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分權、市場化與地區工業發展

摘要：本文基于2009-2016年省級面板數據，實證分析了財政分權是否會對地區工業發展產生顯著的影響，以及該影響是否會受到現行市場化改革的影響。研究發現，財政分權會顯著的促進地區工業發展，但隨著各地區市場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效果不斷減弱。另外，市場化對財政分權作用的影響具有區域異質性。這一發現對更好地認識財政分權的制度效應，在新形勢下全面深化財政體制改革和市場化改革，助力地區工業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財政分權;市場化;地區工業發展

一、引言

工業是國民經濟的主導行業，其對國民經濟發展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十四五”是全面開啟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新征程的重要機遇期、“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歷史交匯期，中國工業發展將進入一個關鍵發展階段1。我國工業發展具有良好的基礎，但也不斷面臨著新的挑戰。在我國工業快速增長的同時，還伴隨著財政體制安排的持續調整和市場化改革的不斷深化?！笆奈濉睍r期應根據發展條件與環境的變化適時調整定位，壯大地區工業發展。

1994年，我國開始實行分稅制改革，地方政府被賦予越來越多的經濟自主權，在要素流動、資源配置和產業發展中充當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傅勇和張晏，2007）2。但由于信息不對稱問題的存在，地方政府在來自上級政府經濟績效考核的壓力下，多偏好將資源投向能夠較大幅度增加稅收的生產性領域。田艷平等（2018）3認為財政分權會給地方政府帶來晉升激勵，有力地促進了本地工業規模的擴張。李雪瑜（2020）4基于1998-2018年省級面板數據檢驗得出財政收入分權和財政支出分權都顯著地促進地方工業發展，且財政收入分權的促進作用更強。

此外，縱觀我國經濟社會體制變革的歷程，可以發現財政分權體制改革并非獨立進行的，與其相伴的還有一種關鍵的制度變遷——市場化改革。財政分權改革是政府在財政體制方面的重要改革，其對經濟增長的作用力同時會受到私人部門市場化改革的影響。一方面，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市場化水平越高，政府對市場的干預就越少，市場機制能更好地發揮資源配置作用。另一方面，財政分權體制和市場化進程作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中的兩種重要的制度安排，交融在一起作用于經濟時，并非產生“1+1=2”的綜合制度效應，交融后作用力的大小和方向均可能發生質變（任亞星和王寶順，2017）5。因而，在討論財政分權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時市場化水平的作用不可忽視。

綜上所述，目前有少數學者通過實證研究探討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作用，但是未有學者將市場化水平一同考慮進去，已有研究忽視了在財政分權作用的過程中市場化水平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最終可能高估或低估了財政分權的作用。因此，本文將財政分權制度與市場化改革兩種重要的制度安排結合起來，在模型中引入財政分權和市場化水平的交互項，系統性研究財政分權、市場化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為地區工業發展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成果提供補充，同時也為新形勢下全面深化財政體制改革和市場化改革、助力地區工業發展提供經驗證據。

二、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處理

本文選取2009-2016年我國30個省（直轄市、自治區）的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因數據的可獲得性，此處剔除了我國香港、澳門、臺灣和西藏地區。變量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財政統計年鑒》《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和國泰安數據庫等。

（二）計量模型與變量描述

1.模型設定

本文通過構建固定效應模型，來檢驗財政分權、市場化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基本的模型設定如下：

Companyit=βFDit+γMIit+δFDit*MIit+θControlit+μi+λt+εit

其中i和t分別表示第i個省份和第t年。Companyit是被解釋變量，表示i省t年的工業發展程度，FDit表示i省t年的財政分權程度，MIit表示i省t年的市場化水平，Controlit表示影響地區工業發展程度的一組控制變量，μi、λt分別為省份固定效應、時間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2.變量描述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地區工業發展程度。采用地方國有及規模以上非國有工業企業單位的數量來進行衡量，以Company表示。

核心解釋變量有三項：一是財政分權（FD）。本文充分借鑒了陳碩、高琳（2012）6的研究，選取學術界最常用的三個指標——收入分權度、支出分權度與財政自主度，來全面衡量與反映地方的財政掌握能力。其中用收入分權度指標和支出分權度指標進行模型模擬，用財政自主度指標進行穩健性檢驗，以確保結果的準確性。

收入分權度（FDin）=省本級一般預算收入/全國一般預算收入

支出分權度（FDex）=省本級一般預算支出/全國一般預算支出

財政自主度（FDfd）=省本級一般預算收入/省本級一般預算支出

二是市場化水平（MI）。本文采用樊綱、王小魯等（2018）7編制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中的總指數得分來表示各地區的市場化水平。三是財政分權與市場化水平的交互項（FD*MI）。

另外，為了盡量降低遺漏變量問題的影響，防止模型估計中發生偏誤，模型中加入了一些控制變量，它們分別是：經濟發展水平（GDP_cp），利用實際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來衡量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以1998年為基期進行平減調整，以消除價格因素的影響;人口數量（POP），利用各地區年底人口數進行衡量;對外開放（OPEN），采用各省進出口總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進行衡量，對進出口總額以相應年份人民幣對美元的年平均匯率折算成人民幣計價;產業結構（STRUC），采用第二產業產值占GDP的比重來表示;基礎設施環境（ROAD），采用各地區公路里程和鐵路營業里程之和來表示。

三、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全樣本回歸分析

本文運用stata14軟件對方程進行回歸，以考察財政分權和市場化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根據Hausman檢驗，模型適合固定效應模型。從財政收入分權和財政支出分權兩個維度展開，對全樣本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表1所示。模型（1）到模型（3）是將財政支出分權作為財政分權的衡量指標進行回歸，模型（4）到模型（6）將財政收入分權作為財政分權的衡量指標進行回歸。

由表2的回歸結果可知，當不考慮財政分權與市場化的交互項時，無論是財政支出分權還是財政收入分權，其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均為正，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說明財政分權與地區工業發展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原因在于，地方政府分權程度越高，財政自主性也越高，為贏得“政治錦標賽”就會將更多的資金應用于給企業的資金補貼以發展地方工業，還可能挪用公共服務支出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等生產性投資領域（范子英，2016）8，對工業規模的擴張產生促進作用，進而提高地區工業的發展水平。

同時，無論是支出還是收入分權指標，交互項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表明從總體上看，隨著各地區市場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效果不斷減弱。這一結果不難理解，當中國市場化改革逐步向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逼近時，地方政府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變得越來越弱，而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變得越來越強大（邵傳林，2016）9，那么政府對地方工業發展的干預程度總體就會減弱，相應地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促進作用會被削弱。

（二）分樣本回歸分析

為了比較不同區域間的影響差異，本文將各省市自治區分為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進行分樣本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通過分析樣本回歸結果可以發現，當不考慮財政分權與市場化水平的交互項時，財政分權的系數符號均為正，與全國范圍估計結果一致，表明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促進作用。另外，無論支出分權指標還是收入分權指標下，中西部地區財政分權與市場化水平的交互項系數均為正，與全國估計結果相反，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可能是，相較于東部地區，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和公共服務水平普遍落后，市場化水平不高，但是中央政府在政策和經濟上的扶持力度要遠遠大于東部地區，政府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干預程度強，在一定程度上體現為市場化水平對地區工業發展的正向促進作用。

（三）穩健性檢驗

為了檢驗回歸結果是否穩健，本文采用了兩種方法。首先，考慮到財政分權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和年份效應會導致計量模型的估計結果存在偏誤，本文將財政分權和市場化同時作為內生變量，參照已有研究的常規做法，用滯后一期的財政分權度和市場化指標作為工具變量并加上年份固定效應進行回歸，基本回歸結果并未發生顯著性改變。其次，考慮到回歸結果可能受到指標選取以及測量方式的影響，將財政收入和支出分權指標換為財政自主度指標進行度量，重新估計其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回歸結果中主要解釋變量的符號皆未發生顯著性改變。

四、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2009-2016年省級面板數據，將財政分權制度與市場化改革兩種重要的制度安排結合起來，研究財政分權是否會對地區工業發展產生顯著的影響，以及該影響是否會受到現行市場化改革的影響。根據實證結果，得出結論：第一，財政支出分權和財政收入分權均會顯著的促進地區工業發展，但隨著各地區市場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影響效果不斷減弱。第二，市場化對財政分權作用的影響具有區域異質性。在東部地區，市場化改革會抑制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促進作用;在中西部地區，市場化水平的提高則對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正向效應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

根據以上結論，本文提出以下三點政策建議：

第一，完善地方官員的政績考核機制，適當延長官員任期。長期以來，GDP增長是對地方政府官員進行考核的主要指標，這就導致了地方政府官員的短視行為，傾向于將資源投入到生產性領域。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若不加以約束將遠遠超過最優水平，導致過度投資、資源浪費等財政分權負外部性的產生。所以有必要從源頭改變地方官員績效考核的方式，轉變地方政府官員的理念。同時，適當延長官員的任職期限，增加地方官員與地區經濟長期增長的共榮利益，削弱地方政府官員的短期化行為。

第二，全面深化市場化改革，發揮好“方向盤”的作用，為財稅體制改革引領正確的方向。根據本文的研究，市場化改革會抑制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的正向影響。市場化改革是多層次、全方位的，由于現階段市場化改革還處在一個探索的階段，有待進一步推進，因此財政分權對地區工業發展最終影響方向和大小是不確定的，因而需要動態處理財政分權、市場化與地區工業發展之間的關系。不僅要從方式創新上，還要從深度拓展上，穩步推進現行的市場化改革，優化資源分配基礎，釋放經濟活力。

第三，繼續加強工業轉移戰略，實現東中西高水平對接。雖然我國制定了西部大開發、中部崛起等區域振興戰略，但是這些區域工業發展仍與其他地區相比呈現了低資源使用效率狀態，仍然有較大的工業發展空間。因此，我國應該持續改善中西部地區承接產業轉移環境，增強中西部地區發展動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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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田艷平，徐瑋，顧賈能.影響工業高質量增長的制度性因素——基于中國式分權的研究[J].學習與實踐，2018（05）：40-50.

[4]李雪瑜.財政分權與地方工業發展——基于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的檢驗[J].中國產經，2020（21）：109-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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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小魯，樊綱，胡李鵬.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 2018[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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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邵傳林.中國式分權、市場化進程與經濟增長[J].統計研究，2016，33（03）：63-71.

注釋：

1.東部地區包括遼寧省、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山東省、上海市、浙江省、江蘇省、廣東省、福建省和海南省;中西部地區包括山西省、吉林省、黑龍江省、安徽省、江西省、河南省、湖北省、湖南省、內蒙古自治區、重慶市、四川省、貴州省、云南省、陜西省、甘肅省、青海省、寧夏回族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廣西壯族自治區。

作者簡介：王瑩瑩（2000—），女，山東濰坊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財政稅務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