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亨廷頓認為“復雜形式的政府”相較“形式簡單的政府”具有穩定性。前者指具有多個權威政治機構,而后者擁有權威的政治機構偏少。原理為,當多個權威政治機構中的一個失靈時,其他機構能迅速補缺解決問題。當然,要使具有多個權威政治機構有序發揮作用需要高度制度化,而此是以制度復雜性作為支撐的。在列寧時期,蘇共通過戰時共產主義、新經濟政策、倡導共產主義信仰等制度措施,有效應對了危局。斯大林時期,高度集中的體制有效滿足了人們的物質需求,又以共產主義信仰滿足人們的精神需要及對未來的期盼。這兩個時期的體制具有穩定性,是因為制度的復雜性超過了社會環境的復雜性。當這一制度延續到戈爾巴喬夫時期,社會環境較之以前復雜程度加深了,但戈爾巴喬夫的制度改革卻沒能增強制度的復雜性,卻反其道而行之,簡單化推行的“市場化”經濟改革使得體制對于社會的控制力下降,大張旗鼓的“新思維”拆解了黨國一體的政治制度,冠冕堂皇的“公開性”卻加劇了社會環境的復雜化。這一切都加劇了政治不穩定,最終導致蘇聯解體。
關鍵詞:政治不穩定;政治制度;戈爾巴喬夫改革;復雜性
中圖分類號:D73/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1)04-0035-07
蘇聯這座社會主義大廈在運行近70年后轟然倒塌,引起了學者們的廣泛關注。大量關于蘇聯解體的研究側重于對社會主義制度失敗的分析,蘇聯作為一個具有完整主權的聯邦制國家,在其解體過程中出現了諸多政治不穩定的特征。蘇聯在列寧和斯大林時期逐漸發展形成了高度集中的“斯大林模式”①,這一套體制相對于當時被國家接管的社會環境來說,具有很強的穩定性。到戈爾巴喬夫上臺時,蘇聯的社會環境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人民群眾產生了許多新的訴求。戈爾巴喬夫沒有采取穩健的策略,逐步推行制度改革,而選擇突進式的大規模制度革新。這種改革忽視了對社會環境的影響,使得社會環境的復雜程度超出政治制度的約束范圍。在戈爾巴喬夫改革的過程中,蘇聯體制始終沒有回應復雜化的社會環境,最后導致了政治不穩定。
一、蘇聯政治不穩定的主要因素
學界對于蘇聯解體做出的諸多解釋中,可以將蘇聯政治不穩定的因素大致分為三類:“斯大林模式”的僵化、戈爾巴喬夫的失誤或“背叛”、以及前兩者因素的混合。持“斯大林模式”僵化論的學者們認為,蘇聯解體的原因主要在于這種高度集中控制的體制使社會各領域的活力喪失,而戈爾巴喬夫無論進行怎樣的改革在實質上起不到任何作用。福山認為,蘇聯制度崩潰是因為這一套制度缺乏補充長期的合法性來源[1]。陸南泉認為,劇變的根本原因是斯大林模式喪失動力機制,這種模式帶有制度性和根本性[2]。高放認為,蘇聯幾代領導人一再沿襲“斯大林模式”,延誤了政治體制的改革,是導致蘇聯解體的根本原因[3]。常欣欣認為,特權群體的保守與包括農民在內的社會各階層主體地位的喪失使制度的創新能力也流失了[4]。不論是在制度本身的頑固性還是制度繼承者的保守上,其最終落腳點都是制度自身的封閉傷害了政治穩定。持戈爾巴喬夫失誤或“背叛”論的學者認為正是戈爾巴喬夫才使蘇聯劇變最終發生。劉子旭、程恩富認為,最致命的政治性根本原因是以戈爾巴喬夫為首的蘇共領導集團背叛了馬克思主義和科學社會主義[5]。汪亭友認為,戈爾巴喬夫執行了一條資本主義化的改革路線釀成了制度巨變、國家解體的歷史悲劇[6]。徐海燕認為,從赫魯曉夫到戈爾巴喬夫的蘇聯領導人在意識形態領域步入歧途是導致蘇聯解體的重要原因[7]。李慎明認為,從赫魯曉夫到戈爾巴喬夫的領導集團逐漸脫離、背離最終背叛了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和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是蘇聯解體的根本原因[8]。這些認為戈爾巴喬夫負有主要責任的學者認為無論是戈爾巴喬夫主動還是被動,他的策略選擇都醞釀了蘇聯政治不穩定的諸多因素。持綜合論的學者即“斯大林模式”僵化與戈爾巴喬夫改革兩種因素混合共同發生作用,認為兩個因素共同發生作用導致蘇聯解體。左榮鳳認為,“斯大林模式”下民族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而戈爾巴喬夫更是缺少應對之策,使得民族問題成為了推動蘇聯解體的重要動力[9]。周尚文認為,體制(“斯大林模式”)的弊端是深層次的、根本性的原因,戈爾巴喬夫的失誤和蛻變,則是現實的、直接的原因[10]。綜合性因素導致解體的觀點將歷史與現實結合起來,解釋內容也更加具體。無論是“斯大林模式的僵化”還是戈爾巴喬夫個人的策略選擇對蘇聯體制的瓦解起到重要的推力作用,都展現出了蘇聯體制制度化不足。
倪稼民從制度化的角度對蘇聯模式做出了解釋,他認為蘇聯模式是一種政治強權下構成的制度化體制,而這種制度化的體制由于缺乏現代化的制度環境從而會產生自我反向邏輯,成為了蘇聯解體的本質性原因[11]。筆者以為,蘇聯模式確實是一種制度化的體制,而且在一定時間內發揮了極其穩定的效用,而到后斯大林時期蘇聯體制在運行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的不穩定因素,但并不是制度本身帶來的。后斯大林時期社會環境悄然發展變化,加之戈爾巴喬夫的改革措施選擇,加深了社會環境的復雜程度。相比之下體制的復雜性減弱(這直接關系到應對現實中出現的復雜情況),已經建構好的體制不再能有效地發揮效用,最終導致政治的不穩定。
本文嘗試從亨廷頓的“復雜性產生穩定性”[12]理論出發去重新分析蘇聯政治不穩定現象。亨廷頓對于復雜性產生穩定性的理論認為“復雜形式的政府”相比較“形式簡單的政府”具有較強的穩定性。這里的“復雜形式的政府”指的是多個具有權威的政治機構,而“簡單形式的政府”即為擁有權威的政治機構偏少。原理為,當具有多個權威的多個政治機構其中之一發生失靈時,其他機構能迅速站出來解決問題[13]。當然,要使多個具有權威的政治機構有序發揮其效用是需要高度制度化的,而高度的制度化是以制度的復雜性作為支撐的。所以,從這個角度出發,“復雜性產生穩定性”也可以理解為復雜多樣的制度建設有利于一國的政治穩定。“制度復雜性”是個相對的概念,是同社會環境的復雜程度相比較而產生的。社會環境的復雜性在于社會各個組成部分對于未來的期望和對于現實的滿足程度,不能有效回應這兩方面訴求就會使社會環境的復雜程度加深。如果制度的復雜性超過了社會環境的復雜程度,那么現有的制度體系就能夠有效疏通不穩定的障礙,將制度與社會環境有機結合起來而產生穩定性。筆者認為亨廷頓提出的理論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沒有與制度運行的社會環境結合起來,才使得他對于蘇聯政治穩定的判斷產生失誤。
二、列寧、斯大林主政時期蘇聯模式穩定的原因
蘇聯體制一般地被稱為“斯大林模式”,是一種高度集中的政治和經濟制度的集合體。這種體制是一種“黨國一體”的體制,國家與蘇維埃政黨緊密結合起來,地方的權力集中于中央,中央的權力集中于政治局,總書記在政治局享有最大的影響力,黨指導各級國家機構的工作。這一套制度從列寧時期發展起來的,在斯大林時期得到強化成型[14]。
在十月革命時期叫布爾什維克黨(全稱是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布爾什維克)),1918年3月改稱俄國共產黨(布爾什維克),簡稱俄共(布);1925年改稱全聯盟共產黨(布爾什維克),簡稱聯共(布);1952年改稱蘇聯共產黨,簡稱蘇共。
在列寧時期,布爾什維克黨②(即蘇聯共產黨,下文將根據不同時期名稱的變化,簡稱“聯共”(布)、蘇共)通過實施戰時共產主義、新經濟政策等制度措施和倡導共產主義信仰,有效應對了當時威脅政治穩定的兩大因素:國內外反對勢力與恢復經濟建設。十月革命雖然取得成功,但新成立的蘇維埃政權仍然面對著復雜的局勢,國內外有不少敵對勢力企圖顛覆新生的社會主義政權。在最初階段,列寧為了應對嚴峻的形勢,采取了戰時共產主義的政策,這一政策集中一切資源支援戰爭,對于穩固蘇維埃政權有重要的作用,也為后來形成“斯大林模式”提供了雛形。蘇維埃政權鞏固后的社會環境相對于前一階段來說相對平靜,消除了大量的敵對勢力,可是經濟建設的難題出現了。無論是對于國家還是人民,擺在面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恢復經濟、建設國家,使生活回到正軌。此時,蘇維埃政黨采取了新經濟政策等,一定程度上恢復了商品貿易。事實證明,這一套措施是確實有效的,國內生產力逐步提升。戰時共產主義給人們提供了一個具有穩定秩序的國家,新經濟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經濟的恢復。貫穿始終的共產主義信仰與人們對于未來的期望相融合,它提供了一種希望:布爾什維克黨團結和帶領人民投身于社會主義建設,美好的未來不再遙遠。在列寧時期,蘇維埃制度的復雜性超過了社會環境的復雜性。當時,各個群體的現實要求就是消除戰亂,建立具有秩序穩定的政權,恢復發展已經癱瘓的經濟,以獲得最基本的生存,蘇維埃政府關注到人們的這些需求,并且很有效地回應了這些訴求。復雜的社會環境并沒有超出制度的影響范圍,不穩定的因素因而得到控制。
斯大林主政時期,無論是經濟領域還是政治領域,體制的集中化程度達到了巔峰。在政治領域,“斯大林模式”實行的是以黨代政的制度。理解蘇聯的政治制度首先要理解聯共(布)自身的制度建設,執政黨的組織制度是民主集中制,這一制度具體體現在黨代表會議、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然而黨內的民主集中制在實際的運行中由于斯大林個人的過分集權,使得集中壓過了民主。地方大量的權力集中于中央,而中央的大量權力又集中于斯大林一人手中。黨內人事任免制度的架構在黨章中規定為黨的一切領導機關都由選舉產生,但在實際運行中干部選拔制度采取的是任命制。在國家體制中,聯共(布)代表人們管理國家,也就代表人民管理國家機構,這樣就形成了蘇聯制度最重要的特征“黨國一體”。黨內所運用的民主集中制自然而然就過渡到了國家體制之中,所以蘇聯國家體制中的組織制度也就采取了民主集中制,全國最高的權力機構是最高蘇維埃。在實際政治體制運轉中,就算是最高蘇維埃的運轉也不是完全不受限制的,黨處在特殊的地位,嚴密控制所有國家機構,所有重大的問題都由黨決定,具體表現為全國各級政府、各級蘇維埃都受到了黨組織的限制。在政府機構中,官員的選拔也是通過黨任命的,官員實際的權力來源并不是群眾,而是來源于上級。蘇維埃通過的提案也是經過黨組織審閱的。同時,斯大林還采取高度控制意識形態的策略,建立了秘密警察制度,人們只能接受允許接受的宣傳,如果產生異見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甚至是肉體上的消滅[15]。在這樣的體制下,政治指令會從中央政治局源源不斷地發出,通往各個地區。各個組成部分中的單位、個人的日常生活只需要按照指令來完成即可,不需要表達超越自身責任范圍的想法。
在經濟領域,計劃經濟的施行是國家通過行政命令的方式對經濟進行控制。農業集體化、工業化的推行,將社會中的各個分散的群體和原子化的個人都編入國家的整個體系中來,人們獲得工作,需要經過國家的統籌安排,收入分配也由國家按照一定的標準統一進行。在實際的生產活動中,國家給予各生產單位生產指令,個人通過生產單位獲得國家指令。在只提倡公有制經濟,扼殺私有經濟的環境中,人們的生活只有通過國家才能獲得保障。這樣的經濟制度在當時集中進行經濟建設時期取得了可觀的成果,1928—1940年間蘇聯取得了平均14.9%的年度GNP增長率,換算出來,12年里增加額達5倍之多,即使是用西方GNP③的標準,其增長也是迅猛的。到1950年蘇聯NMP③能達到5.1%的增長,用GNP來計算的話能達到2.2%的增長[16]。1928—1940年間蘇聯快速的經濟增長,這不僅使蘇聯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工業國,還為衛國戰爭的勝利奠定了重要的物質基礎。蘇聯國內確實提高了居民的生活水平,蘇聯經濟達到了極高的就業率,1950年后消費的快速增長稱得上是蘇聯生活水平的一次真正革命,其意義遠非量的增長可比。西方并沒有看到蘇聯消費環境的改善,也沒有看到商品和服務的多樣化和優質性,恰恰是它們,給蘇聯生活質量帶來了根本的改善[9]。
“斯大林模式”這種集中化,實質是將國家的管控深入到了社會的各個角落。這樣的經濟制度造成了國家接管社會,個人必須依附于國家,整個社會環境是單一的。國家安排一切,人們只有服從指令才可以使生活得到保障。人們在政治上服從,則在物質生活上得到回報。這就給社會大眾造成了一種意識:人們只要繼續服從國家的安排,那么生活質量還能提升。這一時期的社會大眾并不存在復雜的訴求,因而社會的復雜程度也并不高。相比之下,制度更具有復雜性:這種高度集中的體制有效回應了人們的現實物質需求,并且用共產主義信仰來回應人們的精神需要以及對未來的期盼。制度與社會環境相適應,形成一種高穩定性。
三、戈爾巴喬夫的改革與政治不穩定
可是,到戈爾巴喬夫上臺之前,蘇聯的國情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斯大林模式”從極有效率促進經濟快速發展的制度,逐漸變得僵化起來,成了社會進步的障礙。戈爾巴喬夫接手的是一個由全盛轉向衰落的蘇聯,是個疲憊不堪的、在政治、經濟領域積累了大量問題而急需改革的蘇聯[17]。蘇聯整個國家,從統治集團內部到普通民眾都希望能夠進行一場有實際效果的改革。僵化的“斯大林模式”成了戈爾巴喬夫必須進行改革的背景和現實,但這并不是引起蘇聯政治不穩定的根源。蘇聯高速發展的經濟為社會環境的多元化打下了基礎,但這種多樣化在戈爾巴喬夫上臺初期只是隱性的,并沒有直接造成劇烈的社會動蕩。戈爾巴喬夫采取的改革措施——“市場化”的經濟改革、公開性、新思維,在打破原有制度的穩定性后,使社會潛藏的隱性的多元化被激發出來,加劇了社會環境的復雜形勢,但他并沒有在此期間建立起新的有效的復雜制度來適應已發生改變的社會環境。
(一)經濟改革、“公開性”政策與社會環境的復雜性
戈爾巴喬夫的改革范圍主要包括政治和經濟兩大領域,采取的具體制度措施主要包括:市場化、公開性、新思維?!笆袌龌钡慕洕母锸沟皿w制對于社會的控制力急劇下降。戈爾巴喬夫經濟改革的核心理念是引入市場規則,以提高市場活力應對經濟增長的停滯。所有的經濟改革都圍繞“放權”展開:中央關注更加宏大的計劃,不再下達具體生產數據;各企業獲得相當大的自主權,甚至允許私人企業的出現;各加盟共和國獲得了對本區域內生產企業的監督權;國家對價格的控制也在逐漸放開。所有的這些制度措施都與“斯大林模式”那種高度集中的特性有著巨大的不同。中央改變對企業做出直接指令的做法,不僅削弱了中央的權力,更造成了地方經濟權力的真空。同時,中央擴大了地方對企業的監督權,無形之中使地方填補了經濟權力的真空,為日后地方與中央權力博弈積累了資本。國家要在短時間內從斯大林模式這種高度集權模式過渡轉換到放權模式,已建立的社會結構必然會產生“不適應”。社會大眾長期生活在“斯大林模式”的高度控制之下,對這種制度產生了路徑依賴,“國家”早已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F在突然要求將已經順應“命令—服從”模式下的個人或者集體自己站出來做出決策、解決問題,不再聽從中央的指令行動,勢必在一段時間內造成大多數人的茫然,出現民眾“逃避自由”式的紊亂。在“公開性”政策的影響下,民眾又受到許許多多新的價值觀的沖擊,構成社會復雜性的因素之一——多元化成為了不可逆轉的趨勢。
1986年戈爾巴喬夫開啟了被稱為“公開性”的政策,這一政策倡導言論自由,取消對表達不同意見的政治壓制,放松對社會輿論的高壓控制。在主觀意圖上,戈爾巴喬夫希望能夠通過活躍輿論以減少改革的阻力,但在政策的實際落實中卻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由“公開性”引發的批判歷史與對資本主義的青睞,加劇了社會環境的復雜化?!肮_性”政策開始時,人們只是試探性地發表一些觀點并不激烈的文章,數量也不算很多。1988年的妮娜·安德雷耶娃事件④,標志著蘇聯對于輿論控制的徹底放開,許多新思想新觀念洶涌而至。這些觀念既有對過往歷史的批判也有對資本主義制度的青睞。在妮娜·安德雷耶娃事件后,以往被禁止的文學、藝術作品也重新展露在公眾面前,描述流放生涯的書籍《回憶的權利》、講述“大清洗”⑤的格魯吉亞電影《懺悔》等都出現在了公眾視野內。加之受到迫害的異見人士重新站出來討論歷史問題,這些因素的綜合作用形成了批判斯大林個人的“歷史熱”。雖然“歷史熱”大多數情況下針對斯大林個人,但正是由于斯大林個人對蘇聯體制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人們很容易將對領袖個人不滿的情緒轉移到他所創立的體制上,從而對政權合法性造成負面影響。與此同時,蘇聯國內出現了許許多多新的報刊雜志,在1989年底至1990年初不到400萬人口的立陶宛出現了600多家媒體[18]。新創辦的報刊例如《星火》《蘇聯文化》《莫斯科新聞》《旗幟》《新世界》等報刊,成為了親西方資本主義的知識分子發表與官方意識形態不同觀念的重要平臺,這些文章對于當時精神處于迷惘狀態的蘇聯大眾來說極具感染力。所有的這些變化都促進了社會環境的變化——人們價值觀念的多元化。這些變化不可避免地在蘇聯國內知識界引起了大規模討論。例如,關于1986—2000年經濟與社會發展基本方針有1.1億人參與討論,這些討論的內容涵蓋了從歷史評價問題到未來發展道路的選擇問題。在這些討論中,一開始爭論的主題還是如何在現有體制框架內對經濟進行調整,到后來爭論的焦點變成了國家發展道路的選擇。這一范圍廣泛的爭論使資本主義的發展觀念得到了一次普及,被人們廣泛了解,并為葉利欽等親西方政客活動提供了理論依據和群眾基礎。戈爾巴喬夫在整個“公開性”過程中采取自由放任的態度,沒有對這一勢頭加以有效控制。他既放棄了指揮特殊部門對不可控事件進行預防,也沒能通過制度建設將言論自由有序納入到制度體系中。1990年,蘇聯通過了《蘇聯報刊及其他大眾傳媒法》,雖然標志著言論自由的制度化,但實際上卻是對現實妥協的結果。在開放輿論過程中,社會環境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較之前歷史階段的復雜因素增加不少。在列寧和斯大林時期培養起來的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單一價值觀變得多元化了,人們信守的社會主義信念一再受到沖擊。這種價值觀多元化的狀況經過發展,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有效整合以后,逐漸演變成制度選擇上的博弈:變成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較量。戈爾巴喬夫雖然已經開啟了政治制度改革,但是他在制度措施的選擇上存在不少失誤,非但沒有擴展制度的復雜性以匹配復雜化的社會環境,反而以非此即彼的簡單選擇來應對復雜化的社會環境,導致緊張局勢激化。
(二)政治改革與政治不穩定
戈爾巴喬夫進行的政治制度改革圍繞“新思維”展開,目標是通過發展民主化重新煥發社會主義的發展活力,結果卻拆解了黨國一體的政治制度,造成政治上的無序狀態。他的改革主要包括兩大內容:對蘇共黨組織自身的改造與對于黨與國家機關關系的調整。戈爾巴喬夫首先將民主化推向黨內。1987年,中央委員會提出通過選舉產生工廠、鄉鎮、城市等基層黨組織領導,同時希望地方黨委書記要經過同級黨委無記名投票選出。雖然這一建議并沒有得到大范圍的落實,但同以往采用任命制來決定或選拔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干部的做法形成鮮明對比,權力來源從上級轉變到了下級或者同級。權力來源的不同讓黨員對于黨的組織模式的認識出現混亂,形成極大的思想沖擊。更為重要的是戈爾巴喬夫對于蘇共中央委員會的改革,這些改革直接削弱了黨的力量。在“斯大林模式”下,根據黨章,在兩次蘇聯共產黨代表大會之間的閉會期間,中央委員會實際負責管理全黨及政府事務。到1988年,黨的中央委員會進行了重組,由20個部門減少到了9個,之前負責經濟工作的指導部門基本都被撤銷了。這意味著蘇共對于經濟和社會事務的管控相對放松了。這些措施極大地減弱了蘇共的組織能力和團結。根據曼瑟爾·奧爾森對于利益集團組織的理論分析,人們加入某一個組織的原因,除了被強制要求以外,還可能是該組織能夠提供“選擇性的刺激”。這種選擇性刺激是“能夠給予貢獻者而無關者不能享受到的好處——保險政策、新聞出版物、物品和服務的折扣——任何人視為有價值,以及可以選擇性地贈與或排斥的東西”[19]。這種選擇性的刺激能夠避免搭便車的行為,只提供給特定的某一部分人,對于擁有選擇性刺激的這一部分人來說,他們獲得的好處要大于他們所付出的成本,所以他們從事組織活動的動力很足,這一部分人也構成了這一組織的“特權團體”?!八勾罅帜J健毕虏扇〉娜蚊婆c特權制相掛鉤的,黨內不同等級的職位不僅掌握著不同大小的權力,而且有著不同的特殊待遇,如住房、特供食堂等。這些權力與“特殊待遇”成了黨內精英團體的“選擇性刺激”,精英們在無形之中組成了特權團體。在斯大林、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時期,黨內精英獲得的“選擇性刺激”較強,集體行動的動力很足,蘇共的團結性也很強。當戈爾巴喬夫嘗試將黨與國家經濟工作的聯系切斷時,實際是在縮小黨的權力,減少了提供給黨內精英的“選擇性刺激”。在減少原有“選擇性刺激”的同時并沒有向他們提供補償性的新替代物,這樣就影響到了精英黨員的政治忠誠,也影響到了黨組織的團結,削弱了蘇其的力量。
戈爾巴喬夫第二大政治改革主要涉及調整蘇共與國家機構的關系。首先,他將核心權力從最高蘇維埃轉向了新成立的蘇維埃人民代表大會。1988年12月,最高蘇維埃非常會議通過了憲法修正案,規定蘇聯人民代表大會是蘇聯最高國家權力機關,享有國家全部權力。1989年,蘇聯進行了人民代表大會的選舉,在制度設計中共需要產生2250代表,其中三分之二的代表從公民中推舉出來,三分之一由社會組織舉薦[20]。在公民中選舉出來的三分之二的代表們采用的選舉辦法是差額選舉,在整個選舉過程中參與選舉的選民達到九成,這是蘇聯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廣泛選舉的推行打破了集權模式,增強了蘇聯公民的政治積極性和主動性,但在制度變遷的過程中由于缺乏民主運轉的社會環境,新制度的運行包含著不穩定因素。從人民代表大會實際的運行效果來說,由于新老交接人員的替換幅度很大(在俄羅斯邦有78%的高層領導落選,47%的中層領導落選),新選舉出來的人大代表缺乏政治經驗,只能提出多種多樣的政治訴求,但卻無法妥善考慮整體政治格局并做出決策。更為嚴重的失誤是,這一制度為許多激進主義者進入國家機構提供了渠道,葉利欽通過民主選舉進入人民代表大會后迅速成為這一部分人的領袖。被組織起來的激進主義者希望國家能夠迅速轉換成資本主義體制,他們形成了一股對立的勢力,與戈爾巴喬夫等改革派相對抗。1990年3月蘇聯國內舉行的一系列人代會上,通過了兩項影響深遠的提案:修改了明確規定“蘇共是蘇聯社會的領導力量和指導力量,是蘇聯社會政治制度以及國家和社會組織的核心”的蘇聯憲法第六條,以及戈爾巴喬夫當選為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當選總統將國家體制轉換成總統制,行政權從黨的中央委員會轉移到了總統及總統委員會手中,在事實上解除了蘇共的行政權壟斷,將蘇共的執政地位從憲法中剔除。這一法案的通過,在制度上直接將蘇共同蘇聯國家機構的聯系切斷,終止了黨國一體、以黨代政的“斯大林模式”。戈爾巴喬夫的這些改革不僅將“斯大林模式”的弊端清理了,更是將“斯大林模式”整個體制都打破了。但是,他選擇的新的制度體系——總統制、人民代表大會制,雖然在制度設計上擴大了人民的自主權,增加社會活力,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些制度的運轉是需要相匹配的社會環境作為支持的。這些在短時間內進行的大幅度制度改革,會因為未知因素作用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葉利欽就是這一未知因素中的關鍵人物。
民主化的開啟極大地調動了人們政治參與的熱情,輿論對于資本主義制度的美好渲染使得親資本主義政客獲得了極大的優勢,葉利欽在這一過程中把握住了這一優勢。他在實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后被選舉成為人大代表,入選人大代表以后以“反中央聯盟、反總統”為口號,成為戈爾巴喬夫最有力量的對立面和反對派。1991年4月,葉利欽通過全民直選當選為首任俄羅斯聯邦總統,俄羅斯聯邦是蘇聯國內領土面積最大、人口最多、資源最為豐富的加盟共和國,此時的葉利欽已經擁有不少政治資源,能夠同戈爾巴喬夫的中央相對抗。蘇聯國內出現了兩位總統,戈爾巴喬夫是人大代表選舉出來的蘇聯總統,葉利欽是民眾選舉出來的俄羅斯聯邦的總統。兩位總統各自擁有的合法來源不同,在職權劃分上也有著很大的模糊性,他們之間的權力博弈成為了兩種合法性的沖突。至此,政治不穩定的因素已經醞釀成型,這場博弈不論誰能獲勝都會產生極大的制度成本,而誰也沒想到成本竟然大到整個國家解體。“八·一九”事件⑥成為了雙方博弈的轉折點,戈爾巴喬夫的核心團隊背叛他發動了政變,這基本上瓦解了戈爾巴喬夫自身的權力,而葉利欽在白宮前英勇抗議的行為,經過輿論的廣泛傳播成功讓他獲得了更加廣泛的群眾支持。這場博弈最終的結果是葉利欽取得了勝利,也是俄羅斯聯邦對蘇聯取得了勝利。這起到了示范作用,其他加盟共和國也紛紛站出來挑戰中央。1991年8月24日,烏克蘭舉行公投,蘇聯最為核心的兩個加盟共和國之一的烏克蘭獨立了,這給了蘇聯致命的最后一擊,此時的蘇聯已經名存實亡,等待這個巨人的只剩下了死刑的宣判。
戈爾巴喬夫進行的政治改革,在制度措施的選擇上存在巨大失誤。在過短的時間里徹底打破原有體制,當多元化的社會環境需要復雜的制度來梳理和應對時,新構建的體制卻不能發揮有效的作用,最終導致了政治不穩定。戈爾巴喬夫上臺時,國家已經積累了不少財富,人們對于物質生活的需求隨著經濟的增長提升了,“公開性”和經濟改革的推行使人們的思想觀念發生了變化,沖擊改變著人們的傳統價值觀念?!肮_性”的推行進一步降低了人們對于現有制度的信心。這種較以往復雜化的社會環境需要復雜性的制度來應對,但是戈爾巴喬夫的政治改革并沒有做到這一點。他極力推行的民主化,弱化了蘇共的力量,將黨組織與國家機構分割開來。新設計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雖然在制度設計的理念上具有進步性,但在缺乏民主文化的蘇聯社會環境下,這一制度的運行則產生了南橘北枳的惡性效果。戈爾巴喬夫的政治改革,沒有補充制度的復雜性以適應變化了的蘇聯社會,卻打破黨國一體的體制,為政治不穩定埋下了伏筆,涉及全領域的大規模政治動蕩隨即而至。
結論
蘇聯的解體是多種因素混合作用的結果。蘇聯早期建立起來的黨國一體的制度能夠同國家嚴密控制下并不復雜的社會環境相適應。這套制度既有效地滿足了人民的現實需求,也塑造出了人民對于社會主義的堅定信仰。但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環境潛移默化發生了變化。物質水平的提升、輿論的開放都在瓦解國家對于蘇聯社會的控制,促成了社會的多元化。原有制度需要進行調整才能重新匹配復雜化的社會環境。然而戈爾巴喬夫的政治改革并沒有及時補充制度的復雜性以適應社會環境,反而打碎了原有的體制。多元化的勢頭在經過有準備的親資本主義政客吸納與整理后,形成了與蘇共中央相抗衡的強大的反對勢力。兩派的政治斗爭,不論輸贏都會造成蘇聯的政治不穩定,這已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最終導致蘇聯解體。
注 釋:
①“斯大林模式”:又稱蘇聯模式,指蘇聯在長期的社會主義實踐中形成的制度、體制以及建設社會主義的方針、政策。這個模式形成于斯大林時期,并不斷得到強化和固化。對于蘇聯模式的內涵,有各種各樣的概括。總的來看,應包含兩個層面:一是社會基本制度的層面,二是具體體制、機制的層面。
②布爾什維克黨:即蘇聯共產黨,在十月革命時期叫布爾什維克黨(全稱是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布爾什維克)),1918年3月改稱俄國共產黨(布爾什維克),簡稱俄共(布);1925年改稱全聯盟共產黨(布爾什維克),簡稱聯共(布);1952年改稱蘇聯共產黨,簡稱蘇共。
③NMP、GNP:蘇聯與西方使用的經濟統計方法不同,當時蘇聯的統計方法是“物質生產凈值”(NMP),而西方世界所使用的是“國民生產總值”(GNP),兩者區別在于,NMP排除了大多數服務項目,除了與生產實物商品相關的服務(如鐵路運輸)之外。
④尼娜·安德烈耶娃事件:1988年3月13日,《蘇維埃俄羅斯報》用一整版篇幅刊登了讀者尼娜·安德烈耶娃的來信,題目是《我不能放棄原則》。她在信中就蘇聯進行的“改革”和斯大林的歷史地位問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文章批評了蘇聯社會中涌動的一股股別有用心的偏離馬克思列寧主義立場的“反思歷史潮流”。4月5日,《真理報》發表了反擊文章《改革的原則:思維和行動的革命性》,對尼娜·安德烈耶娃給予全面反擊和打壓?!墩胬韴蟆穼⒛崮取ぐ驳铝乙薜男欧Q為是“反改革分子的宣言”,把尼娜·安德烈耶娃稱為“改革的敵人、斯大林主義分子、保守派、機關官僚、黨的權貴代表”?!墩胬韴蟆返奈恼抡J為,尼娜·安德烈耶娃是在為斯大林辯護,是蘇聯社會的保守勢力的聲音,企圖阻止改革的進程。此次爭論后,蘇共領導人不僅開始揭批斯大林,而且進一步升級,批判馬列主義是空想和教條。從此以后,在戈爾巴喬夫和雅科夫列夫的直接參與下,蘇共在否定斯大林、否定蘇維埃國家過去的道路上走得越來越遠。
⑤“大清洗”:俄語Большая чистка,英語Great Purge,即蘇聯肅反運動,指1934年在蘇聯領導人斯大林執政下,爆發的一場政治鎮壓和迫害運動,1937至1938年達到高潮,大批黨、政、軍領導人、著名經濟學家、科學家、作家被關押或處死,對斯大林的個人崇拜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使社會主義失去了一次自我完善的機會。
⑥“八一九”事件:又稱“蘇聯政變”“八月政變”,1991年8月19日,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發布命令宣布,戈爾巴喬夫由于健康原因已不能履行總統職務,自即日起由他本人代行總統職務。同時宣布成立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行使國家全部權力,在蘇聯部分地區實施為期6個月的緊急狀態,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由亞納耶夫、總理帕夫洛夫、國防會議第一副主席巴克拉諾夫、國防部長亞佐夫、內務部長普戈、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克留奇科夫等8人組成。該委員會發布《告蘇聯人民書》,稱戈爾巴喬夫倡導的改革政策已經走入死胡同,國家處于極其危險的嚴重時刻。與此同時俄羅斯總統葉利欽拒不服從緊急狀態委員會的命令,號召舉行政治罷工,抗議亞納耶夫等人發起的行動。8月20日,莫斯科實行宵禁。8月21日,戈爾巴喬夫宣布已完全控制了局勢,并恢復了一度中斷的與全國的聯系,蘇聯國防部決定撤回部署在實施緊急狀態地區的部隊。蘇聯內閣發表聲明,表示完全執行總統的指示。此次政變在短短三天內便告瓦解,并恢復了戈爾巴喬夫的蘇聯總統權力,此次事件大大削弱了蘇聯共產黨的力量,宣告了挽救蘇聯企圖的徹底失敗,并粉碎了戈爾巴喬夫想要使蘇聯至少在較松散體制下維持一體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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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郝曉錦(1995—),男,漢族,山西太原人,單位為山西大學,研究方向為政治社會學。
(責任編輯:易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