掌政教結合大權的哈里發(新疆稱海力派),因王后不忠,痛恨女人,每天娶一女子,第二天清晨殺掉。宰相之女謝赫拉查達主動“請纓”,帶妹妹前去,晚上給妹妹講故事,講到最佳妙處,天色破曉,不講了,等死。由于她講得引人入勝,寬限一天,續聽說書。如此講了一千零一夜,廢除了原來惡俗。
美哉故事,美哉《一千零一夜》,美哉《天方夜譚》,化暴虐為和平,化屠殺為聽故事,化血腥為動人的講述,文學之偉力,出神入化!
這是《一千零一夜》又名《天方夜譚》一書的來源,這是別開生面的文學發生學。天方地名,美麗無邊,謝赫拉查達名字,尊崇昂然?!吨x赫拉查達》還是俄羅斯音樂家李姆斯基·柯薩闊夫的交響詩標題,香港制作影片《六宮粉黛》寫的就是海軍軍官柯薩闊夫航行到阿拉伯國家獲得靈感,寫作美輪美奐的交響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