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藝
【摘要】 清代學術在中國學術史發展過程中占據著重要地位,而清代學術之所以能蓬勃發展是與其時學者的治學方法和治學態度分不開的。通觀《清代學術概論》全書,梁啟超十分推崇以戴震為代表的皖派學人的學者精神,即求真務實的精神、善疑的精神以及創新精神,認為后世應加以繼承和發揚。時隔百年,今天再讀這部名著時,更應深刻體會清代學者科學的研究精神的內涵。
【關鍵詞】 梁啟超;學者精神;求真務實;創新;善疑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8-0053-02
梁啟超將清代學術的發展與歐洲文藝復興運動相比附,并借助佛教教義中關于一切流轉相生、住、異、滅發展過程的思想,把清代學術的發展階段劃為四個階段,即啟蒙期、全盛期、蛻分期、衰落期四階段。從顧炎武對后期理學發展中陽明心學的反動為開始,以梁啟超對晚清學術的破壞而結束。書中一方面評析了清代的學術成就,另一方面對清代學者的治學方法與治學精神進行了大量的介紹和論述,其中對以戴震為代表的皖派尤為推崇。
一、清代乾嘉學派中的皖派與吳派
清代乾嘉學派中的皖派與吳派是清代中期考據之學方面最重要兩個代表學派,其中吳派主要以惠棟、王鳴盛等為代表,皖派主要以戴震、段玉裁等為代表。梁啟超在《清代學術概論》一書中認為戴震之學超過惠棟之學,二者主要的不同在于研究方法與學風的區別。
元和惠棟,其祖父周惕與父親士奇皆有著作流傳,惠棟受其家學,加以弘揚發展。惠氏之學強調門生要大量背誦古文經典,謹遵圣賢教導,恪守師門傳承,在此治學原則之下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博聞強記”。惠棟認為圣賢的訓導不可以更改,而歷代德高望重的經師之言更不可以偏廢,故惠氏之學專以古今為是非之標準。
梁啟超在書中指出,惠氏一門學問的研究方法根本在于“凡古必真,凡漢皆好”八個字,即特別推崇漢代儒者的學說,只需加以傳承、加以闡述,無須質疑其真偽,因此以惠棟為代表的吳派是名副其實的“漢學”。
戴震之學與惠棟之學在研究方法上有著根本性的不同,戴震在治學方法與治學態度上特別強調要做到求真務實。梁啟超認為,“語一時代學術之興替,實不必問其研究之種類,而惟當問其研究之精神。研究精神不謬者,則施諸此種類而可成就,施諸他種類而亦可以成就也。”[1]梁啟超指出清代學術思潮之所以不同于前代諸學術思潮,在于清代皖派學者求真務實的科學研究精神,推動了清代學術的蓬勃發展。這一科學的研究精神就是清代皖派學者精神,具體可分為求真務實、創新以及善疑三個方面。
二、皖派學者精神
以戴震為代表的皖派學者精神最突出的特征是其求真務實的精神。求真務實亦即實事求是,梁啟超認為:“學問之價值在善疑,在求真,在創獲。所謂研究精神者,歸著于此點。”[2]梁啟超特別推崇戴震,認為戴震無愧為清學之集大成者。清代的學者也公認戴震是治學嚴謹的樸學大師,其中戴震的治學精神在清人凌廷堪看來亦在于不隨波逐流、實事求是的原則與堅持。在《清代學術概論》一書中,處處可見梁啟超對于戴震的贊美之詞,究其原因即在于戴震的治學精神即為求真務實的精神,而求真務實的精神即為清代學術的精神,也是造成清代學術繁榮昌盛的根本原因。
具體而言,求真務實的精神體現在治學方式上就是:第一,從書上求實,此即為不刊之論;第二,從事上求實,此即為實事求是。由此可以看出,清代學者在治學方式上貫徹了求真務實的精神,清代學風亦為之 一振。而皖派學者求真務實的治學方式,是推動有清一代學術走向輝煌燦爛的堅實基礎,在當下亦有極重要的教育意義。“中國史家向來都以史為一種表現道的工具……幾千年來,無論或大或小,或清楚或模糊,沒有一家沒有,所以很值得我們注意。”[3]我們應繼承發揚清學大家求真務實的治學態度,腳踏實地,實事求是,在治學上舍此途徑,別無他途。
其次是創新的精神。顧炎武與清代皖派學者有著直接的學術淵源,在《清代學術概論》一書中,梁啟超對顧炎武也是非常推崇。梁啟超概括顧炎武的研究精神為“貴創、博證、致用”。顧炎武對自己治學要求異常嚴格,他說:“余自少讀書,有所得輒記之。其有不合,時復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則遂削之。”[4]讀書能有所得實已不易,而之后發現前人對此已有相同解釋時,能承認前人已有所言而不裝作是自己所先言,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氣,非純粹學者所不能為也。顧炎武的這段話,在今天讀來依然振聾發聵,實當為我輩治學楷模。
對于任何一門新學術的建立、任何一股新思潮的興起而言,建設一種新的研究方法是至關重要的。在新的研究方法的開創方面,清代學術明顯區別于其他歷代學術的一個顯著標志就是實證的歸納法的建立與完善。梁啟超對清代學者治學采用的歸納法進行了詳細的論述,并將這一歸納法細致地拆分為四個步驟:
第一步,清代學者治學,不僅留心朝堂大事、微言大義,也頗注意觀察身邊事物以及書中細節,點滴皆不放過,于大事小情中琢磨出旁人易忽略、不深挖的題目,發現這一題目的價值;第二步,對這一新發現的問題展開深入研究,只要是則與此一問題屬于同一類型或者相關聯的材料,都挑選出來以進行對比研究;第三步,在對各種相關材料進行分析比較之后,會得出一系列的研究成果,此時根據研究成果,針對自己所要解決的問題,提出自己的解決辦法;第四步,根據提出的解決辦法,多方求證以取得支持這一解決辦法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結論的正確性,如果證據不足,或遇到無法解決的反證則擯棄這一結論,重新提出另一種解決辦法,再次求證。清代學者對于歸納法的運用以及完善,集中體現了清代學術所具有的科學的研究精神,推動了清代學術的蓬勃發展。
最后是善疑的精神。朱熹有言曰:“學貴在疑,大疑則大悟,小疑則小悟,不疑則不悟。”這對于治學者來說是一個嚴格的考驗。清代學者善疑的治學精神是造成清學宏大燦爛的又一個重要原因。所謂善疑,意即對于圣賢之言、傳世之作不盲聽盲從,而是持懷疑的態度,刨根問底、孜孜以求。《清代學術概論》一書認為,清代學者善疑的治學精神集中體現為清代學術史的“復古”運動:
第一步,對于陽明心學提出質疑,從而上溯到對兩宋學術的重新發掘,此即所謂“復宋之古”;第二步,進一步提出對程朱理學的質疑,從而上溯到對漢唐之際學術的重新整理,此即所謂“復漢唐之古”;第三步,再進一步對許慎、鄭玄提出質疑,從而上溯到對兩漢之學的重新考證,此即所謂“復西漢之古”;第四步,對一切傳世傳記、注疏提出質疑,進而上溯到對先秦諸子百家學說的重新審視。在善疑治學精神的指導下,有清一代學者孜孜以求,層層追溯,無怪乎清學能如此燦爛輝煌。
梁啟超在書中特舉清代學者閻若璩對《尚書古文疏證》進行重新考證的事例,以說明善疑精神于治學而言的重要性。《尚書》作為儒家經典著作之一,是中國歷代儒生必須研習的核心書籍,自從西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的意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國人對于以四書五經為代表的儒家經典著作,只能進行注疏以及引用,而禁止對其做批評研究。
兩千多年來,歷朝歷代的學子對于儒家經典人人心懷敬畏,苦心鉆研直至出口能誦,若是有人在研習過程中對于經文里哪怕一句話、一個字心生疑慮,此時無待他人大張撻伐,自己便心生惶恐,自覺陷入“非圣無法”的歧路,更不要侈談能對僵化教條的經文大膽質疑,重新審視了。而清代學者閻若璩竟對《尚書古文疏證》公開提出質疑,“乃知疇昔所共奉為神圣者,其中一部分實糞土也。”[5]這無疑觸動了傳統儒家經文神圣權威的根基,在當時極大地開闊了學者們的研究視野,從而促進了清代學術發展的鼎盛、繁榮。
善疑的治學精神不僅體現在對古人之言、經典之作的質疑上,也表現在治學過程中學者對自身的勤加反思上。戴震在總結自己的治學理念時曾說:“學者當不以人蔽己,不以己自蔽。不為一時之名,亦不期后世之名。有名之見,其蔽二:非掊擊前人以自表暴,即依傍昔賢以附驥尾。”[6]這句話說明,在研究學問的過程中,當接觸到新知識的時候,不要無條件地相信書中所言,而要多方求證,以證其真偽;也不要自己想當然地輕率下結論,嘩眾取寵得不償失,而是要耐心考證,一步一步求索真相。戴震“不以人蔽己,不以己自蔽”一語,可謂是對善疑精神的最好概括。
三、皖派學者精神的傳承
皖派經學,其先驅者為黃生,奠基者為江永,集大成者為戴震,繼后有段玉裁、王念孫等大師將皖派經學的學術研究推向鼎盛,阮元成為后期的殿軍人物。自乾隆十七年江永及其弟子戴震、程瑤田、金榜等教學于歙縣不疏園,到道光二十九年阮元逝世,皖派經學號稱百年輝煌。由此可見,皖派經學植根融匯于中華傳統國學文化體系,給學術界提供了嚴謹求索的治學理念和方法,體現了皖派經學頑強的生命力。
最后,在對清代皖派學者再一次表示崇高敬意的同時,我輩當承先賢之余烈,弘揚此種科學的研究精神,為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在各自的崗位上,努力奮斗。
參考文獻:
[1][2][5][6]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0.
[3]許冠三.新史學九十年[M].長沙:岳麓書社,2003.
[4]顧炎武.日知錄校注[M].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