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屋

紀明教

我家舊居老屋，位于海南省樂東縣九所鎮羅馬村西坊，坐東朝西，面臨一片稻田，大宅三間，橫宅兩間，包括一間書房。大宅雖經百年滄桑，但還保持完好，橫宅則歪歪斜斜將欲傾倒，好似醉酒神態。宅基地及庭院約占地三百平方米。舊宅原有門樓、圍墻，于20世紀50年代坍塌，今不復存在。書房里已沒有書籍，唯有一副對聯“雨醒詩夢來蕉葉，風載書聲出藕花”依稀可見，書架墻上題古詩一首，蜘蛛網覆其上，但字跡可辨。其詩曰：

蹉跎莫遣韶光老，

人生唯有讀書好。

讀書之樂樂何如，

綠滿窗前草不除。

我家老屋，簡樸而寧靜。屋頂上塑造龍鳳脊，門樓、正室、橫室、正墻組成的雕花梁墩的生態庭園四合院，龍鳳麒麟、鶴松梅竹，圖案精美、工藝精細。壁畫為山水花鳥、蟲魚走獸等，崖州民居的這種裝飾，達到了古艷滄桑，對人潛移默化的影響，都使崖州人顯得溫文爾雅。如今，我家舊屋，已經破舊，房檐低矮，使人感到壓抑。老屋已經無人居住，稀疏的瓦片上長滿青苔，墻角已經布滿蜘蛛網。老屋旁邊的大樹也沙沙作響，風一吹，葉子一個勁兒向老屋落去，仿佛在告訴人們歷史的悠久。

原來我家百余年舊居，為我曾祖輩所建，庭院內植有多種花木，草綠花紅。我小時候，我家院子是個小花園，蟬聲凄切之中，蝶兒歡舞，小鳥來玩耍，蟋蟀唧唧，大自然的天籟之聲都會聚在我家院子內了。每當這個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叩響一下深重的大木門上光滑的銅環，與大自然天籟之聲相應和呢。

我家院子里種有小李花、苦楝樹和不知名的花，鄰居隔墻有鳳凰花，花朵從樹上紛紛落下，須臾之間，滿院飛霜。夏四月，一株高大的苦楝樹結滿淡白紫花，好似日本的櫻花，微風一吹，花從樹上飄下，地上仿佛鋪上一層薄薄的雪。到了夏秋之交，鄰家的那棵鳳凰樹開滿了火焰般的花朵，艷麗極了，北風一吹，落花繽紛，恰似仙女散花。滿院子無處不是片片紅花。這時就苦了我母親的那把掃把。母親掃地時那花白的頭發正在隨風起舞，如秋天的水稻，成熟無言。

院子小池子長著幾株蘆葦，雪白的蘆花在風中搖曳，陣陣清香，母親沉默寡言，這樣的花長在我家最為相宜不過。蘆花后面長著幾株芋桃，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就像我本人一樣正直，這樣的花草長在我家亦是最宜的。院子里長有幾株香蕉，葉片寬闊，有了它，我家的雨聲也就多了起來。我家院子里確也熱鬧極了，蟬鳴鳥語，蝶兒歡舞，蟋蟀唧唧。名苑之花固然嬌美，然而，秋天里優雅閑寂的情趣，卻薈萃在我家院子的樹上了。夜晚，秋月朗照，樹影婆娑，院子內外披上一片銀光，顯得朦朦朧朧，幽靜極了。

2011年清明節回家，院子里低矮的紫金花木已經枯槁了，這花木是我小時候路過樂一小學時移植來的。最近鄰居幾頭母豬，帶子攜崽來這里做窩，壓敗了無數花樹，滿院狼藉，使我頓生凄涼之感。

心想，若能結識知書達理、心靈手巧，尤善繡花的佳人兒—祝英臺就好了。親愛的祝家姑娘，如果你到我家來，把那花木栽培、澆灌，使長長的根兒扎根沃土，枝葉翠綠，繁花似錦，那該多么相宜啊！

我家現在實在窮，沒錢把老屋修繕一新。可院子里面的樹、花、鳥、蟋蟀、蝴蝶、雨聲、明月、書房，那是我家的財富，親愛的，你可不要見笑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