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軍






2020年10月的一天,張小蘇聽說我要去參加在上海一年一度的樂器展會,便希望我把其父(注:著名二胡演奏家教育家張韶先生)用過的一把老胡琴帶到上海,贈送給上海胡琴博物館的蔣國粹館長。
當我從上海虹橋車站下車后,蔣國粹館長親自開車接我到他的胡琴博物館。
在胡琴博物館,我見到了旅法二胡演奏家果敢。
果敢剃著一個光頭,身著淡藍色長衫,在蔣國粹館長的提議下,他用張韶先生的這把老琴演奏了幾首二胡曲,琴聲像一個老者用渾厚滄桑的聲音訴說著故事。
果敢稱,張韶老師也曾指點過他拉二胡。除此之外,老一輩的演奏家如蔣風之、閔惠芬等人都曾指點過他。
原來,果敢的父親果俊明作為原中國二胡協會副會長、沈陽音樂學院民樂系主任和二胡演奏家,與國內著名二胡演奏家過從甚密。一有機會,他便會讓他們給果敢上課。果敢曾經得到過那么多名家的指點,他無疑是幸運的。二胡,陪伴著果敢從附中到大學。
后來,果敢去了法國,并在那里專門從事演出和創作。據說,許多從事藝術的華人在國外混的都不太好,有些人為了生存不得不放棄藝術,從事其他與藝術無關的工作。而果敢卻不是這樣。在法國,他玩轉音樂并干得風生水起,2016年,果敢居然獲得了法國政府、總統和文化部頒發的法國文學與藝術騎士勛章。據悉,目前只有兩個中國人獲得過這個勛章,一個是郎朗,另一個就是他。一個在法國從事中國民族音樂的演奏家能獲此殊榮,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父親對我說:出國把二胡帶上
果敢出生在沈陽音樂學院院內。受父親的影響,他從4歲就開始學習胡琴,就讀于沈陽音樂學院附小、附中直至本科,二胡始終伴隨著果敢。然而,果敢稱:“從1991年本科畢業一直到2001年,我沒有拉過二胡。”他道出原委:那些年民樂處于低谷,很多學習民樂的人都改行了,或玩吉他,或玩打擊樂。受大環境影響,果敢也扔掉了二胡,開始師從呂青山教授改學打擊樂,并組織樂隊排練,到處演出。
后來,看到很多人都出國了,果敢也動了出國深造的心思。果敢曾跟沈陽音樂學院的老院長、著名作曲家秦詠誠透露出想去美國學習打擊樂的想法,秦詠誠對果敢說:去美國干啥?我認識朋友在法國,你就去法國學習打擊樂吧。
出國前的一天晚上,果敢跟一幫朋友吃飯話別,飯局上父親對果敢說:你走時把二胡也帶上。果敢說我帶它干啥?父親說帶上吧,興許有用。
果敢聽了父親的話,把二胡帶到了法國。
一把二胡打開法國局面
在巴黎,果敢進入國立音樂學院學習打擊樂,包括現代打擊樂、爵士鼓和小軍鼓。畢業時他獲得了碩士文憑。畢業后,果敢打算靠打擊樂掙錢謀生。他去酒吧與那里的鼓手交流,鼓手們的專業都很棒,卻都沒有什么正式工作。看來,靠純音樂謀生實在太難了。
果敢在巴黎,深感生活艱難。為了生存,他做時裝模特,也當過電影群眾演員。只要能有收入吃飯,他都愿意嘗試。
后來在一些場合,果敢拿出了從國內帶來的二胡,僅限于小范圍拉奏,反響不錯。父親當初在他臨行前對他說的話真的應驗了。果敢暗想:如果想擴大二胡的影響,就要打入法國的主流音樂圈。于是,他組織樂隊演出,也把二胡帶入樂隊。不就之后,果敢認識了一位法國作曲家,他曾經為影片《英國病人》作曲,獲得過奧斯卡電影音樂金像獎。當時這位作曲家正在為另一部影片作曲,其中里面有中國元素,于是他找到了果敢。“那是我剛到法國沒幾年,也是頭一次進棚跟法國人錄音。”果敢說,他用二胡錄音時,這些法國音樂家非常驚訝,竟然由最初的好奇變成了崇拜。他們沒想到兩根弦的中國二胡居然能表現出如此豐富的音樂。靠一把二胡,果敢打開了局面。之后他認識了很多法國音樂圈的朋友,并陸續為很多電影錄制了二胡音樂。后來又參與了電影《功夫熊貓》《新少林寺》等四十多部中外電影的創作與錄音。
組織樂隊到世界各地演出
進入法國音樂圈之后,果敢的演出越來越多,且影響力也越來越大,他還有機會與交響樂隊合作演出。在法國20年,果敢先后組織了35支樂隊。他說,35支樂隊中,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樂器基本都涵蓋了。果敢坦言:這35支樂隊,有的成功,有的不溫不火。
果敢曾帶著樂隊去歐洲許多國家演出,并先后帶著十支樂隊來中國演出。
果敢手下有一支樂隊全稱叫“果敢瘋馬樂隊”,由中國、法國、蒙古、瑞典四個國家的成員組成。四個國家,四種樂器。“果敢瘋馬樂隊”曾多次在央視綜藝節目和遼視春晚亮相,也先后在《出彩中國人》《經典詠流傳》《國家寶藏》等欄目亮相,在國內引起很大反響。果敢意在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自己的努力。
20年中,果敢先后去了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演出了三千多場,出版了八十多張唱片。2009年,著名鋼琴家郎朗邀請果敢前來美國,他們二人一起在美國紐約卡內基音樂廳演出引起轟動,《紐約時報》給予了高度評價。也正是這次音樂會的成功,果敢又在2014年重返紐約卡內基音樂廳成功舉辦了個人獨奏音樂會,并獲得中外媒體一致好評,后來他又在奧地利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奏并榮獲杰出藝術家大獎。在法國巴黎議會宮、日本東京三得利音樂廳、瑞士日內瓦皇家音樂廳、中國十城保利劇院等世界著名的藝術殿堂,都留下了果敢的足跡和他優美的琴聲,也為果敢的藝術經歷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尋找中西音樂結合發展的方向
“中國傳統文化和二胡音樂怎樣與法國音樂合作?是拉小提琴的作品取悅于西方,還是用二胡拉奏中國原創的音樂?”這些問題是果敢經常考慮的。
在法國,果敢也拉“巴哈”的作品和一些西方音樂家的音樂作品。“拉這些東西作為演出的噱頭可以,但是作為主攻的方向,確實走不通。”果敢認為:中國的二胡,在演出中還要演奏中國傳統的音樂和原創音樂,一味演奏和移植外國作品注定沒有前途。在摸索和舞臺實踐中,他終于找到了中西音樂結合發展的方向。
果敢于2020年10月來到上海,錄制了他創作的一首單曲《大家閨秀》。這是一首江南風格的作品,也是中國元素的內容借用外國和聲體系產生的中西合璧的作品。果敢告訴記者,他寫了許多作品,大多都是中國元素的內容,如《鞭炮》《仙鶴》《功夫》《云杉》《餃子》《登鸛雀樓》《中國自行車》《喜馬拉雅山》等,用的都是外國的和聲體系和外國的音響,這種中西結合的藝術效果令果敢非常滿意。像母親喜歡自己的孩子一樣,果敢對自己用心創作的每一首作品都很鐘愛,他也希望每一首作品都用不同的風格去呈現。果敢現任沈陽音樂學院與星海音樂學院客座教授,他希望在教學中把一些創作經驗與年輕人分享。
拉琴作曲兩條腿走路
談起學習作曲,果敢說自己曾在音樂學院學習過一點點,后來在實踐中有感而發嘗試進行創作。“最早寫作品是15年前,第一首作品是《水女人》。”果敢稱,自從寫出了這首作品以后,他驚喜地發現自己居然還有作曲的潛能,于是便一發不可收。目前他已經創作了三四百首作品。果敢說,演奏二胡的人對旋律很敏感,而二胡具有充分表現喜怒哀樂的特點。于是為二胡寫作品,是他十分樂意干的事情。如果說過去演奏是單腿走路,那么自從讓樂思化作音符和旋律在五線譜上跳躍,使得果感在音樂事業上又多了一副可以自由飛翔的翅膀。隨著知名度鵲起,一些機構還請果敢為一些電影創作音樂。之后他便為法國影片《喜馬拉雅山的采蜂人》《神山之迷》等作曲。2019年,適逢中法建交55周年,果敢創作了《風箏·風箏》的電影音樂。
音樂是我最大的愛好
果敢與許多出國留學的人一樣,初到異國他鄉會感到諸多不便甚至迷茫。經歷過種種磨礪之后,他們會逐漸認清自己,揚長避短發揮自己的優勢去贏得人生的轉機。因為二胡,果敢找到了事業上的突破口。他笑著說:“在法國出了點名以后,有了一種弘揚中國民樂的使命感。”問及他手中使用的胡琴,他回答:“現在演奏用的二胡是父親給我留下的。父親2010年離世,他給我留下兩三把胡琴。”果敢稱這些胡琴雖然很老舊了,但他也一直沒有舍得換掉它們。“用父親留下的樂器演奏,既是對父親的懷念,也是對先輩精神的傳承。”
說起自己的愛好,果敢說:“其實我小時候很喜歡畫畫,還喜歡集郵和足球。”因為學習二胡,這些愛好都放棄了。他坦言道:我們這個年齡不能做太多的事,只能專心做一件事。音樂,是我最大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