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利
(重慶金康賽力斯新能源汽車設計院有限公司,重慶 401135)
根據EVsales數據,2019年全球新能源汽車銷售總量約221萬輛[1],同比增長10%;根據中汽協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新能源汽車銷售總量高達120.6萬輛[2],約占全球新能源汽車銷量的55%,目前我國是全球新能源汽車的主戰場。在國產特斯拉Model 3的價格繼續下探、國家補貼逐步退坡的大背景下,國內新能源汽車行業的競爭將越發激烈。如何控制并持續降低整車設計成本,是擺在每個新能源汽車開發過程中的嚴峻課題。數據顯示,整車采購成本中約70%~80%是由研發設計階段決定的[3],一旦設計方案確定,后續通過商務談判降低采購成本的空間很有限?,F在越來越多的新能源汽車企業開始重視VAVE工作,持續優化設計成本,提升產品綜合質價比,最終提升產品力。
產品是企業的生命線,企業之間的競爭主要是產品之間的競爭,產品的競爭主要是核心技術的競爭,而核心技術的競爭中主要體現在基于成本的設計能力的競爭,也就是常說的“技術型商人”理念的有效落地和執行。數據顯示,整車采購成本中約70%~80%是由設計階段決定的,如何更好地開展VAVE將成為不同企業“優勝劣汰”的一個分水嶺。
本文較為系統地介紹了四個方面的內容:VAVE定義、VAVE的實施路徑、VAVE的考核過程、VAVE注意事項。
VAVE:Value Analysis/Value Engineering的縮寫[4],即價值分析/價值工程,VAVE的價值理論公式V=F/C,其中F指功能重要性系數,C指成本系數,V指功能價值系數。根據VAVE的價值理論公式看出,VAVE不是單純追求高性能或低成本,而是“產品價值(Greatest Value)、功能(Required Function)、成本(Least Cost)之間的一種默契和平衡,是基于產品獨有的市場定位和客戶群體,找到“價值/功能/成本”三者間的最佳契合點(圖1),在這個過程中,也考驗了決策者的智慧和創新能力。

圖1 價值/功能/成本關系
從字面含義上不難理解,就是既懂技術又具有商人思維的“合體人”。技術人員懂得核心技術,商人具有經營頭腦與成本意識。縱觀新能源汽車行業的技術人員種種表現,仍存在一部分人員錯誤的認為只要產品性能卓越,可以不計較成本高低,可以不在乎產品是否盈利。這種“技術至上”的誤區和意識,已遠遠無法適應行業發展,所以要求技術人員必須增強市場意識和成本意識,具有經營頭腦,成為技術型商人。
整車開發過程按照是否量產,分為在研車型和量產車型,主機廠一般在量產車型開展VAVE工作,而在研車型基于原價技術,在設計之初基于成本開展設計工作,確保一次性設計合格。故本文涉及的VAVE特指量產車型的VAVE工作。
主機廠每年基于潛在VAVE機會點,同時考慮年度經營目標,會給技術體系下發VAVE的考核指標。一般由原價技術部牽頭各專業部門持續挖掘機會點,其他部門如采購、質量、生產、銷售等給予大力配合完成。
VAVE作為提高產品競爭力的重要工具之一,也是技術體系各部門的重點工作之一,VAVE的前提是不降低產品質量,不是簡單的“降低配置”和“粗制濫造”,而是在確保產品質量和客戶感知不降低前提下,主要從以下八個路徑(圖2)開展VAVE工作。

圖2 VAVE常見八大路徑
零部件成本構成中原材料費用占比一般在50%以上,為了降低零件成本,可以重點從材料入手,其中材料替代就是一種常見的路徑之一。從材料角度出發,由高成本原材料的規格、型號,調整為低成本的原材料規格、型號,最終達到降低成本的目的。比如在國VI燃油箱開發過程中,為了確保排放標準,通常采用不銹鋼304 L/1.2材料。在確保燃油箱質量前提下,將原材料改為上海寶鋼BFS400/1.0材料,既節約了設計成本,又降低了產品重量,是低成本與輕量化的完美結合,再比如在消聲器筒體材料選型上,常規型號為439不銹鋼,經過對標分析與實車驗證后,將原材料改為低牌號的409不銹鋼。
隨著汽車新四化,即電動化、網聯化、智能化、共享化時代的到來,消費者對汽車的要求越來越高,不再只是一個簡單的代步工具,而是一臺會走的“智能機”,這將導致整車電子控制單元越來越多,功能越發強大。隨著電子技術每年迭代發展,為平臺架構整合,系統集成創造了有利條件。通過共享并減少系統控制單元(硬件)的數量,實現電子系統的集成,將帶來較大成本節約空間。例如:將制動系統的真空度控制器,集成到ESC系統;將全景泊車控制器,集成到影音娛樂顯示屏系統;將熱管理系統控制器,集成到VCU系統中;小三電的OBC與PDU、DC/DC集成等。
從零件結構角度開展設計優化,包括優化二級子零件的設計結構、尺寸、形狀,還包括簡化結構、優化生產工序、提高材料利用率、去除無用的零件(彈簧,緊固件)等。比如車門密封條系統,通過優化擠出膠條的截面積,在確保強度基礎上,優化截面積尺寸,最終實現低成本與輕量化的效果。再比如冷卻系統水管之間的連接結構,在確??傃b生產節拍基礎上,由“快插”連接改為“卡箍”連接等。
根據VAVE的價值理論公式V=F/C,其中F指功能重要性系數,C指成本系數,V指功能價值系數。從這個公式得知,需要研究零件設計成本與配置功能的關系,而零件功能與客戶感知價值相關,所以需要研究零件設計成本與客戶感知價值的關系。比如一項功能,客戶為此愿意多支出1 000元預算,而這項功能對應的零件設計成本有2 000元,客戶感知價值小于零件設計成本,從VAVE角度,這項配置功能不經濟,需重新匹配。還有需基于發展的視角研究客戶對某些功能的感知價值[5],比如傳統燃油車的“方向盤鎖止”功能屬于標配,但是隨著新能源汽車“三電”技術的發展,目前已增加電池防盜、電機防盜等功能,防盜功能過剩,故在滿足法規要求基礎上,新能源車是否可以取消“方向盤鎖止”功能?
整車一部分零件或二級零件從國外進口采購,因采購渠道單一,競爭不充分,同時考慮關稅、物流及管理費用較高,故適時推進零件國產化,是VAVE常見實施路徑之一。比如燃油箱的內置與外置閥體國產化、汽車線束的線纜與插接件國產化、空調管路的溫度/壓力傳感器國產化、底盤連接用卡箍國產化等。
單獨實現零件的輕量化或低成本相對容易,但很多時候輕量化和低成本兩個維度是沖突和矛盾的,比如單純為了實現輕量化,可以鐵改鋁、實芯改空芯、鑄造改鍛造等,但是這樣往往帶來設計成本的數倍增加,所以如何實現既能輕量化,又可以降低設計成本,是考驗每位設計工程師的專業和創新能力了。輕量化方案分析可以借助計算機拓撲結構分析等工具開展,常見案例包括壓縮機底座支架優化、電子換擋旋鈕底座支架優化、車身鈑金件的壁厚減薄等。
一部分設計工程師盲目奉行“至善至美”觀念,追求“技術至上”意識,不考慮客戶群體本質需求,重點表現在:不適當的加大安全系數、不合時宜的采用高標準或高壽命元件、無止境的減少公差范圍、無緣由的提高加工精度等,以上就是質量設計過剩的表現,沒有站在“技術型商人”視角思考并開展設計工作。為了消除過剩設計的問題,我們在開展VAVE時也需從以上角度不斷反思、反省和復盤,確保完全消滅過剩設計。常見案例包括全車高/低壓線束的線徑過粗、線束過長,壓縮機/PTC/水泵功率過高等。
通用化是VAVE的重要途徑之一,通用化開發可以有效減少零件數量,降低開發成本,便于庫存管理,利于售后維護。行業成功案例包括大眾MQB平臺(奧迪TT/邁騰/明銳)、豐田TNGA平臺(卡羅拉/凱美瑞/RAV4)、日產-雷諾CMF平臺、通用EZXX平臺、奔馳MFA平臺等。通用化路徑是盡量借用現有成熟車型(含供應商自身)的產品,在提高產品質量的同時,降低設計成本,最終共享規模效應收益及成果,常見案例包括全車高/低壓線束插接件統一品牌、型號,蓄電池、燃油箱、VCU、低速行人警示器通用化等。
VAVE作為公司下發技術體系的一項重要考核指標,直接影響公司經營業績與盈利能力,通過對標幾家主機廠,一般考核過程如下:
每年11-12月份,由公司技術體系VAVE管控部門,如原價技術部牽頭,梳理明年潛在VAVE方案金額;由公司財務部門,結合明年經營指標,逆向測算VAVE支撐總金額。由財務部門聯合原價技術部,通過自上而下逆向分解,以及自下而上的正向統計分析,最終確定明年VAVE收益總指標。
由原價技術部牽頭技術體系各專業部門,分別按照車型和專業部門兩個維度,對技術體系VAVE收益總指標進行逆向分解,其中車型分解基于銷售結構預測和車型BOM開展,最終確保車型和部門兩個維度分解的VAVE總金額保持一致。明確技術體系負責人為一級指標責任人,各車型項目總監(總PM)和專業部門長為二級指標責任人,具體產品工程師為三級指標負責人。
為了有效推進VAVE指標達成,一般由原價技術部牽頭開展過程監控工作:
3.3.1 周例會機制
每周由原價技術部牽頭各專業部門召開VAVE推進會,會議中檢查各部門每周計劃執行情況、到期任務落地情況、是否需其他部門協同和支持的工作,以及過程中風險管理等。
3.3.2 進度周報機制
每周由原價技術部牽頭統計、匯總每周VAVE進展及完成率,過程中提示風險,每周報一級、二級、三級負責人知曉。
3.3.3 風險升級機制
針對實施過程中遇到的風險、阻力等,由各專業部門接口人第一時間同步至部門長、車型項目總監和原價技術部,同時以專業部門、項目組、原價技術部三個維度分別升級解決,最終規避風險。
VAVE作為技術體系重要考核指標之一,考核周期分為每月、每季度、半年、全年考核,每個考核周期前一周,由原價技術部匯總、更新VAVE指標完成情況,報技術、財務、采購體系會簽,最終由人力資源部門在部門、個人績效及收入中體現。
借鑒傳統燃油車、新能源汽車等管理經驗,在推進VAVE過程中,需注意以下管理內容:
技術體系完成VAVE的整體指標,是基于年初銷售規劃與銷售結構占比,按照整車設計BOM推算的,但是實際推進過程中,銷售部門的實際銷售結構可能與年初存在差異。因銷售結構過程調整,可能導致年底整體無法完成VAVE指標,所以需動態監控銷售結構可能對整體指標達成的影響,一旦發現存在收益缺口,則需及時挖掘其他VAVE方案,第一時間彌補。
每年除了技術體系有VAVE指標外,采購體系因大宗原材料價格走勢、采購價格合理性、供應商發展、規模效應等專項,一般也包括商務因素的成本持續優化指標。因采購與供應商洽談時,成本優化為打包整體收益,難于區分哪些收益為VAVE或商務因素導致的成本節約,故存在VAVE收益與商務成本優化指標沖突的情況,也就是技術和采購體系之間“搶指標”現象。為了解決以上管理問題,行業上一般有兩種解決方式:
4.2.1 零件號區分
技術和采購體系達成共識,如果VAVE方案引起零件技術參數如尺寸、性能、材質、工藝等變化時,則需創建新零件號,由采購對新零件號定價;技術體系負責輸出新、舊零件號對應關系圖發給財務體系,由財務體系結合新、舊零件定價差異金額,100%計入VAVE指標。在推進VAVE過程中,采購體系負責審核新零件號建立規則的合理性,以及通過“查末端”等的方式抽查技術體系新零件號建立規則執行的有效性。一旦發現技術體系零件號創建存在管理問題,則兩倍以上沖減VAVE收益。
4.2.2 事先備案區分
技術體系評審通過的VAVE方案,由原價技術部牽頭各 專業完成VAVE收益正向測算,然后由原價技術部與采購部門溝通達成一致意見,在實施VAVE前,技術和采購體系會簽VAVE方案及收益后報財務體系備案,待VAVE方案切換落地后,財務體系從采購體系上報成本優化總金額中,相應扣減事先會簽的VAVE收益,劃撥到技術體系。為了確保技術和采購體系順利完成收益確認、會簽,雙方不斷完善成本核算基礎數據,確保雙方成本精算口徑和工具的一致性。
在推進VAVE過程中,需確保方案最終實施,才能實現VAVE收益最終落地。針對VAVE涉及原零件,需提前統計供應商庫存,做好斷點管理;技術體系需聯合營銷部門,預測銷售訂單與計劃需求,做好試裝車輛管理,避免因為沒有試裝車導致方案延期,遲遲不能落地。
根據交強險合格證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新能源汽車產量前三家車企分別為比亞迪、北汽自主和吉利,全國新能源汽車產量TOP10車企的產量已達到69萬輛,市場頭部效應明顯,新能源汽車企業的競爭將進入“白熱化”。正如華為公司任正非所說:讓工程師成為技術商人。無獨有偶,美國微軟公司的人才戰略是:只尋找既懂技術又懂經營的精英人士。VAVE將成為新能源汽車公司提高產品盈利能力、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的秘密武器,最終助力企業營造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