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家鄉

劉家昌

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個體，而我問媽媽：為什么每個人都不一樣？媽媽回答說：因為我們有不同的“根”。而直到現在，我也終于才意識到，所謂的“根”，那是我們來的地方，那便是我們的家鄉。我的家鄉盡管沒有華西村那般富饒，大長隴村那般廣闊，但它卻是我心里的唯一，是我所認同的最可愛的家鄉。

我從小便生活在皖北亳州農村，這也是我來的地方，我在那兒留下了回憶、留下了好夢、留下了色彩。記得在某一天夜里，我仍然呆呆地望著如漆似墨的夜空，眼前總有幾顆光點閃過，不知那是星星，還是我幻想中的色彩。突然，在一絲寒意的催動下，我下意識地低了低頭，卻發現小手中的螢火蟲早已消失不見，回過神來，我才發現，原來我早已不在我那可愛的家鄉里，原來此刻，佇立在夜空當中的，是城市中的燈紅酒綠，而我手中，哪里還有原來的小螢火蟲？只有那簡單的空白罷了。

傍晚走在朦朧的路燈下，我只感覺此時眼光迷離，不知是那路燈年久失修，還是我此時沉醉在某一段記憶當中，走著走著，我忽然回想起小時常掛在我嘴邊的一句話：等你長大了，獨自穿行在鋼筋水泥的小巷當中，你會感覺到，家鄉的石子路不知比他寬闊多少倍。而我完全不在意，我相信家鄉只是一個充滿限制的樂園罷了，只有那廣闊無邊的城市，才是未來值得向往的天堂。不知走了多久，道路旁的燈光仍然明亮，也許是我并未走多長，亦或許是城市的燈光永遠不會熄滅罷了。隨著一束束路燈光傾灑而下，我仿佛被催眠了似的，竟讓我回憶起在樹林間穿行時輝灑下來的陽光，那一絲絲光束，是那么地明亮清潔，小時候甚至會想，是不是有一個眼睛會發光的天神，在天上望著我們，每當想到這時，我的眼睛總會不由自主地向天上望去，而伴隨著刺眼的光芒揮灑而下，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并不再往天上看，而我會以為，天神的法力竟如此強大，他的目光刺激著我的眼睛，使我無法睜開雙眼。想到這時，我決定再次往頭頂望去，決心戰勝天神的目光，當我抬起頭，發現我的雙眼仍然能夠勉強睜開，且天神的目光并非如此熱烈，我以為我終于戰勝了它，但伴隨著一陣寒意，我猛然清醒，才發現天神的目光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昏暗無力的路燈光。

當我如往常一般回到家中，卻發現我的行動早已有了明確的規劃，我這時才想起，正如提線木偶那般，牽動著身體的線，作出非我本意的動作。回想起小時提著牽線木偶在可愛的家鄉到處玩耍，木偶成為我無話不說的好伙伴，我可以操控它蕩秋千、可以操控它下河摸魚、可以操控他與伙伴嬉戲打鬧、甚至還可以操控他暢談未來的夢想。而相比于現在，我手中的牽線木偶仿佛不受控制那般，做著那些由身體語言控制的動作，但我經常問自己，為什么我的木偶“不聽話”了，但木偶卻回答我，它的主人叫做“生活”。

而現在，我更愿意沉醉于夢境當中，因為夢境能夠幫助我回憶以前，并且讓我忘記回顧今天。在似夢非夢的夜里，家鄉的回憶，隨原上草木而復蘇，我用力地抓住那根名叫“回憶”的枯藤，妄想爬上那座名為“家鄉”的城堡，盡管夢中只有淺淺的羈絆，但我仍然奮力向上，直至走向那座城堡的臺階前。我永遠都忘不了在臺階上無話不談的老婆婆，因為它們友善的目光，總是能夠讓我充滿溫馨。而當我穿過臺階，看到的是一片廣闊無際的花園，這是只有這座城堡才擁有的花園，我從未在別的地方看過如此鮮艷的顏色，也從未在別的地方聞過如此沁鼻的花香，在花園當中，我激動地向前走著，不，好像是跑著，同時還穿插著跳了幾下。在路過花園的池邊時，我看見慵懶地大黃牛正趴在池邊喝水，我試著用口哨來激起它的注意，而它像是禮貌性地向我看了一眼，那隨和的目光讓我感覺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那么的真實。穿過花園，我看到的是許多斜頂建筑物，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記憶，但仿佛只是泡影一般，只存在于我的回憶里。建筑的高低大小各有不同，但他們橫縱交錯，卻讓我感到很是自然、很是規整。隨著天邊那抹光暈逐漸消散，從建筑中散出的一抹抹青煙，夾雜著一絲好聞的味道，令我感到心曠神怡。而隨后，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喚從遠端傳來，那并非是普通話，而是陌生但卻具有親切感的方言，盡管遠端的聲音非常模糊，但我卻下意識地知道它在呼喚著我，那是只存在于記憶深處的話語，我很慶幸它沒能被名叫“時間”的長河沖刷干凈。我隨著那聲呼喊傳來的方向踱步前進，我想盡力加快我的腳步，追趕上那聲呼喊的來源，因為我十分害怕呼喊聲突然停止，以至于我會喪失行走的方向。終于，十步、九步……兩步，我停了下來，看到了幾個背影，背影突然轉身跑向我，速度之快，以至于我沒能清楚地看到背影者的面容，但不知怎的，我腦海中呈現出幾幅熟悉的面容。我笑了，我也哭了，但不知是否在夢里笑了，還是在現實哭了。

直至現在，我仍然會在孤獨寂寞的時候，想起我來的地方，想起那個儲存過我很多回憶的可愛的家鄉。當一抹清晨的微光照在我的臉龐時，我終于找到走出回憶的出口，盡管我非常抵觸進入那個不知通往何處的出口，盡管我奮力掙扎，但就在一瞬間，我回到名為“現實”的那個世界中。當我推開門，我才發現門外的場景仿佛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棉衣，遠遠望去，這白色世界的畫面竟然與回憶中的城堡冬天頗為相似，我也在這個名為“現實”的世界中，難得一遇的感受到環境的愜意。我只得發出感嘆：盡管與可愛的家鄉有千里之遙，但我們之間仍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羈絆，路過家鄉的風，終究能夠吹拂到我的身邊;存在于家鄉的景，終究能夠再次浮現于我的眼前;屬于我家鄉的回憶;終究在我的腦海當中難以忘卻，我與我可愛的家鄉展望著同一片蔚藍的天空。

現存于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中的我，每天都走在不一樣的人群身邊，而我時常問自己：為什么每天穿行在街道當中，身邊的人都有所不同？我只得這樣回答自己：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內心與信念，生活在這個城市中，每天能夠看到不一樣的世界，聽到不一樣的聲音，讀到不一樣的人，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的表現呢？但我仍然難以忘懷媽媽的那句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根”，是吶，每個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內心毫無疑問都有著那么一處地方，他們來自那，他們在那生活，他們在那成長，那個如夢幻般城堡的地方給予他們最深切的守望，或許在如此大的世界當中，有著更多比“那”處地方更優美的環境、更潔白的云彩、更濃厚的鄉情，但毫無疑問的，“那”處地方，是我們心中難以忘懷的，最可愛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