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一書探討了在技術變革發展的社會背景下,藝術中潛存的政治權力主題,其內在本質與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的微觀權力理論有異曲同工之處。本文通過分析本雅明在書中揭示的藝術、技術、政治權力之間相互交錯的關系,結合福柯的微觀權力理論,以建筑藝術為載體,分析技術的飛速發展對藝術的革新意義及其特定背景下的社會批判主題,從而引發對現代社會現實的思考。
【關鍵詞】 機械復制;藝術;權力;建筑
【中圖分類號】J0?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11-0083-02
《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的作者本雅明是西方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他的研究集中于資本主義政治、文化、藝術領域。本文嘗試對書中理論進行分析,提取其中技術、藝術與政治三者之間的關聯性進行探索研究,結合米歇爾·福柯的微觀權力理論,對社會現實進行思考。
一、技術與藝術:技術是藝術的發展基礎
《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中理論的出發點是技術發展的社會背景。在轉變過程中,以技術為基礎的機械復制代替了傳統藝術的“光暈”。對于這種現象,本雅明內心既為“光暈”的消逝而留念不舍,又對現代藝術表現出的完全不同的效果所震驚。他對于工業技術給藝術帶來的重大改變是認可的,基于唯物主義的觀點,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使“技術”成為藝術生產中難以逾越的話題[1],書中寫道“由此,技術復制達到了這樣一個水準,它不僅能復制一切傳世的藝術品,從而以其影響經受了最深刻的變化,而且它還在藝術處理方式中為自己獲得了一席之地”[2]。因此本雅明在《機器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中討論的藝術生產理論的重點,是以技術作為現代藝術轉變的基礎,強調機械復制技術在藝術與大眾關系中的作用。
(一)藝術生產。“獨一無二性”是傳統藝術的重要特征之一,而技術的發展、批量化的生產模式使這種特征逐漸消失,實現了藝術生產從獨一無二到機械復制的轉變。機械復制不是數量增多的粗制濫造,而是在保證質量的基礎上,將原來供少數人欣賞的高雅藝術用廉價、高效的方式散入到大眾的視野。以建筑為例,傳統的建筑營造方式都是以手工為主,獨一無二,但效率低、工期比較長;工業革命使機器生產代替手工勞動,同時鋼鐵、水泥、玻璃等新材料的應用,鋼混結構的出現,使建筑的大規模批量復制成為現實,雖然相比傳統建筑缺少民族性、地域性,但有著效率高、節約時間的效果。
(二)藝術作品。“光暈”作為書中文藝理論中的重要概念之一,是一種獨一無二、神圣隱秘而又不可接近的存在。獨一無二體現了藝術作品的原真性,即藝術品在創作誕生時的即時即地性;神圣隱秘感來自人們傳統宗教儀式中所蘊含的崇拜價值;不可接近性是指藝術的受眾、接受者和藝術本身之間出于欣賞膜拜而保留的距離感。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將傳統藝術中帶有距離感的崇拜價值轉化為大眾化的展覽價值,這種模式下藝術的“光暈”被傳統藝術缺失的“震驚”效果取代。這種震驚體現在建筑藝術中,更多表現在建筑的內在結構改變而造成的外觀形態的變化,工業技術的進步以及結構科學學科的形成發展,使人們對房屋結構內在規律的把握越來越深入,從而能夠在原有結構形式的基礎上加以改進或創造,形成新型結構體系,使現代建筑外體量越來越大,向著超高層、大跨度方向發展,給人“震驚”的視覺效果。
(三)藝術消費。機械復制技術使傳統藝術光暈喪失,逐漸平凡化、世俗化,走向以大眾為主的消費群體,使得普通人獲得近距離接觸欣賞藝術作品的體驗。這種藝術受眾群體的擴大在某種意義上也意味著一種變革,貴族階層的精英文化受到一定的沖擊,大眾文化開始蓬勃發展起來[3]。比如,古代的建筑大多為有一定階級地位人的居所或是膜拜場所,而復制技術催生的模塊化、產業化的建筑形式使得高層房屋成為普通大眾所擁有的基本品,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二、藝術與權力:藝術是權力的物質載體
書中提到德國法西斯主義的戰爭美學、政治審美化等思想,通過藝術的形式傳遞給大眾,藝術被賦予強烈的政治色彩。本雅明以電影為例,從馬克思唯物主義的立場,冷靜分析了接受者審美變化的客觀事實,辯證地提出觀點。
(一)電影藝術。從傳統藝術獨一無二性、光暈、膜拜價值到機械復制藝術的大眾性、無暈、展示價值的轉變體現了接受者審美經驗的變化,而電影是這種轉換的典型形式。電影演員與舞臺劇演員最大的區別體現在與觀眾的聯系上,電影演員在機器面前表演,與觀眾沒有直接的交流互動,通過剪輯等技術手段進行重新組合排列,因而“在人被機械的再現中,人的自我異化經歷了一種高級的創造性運用”[4]。電影制作過程中的大眾不可見性,使其變成觀者自主閱讀并賦予自身主觀意義的文本,讓大眾處于主宰地位、獲得權威性,具有革命的象征意義;然而,也正是這種復制技術所造成的不可見性,使電影成為意識形態的載體,傳播主流政權的意識形態,影響接受者的判斷,為主流意識形態的再生產和延續做貢獻。電影是現代技術高度發達背景下的藝術類型,它并非天生好或壞,而只是一種被用來為正義或邪惡服務的工具[5]。電影正是以其藝術手段、大眾性的特點,在日常生活中潛移默化地傳達和提示人類生活中的應有之意,使觀眾在觀賞中獲得統治階級希望觀眾獲得的頓悟,通過電影這種視覺傳達的藝術形式來馴服精神世界。
(二)建筑藝術。與電影藝術相同,在建筑藝術領域通過視覺形式來達到權力規訓目的的應用——全景敞視建筑,也在20世紀引起人們的關注。全景敞視主義最早應用在監獄中,邊沁在1785年提出“圓形監獄”的設想,后由米歇爾·福柯在《規訓與懲罰》一書中正式創造了“全景敞視主義”[6]一詞,并提出微觀權力理論,與本雅明對藝術與權力的思考有異曲同工之處。福柯指出權力通過全景敞視監獄(藝術)支配空間,讓空間本身帶有權力的性質,使權力像一張無形的網,潛移默化地達到規訓的目的。全景敞視監獄由中間的瞭望塔和周圍的環形建筑組成,二者相對存在。環形建筑通過實體分割形成囚室,每個囚室面向瞭望塔的方向沒有視線阻隔。這樣的設計使在瞭望塔中的管理者擁有了視覺權力,并且行為被隱藏起來,而被監督者的行為卻暴露在監視之下,形成一種持續的、有意識的可見狀態。即使瞭望塔中的監視是斷斷續續的,但被監督者卻無時無刻感覺到自己正在受到監視[7]。由此,通過視覺形式的傳達,在被監督者心理形成暗示,造成一種有意識的“自我監視機制”,從而確保規訓權力連續不斷地自動發揮作用。機械復制時代的到來,全景敞視主義也隨著復制的建筑藝術而被廣泛應用,學校、醫院、工廠,權力彌漫于建筑空間中。德國柏林的議會大廈玻璃穹頂,玻璃將光線折射到下面的議會大廳,通過穹頂內搭建的高架觀景平臺,可以從各個角度觀看人員辦公,使全景敞視的權力空間建筑演變出一種新的模式。全景敞式主義建筑的本質是把“看與被看”二元統一進行分解,通過視覺形式達到權力規訓的目的;而本雅明書中對電影藝術分析中指出電影的拍攝與制作剪輯過程的不可見,打破了二者的統一性,在視覺傳播過程中向接受者傳達意識形態的思想控制,從而把現實社會變成一個權力控制下的機體。在一定程度上二人的理論有一定的統一性,體現了權力與藝術的分析、對社會危機的觀察與反思以及對現實社會的政治批判意義。
三、技術與權力:技術是一種微觀權力
科技不斷發展,技術也逐漸成為一種微觀權力。溫納曾經說過:“我們稱作‘技術’的東西也是在我們的世界中建構秩序的方式。”[8]在日常生活中,技術系統對人的行為有很大程度的規范可能,人們會不自覺地遵循,甚至成為習以為常的狀態。依賴于現代空間監控技術的飛速發展,在建筑藝術上已經不需要改變建筑的空間形態來達到全景敞視的目的,在批量復制的現代建筑中,形式各異的電子監控設備成為人們無法回避的一種社會現實,完全可以達到全景敞視的權力規訓效果。運用現代的技術將復制時代的全景敞視建筑進行了全面信息化升級,更加便捷、高效、低成本,其中蘊含的權力規訓狀態也更加完善,人們的日常活動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被“看”的過程中,在冰冷的電子設備之后,仍然是高聳的“瞭望塔”,潛移默化、習以為常,逐漸成為技術的犧牲品。
四、結語
本雅明的理論主題和福柯的權力規訓揭示了技術、藝術與政治權力間的辯證關系,技術是藝術發展的物質現實,權力通過藝術形式實現,技術也是構成微觀權力的一部分。三者的相互關聯作用,為深入思考現代藝術的價值意義及其背后潛在的微觀權力運行提供了獨特方向,也對人們認識社會現實提供了借鑒思路。在技術飛速發展的社會中,藝術成為一種消遣娛樂方式,人們享受著科技帶來數字化、大眾化、便捷化的生活方式,沉浸在娛樂至死的社會氛圍之中;網絡的延展使人們的思想被各種意識形態所影響。在娛樂的同時也要對現實進行反思,發現其中蘊含的內在本質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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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孫盛濤.技術 · 藝術 · 政治——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的理論主題解構[J].山東師范大學學報,2005,(02):15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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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郭帥帥.瞭望塔與囚徒——福柯“全景敞視主義”在現代社會的投射[J].安徽文學,2017,(03):39-40.
[8]張衛,王前.論本雅明對機械復制時代藝術的情感[J].哲學動態,2015,(12):71-76.
作者簡介:
盧煜,女,漢族,山東日照人,中南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環境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