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追求“共享”“共治”的互聯網生態環境下,公安政務新媒體已成為權威信息發布、輿論宣傳引導、公信力塑造提升、警民互聯互動的重要平臺。在近年發生的多起涉警輿情危機事件中,信息通報不當成為公安機關飽受輿論爭議甚至詬病的重要原因。本文以習近平總書記對于黨的新聞輿論工作要“從時度效著力,體現時度效要求”的重要指示精神為遵循,結合近年發生的一些案例,探討政務新媒體建設從“合格達標”邁向“規范優質”、從重數量到重質量的“下半場”中,公安機關如何發揮政務新媒體警情通報在信息發布和公眾溝通中的正向價值,以更好地回應民眾關切,打通“兩個輿論場”,提升主流輿論影響力。
關鍵詞:警情通報;“時度效”;公安政務新媒體
中圖分類號:D63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14-0079-03
課題項目:本論文為福建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基地政法輿情治理研究中心開放課題“涉警輿情事件的信息披露與媒體溝通策略研究”成果,課題編號:ZFYQ0005
移動社交媒體的興起改變了信息傳播格局,也革新了傳統的警民溝通模式。公安部發布的全國公安新媒體績效評估數據顯示,截至目前,全國公安機關開設各類新媒體賬號超5萬個,覆蓋粉絲規模過億,年點擊量近千億,是體量最大、最具規模的政務新媒體矩陣之一[1]。各地警方通過自有媒體平臺發布信息、通報警情,極大地方便了警務信息傳播和輿論引導。但同時,用戶參與、跨平臺聯動等新特征打破了“我說你聽”的單向傳播格局與隔層化限制,公安機關需要面對網絡信息混雜、輿論價值多元、輿情危機一觸即發的挑戰。在近年發生的多起涉警輿情危機事件中,存在因信息通報不當引發涉警輿情危機的突出問題。從法制網輿情監測中心對2020年上半年132起典型網絡輿情事件的系統分布分析來看,公安機關占比最高[2]。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黨的新聞輿論工作“要抓住時機、把握節奏、講究策略,從時度效著力,體現時度效要求”。這既是新媒體環境下檢驗新聞輿論工作的水平標尺,也是公安機關發布信息、處置輿情的策略要求。
一、把握警情通報的“時”:回應及時、發布適時
網絡傳播的移動化、社交化和智能化發展使涉警突發事件能以最快的速度演變成公共輿情事件,這就要求警方以及時權威的聲音做“第一定義者”,否則公眾關心的案情真相被“拖”在傳播鏈的末端,往往導致輿情事件擴大化、復雜化,嚴重影響公安的公信力。“云南麗江女游客被毆打毀容”事件發生在2016年11月11日,距離網絡曝光足有兩個多月,而麗江警方信息發布遠滯后于事態發展和危機傳播的速度,引起網友對“90天傷情鑒定”的質疑和對警方包庇嫌疑人的猜測。2018年“福州趙宇見義勇為案”引發輿論爭議后,公眾通過微博喊話警方回應與警方的沉默不語形成鮮明對比,引發公眾對公安信息發布的不滿和質疑,微博話語陣地失守的福州公安關閉了微博評論功能。只有在案件破獲、嫌犯落網等關鍵節點,主動釋放權威動態的信息來吸引輿論,才能減少網絡碎片化和不實信息對輿論情緒的沖擊,避免輿論倒逼權威回應引發更深層次的負面影響。2020年2月,四川崇州的輔警陳某駕駛奔馳車經過檢測點時拒絕配合當地疫情防控,稱“家里有大官”,與志愿者發生沖突。當地派出所“和稀泥”執法的視頻被爆出之后,崇州警方持續沉默失聲讓網民更加有理由懷疑涉事輔警背景以及崇州警方在辦案時是否監守自盜,為后續的輿情處理埋下了更大的隱患。在真相稀缺的互聯網傳播中,面對公眾的信息需求,警方如果不能及時用權威聲音填補“信息缺口”,不實言論和失真聲音就擁有了持續發酵的時間和空間。面對兩起發生在同一省份,有著相近的時間和相似的偶發原因的中學生自殺死亡事件,貴州省銅仁市德江縣警方及時公開信息澄清了事實真相,既有助于維護公眾的知情權、監督權,也有效遏制了謠言的擴散;而甕安縣警方卻由于沒有及時公布案情真相,謠言四起,民眾情緒不斷激化,最終釀成震驚全國的“甕安事件”。由此可見,公安機關及時補位通報警情才能阻絕謠言蔓延,牢牢掌握輿情處置主動權。
輿情回應要求“快發聲”,更要求“發對聲”,在事件沒有被調查清楚、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搶速度”發布信息,可能使警方成為不實信息的源頭,催生更嚴重的負面輿情。在“2012深圳5·26飆車案”中,警方在發布案情信息前未完全查明真相,所公布的肇事人的職業、肇事車輛事發時的速度等方面的信息都與實際情況存在偏差,引發民眾質疑。回應及時和發布適時是相輔相成的,準確抓住關鍵時間節點,加強動態信息發布,成功搶占輿論“第一落點”是“發布適時”的應有之義。2019年7月4日發生的“杭州女孩章子欣失蹤案”引發社會廣泛關注,該事件由錢江晚報首次報道后2小時,杭州市淳安縣公安便通過官方微博發布通報予以證實,在輿情形成期及時將謠言扼殺、封堵在萌芽狀態。三天后象山警方兩次跟進發布,充分釋疑解惑,在輿情擴散期起到了“一錘定音”的效果。當該輿情事件隨議題熱度的下降進入消散期,浙江省公安廳再次對完整案件進行詳細通報,對案情事實進行補充和總結,其中提到的五百警力奔赴多地調查取證的細節也使得公眾消解了原本對警方的質疑和不滿[3]。在該案例中,每個回合的信息發布在輿情發展的不同時期有針對性地適時進行,用高規格高質量的信息通報還原事實、破除謠言,有效實現了官民溝通,有力贏得了主流輿論話語權。
二、把握警情通報的“度”:保持態度、掌握尺度
在互聯網公共危機語境下,民眾期待的是一個負責任的行動者,在警情通報中這種負責任的態度表現為實事求是、開誠布公。在警方權力、自媒體民意、商業媒體的偏向和關系中,唯有用事實真相說話的正義是對所有人的尊重[4]。在2011年8·30江蘇南京大巴劫持事件中,警方隱瞞了在逮捕行動中開槍誤傷人質的事實,經網友揭穿后警方公開承認并道歉,極大消解了其公信力。面對網絡輿論壓力,個別地方把輿情的化解寄希望于掩蓋事實真相,面對質疑往往漏洞百出,出爾反爾、相互矛盾的輿情回應反而引發更大的輿情。在2019年“廣東汕頭交警扔車執法”事件中,面對網絡流傳的視頻,警方發布通報“辟謠”引起輿論質疑,之后公布實情著實“打臉”,一天之內“三改”通報的信息反轉使輿情危機迅速激化。公共輿論引導首先必須公開信息,而不是操縱信息[5]。像鄧玉嬌案中警方通報案情閃爍其詞、前后不一,企圖用詞語的閃挪騰移消解真實客觀的做法不免讓大眾揣測其背后的動機。在“人人皆媒體”的新媒體環境下,如果發布信息生硬剛厲、態度傲慢,乃至以強硬方式來干預或限制媒體對事件的采訪報道,意圖壓降輿情的傳播動能,往往適得其反,觸發輿情破窗的鏈條鎖,激發更大范圍的對抗表達[6]。2020年8月8日,江西撫州市樂安縣發生一起惡性刑事案件,在警方調查取證、追捕嫌疑人曾春亮的同時,撫州公安官微“怒懟”網友質疑,不僅沒有緩解負面輿情情緒,反而火上澆油,把自己“送”上了熱搜。在引發全國民眾熱切關注的“于歡案”中,濟南公安官方微博發言隨意,甚至調侃網民,激起洶涌的次生輿情,引得人民日報官微發聲批評,提醒“不要把公安官微當成自家菜園子”,不能不說話,也不能亂說話。與情理不合的通報言辭同樣令輿論對通報可信度產生懷疑,云南“躲貓貓”事件發生后,在羈押場所發生犯罪嫌疑人“流鼻涕死”“吞雞骨頭死”等事件,因死亡原因的“奇葩”描述,招致公眾對警方隱瞞真相的懷疑。
警方的信息發布內容要客觀準確,也要嚴謹嚴肅,在表達的克制與情緒的釋放之間,對分寸的拿捏力度和對正義的代言方式成為其良性傳播議題中的應有之意。尺度把握不當不僅會沖淡惡性案件通報的警示意義,還可能引發負面社會效應,將“故事”講成“事故”。在“甘肅白銀連環強奸殺人殘害女性案”等典型案例中,公安機關通過案情通報細致、全面地展現兇犯的作案細節,讓人產生不適感,甚至可能引發不良的犯罪示范效應。在互聯網深度介入公共表達的背景下,網絡輿論場充斥著情緒化和理性化的博弈。公安機關對事實真相的還原具有一定的話語優先權和公信力,其信息發布更要做到冷靜克制,用法言法語客觀陳述,引導輿論向理性方向發展。2020年10月25日,吉林省梅河口市警方通過公眾號通報張某先殺死前妻及前妻“姘居”男子后拋尸一案,其中提到“自古奸情出人命”“張某先的做法展現了自己的男子漢氣概”“從某種程度上講也值得同情……”,這篇“像是在讀故事會”的通報表現出對情緒化閱讀的迎合以及對“流量文章”的渴望,“地攤文學”般的描寫不可取,“同情”更加不合時宜。同樣,山東莘縣公安關于“燕塔青年男子墜落身亡”和浙江桐鄉市公安關于“66歲環衛工因勸阻亂扔垃圾被打事件”的兩篇通報,都有鮮明的情感態度,但前者理性適度的情感表達深深觸動了受眾的心,后者疾惡如仇的情感卻因過于直接,與其作為執法者的身份不符而招致批評[7]。
三、把握警情通報的“效”:傳播高效、講求良效
作為政府信息公開的義務主體,公安機關警情通報的目的是在法律授權的范圍內,及時發布各類案件的調查和處理情況,為公眾答疑釋惑,及時消除非理性不信任,以保障公眾知情權,接受社會監督。因此,面對公眾關注和質疑,只有把輿論“疑點”“痛點”“焦點”作為回應的重點,才能達到有效的傳播效果,最大限度地匡正輿論軌道。在引發輿論強烈關注的“四川瀘縣中學生死亡”案件中,死者身體的瘀傷和家長的質疑態度使得“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這一問題成為公眾爭論和關注的焦點。面對公眾提出的疑點問題,瀘縣公安機關在首次的案件通報中并沒有進行針對性的回答,只是簡單地說明死者情況,并且一味強調沒有證據表明死者是他殺。對于不明真相的公眾而言,這樣的信息通報與輿論訴求基本處于脫節狀態,權威信息的缺失導致輿情危機持續發酵,官民互信的基礎也在鋪天蓋地的謠言中被漸漸蠶食。而觀之“保時捷女車主怒扇男司機耳光事件”,重慶渝北公安發布的通報將網絡疑點一一澄清,當事人的房產面積、私家車的首付款和按揭年限都一清二楚,被網友稱為“教科書式通報”。面對此類爭議性案件,人民網輿情數據中心發文指出:警方主動“加料”好過被動發聲,以順藤摸瓜、由表及里的方式對涉事者“抖家底”“列明細”,方能贏得民心民意[8]。權威機關披露信息的過程實際上是權力的社會分享過程,因此事件通報也不只是官方單方面地行使權力,而應當是一種具有互動性的公共傳播行為和公共服務產品[9]。移動社交媒體興起后,警方信息發布由對傳統媒體的依賴轉變為通過政務新媒體直接即時發布,警情通報不僅具備傳遞信息的功能,更重要的是能夠做到與公眾即時互動和信息反饋,實現官民溝通,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2016年6月7日,南京江寧萬達廣場發生小規模群眾聚集事件,在該案件的情況通報中,南京市公安局運用圖片、視頻等多種媒介元素,打造出文字解說與視頻截圖相結合、繪制現場圖、掃描二維碼觀看案發現場的完整視頻等多種形式相結合的警情通報,直觀詳細地向社會公眾告知案情真相,印證了通報中提到的“千言萬語不如展示證據”,圖文并茂、有理有據的警情通報也給民眾帶來了安全感和滿意度。同時,面對媒體融合的新發展,警方的信息通報也要充分調動官方媒體、新媒體矩陣、中立第三方等多種傳播力量,利用傳播平臺及渠道的“組合拳”,實現輿論引導效果的最大化。2020年7月7日,貴州安順市突發公交車墜湖事件,在救援過程中,貴州當地政務新媒體聯合央視新聞等權威媒體,持續發布救援進展、傷亡統計、收治情況等信息,在滿足公眾信息需求的同時牢牢把握住了輿論的引導權。
在網絡環境下,“我說你聽”的信息單向灌輸或拒絕對話的表達,即使音量再大、調門再高,只不過是眾聲喧嘩下的卡拉OK式的自我言說[10]。只有當民間和官方的話語體系達到平衡和協調狀態,公眾對官方的認同感才會增強。在“云南女游客被毆打毀容事件”尚無定論之時,麗江警方官方微博發布了帶有刻意宣傳意味的“麗江治安狀況一直較好,歡迎來旅游”等內容。這種居高臨下式的“自說自話”,不但沒有收到良好的發布效果,反而激化了公眾的抵觸情緒。網絡環境下的官方通報應當主動打開“平民視角”,“正在調查”“高度重視”等空洞無物的官話套話充斥全篇的信息發布缺乏將民眾關切作為著力點的相應情懷和素質。在2015年黑龍江哈爾濱市公安局針對“道外區太古街727號庫房火災”發布的情況通報中,585字的全文中“領導高度重視”的內容占258字,這種信息發布將“災難處理”變為“政績粉飾”,實際上是在透支政府的影響力和公信力。
四、結語
全媒體時代的到來實現了輿論傳播模式的多元化,在網絡“聚光燈”式的集體圍觀下,公安政務新媒體的警情通報已成為官民溝通與對話互動的重要載體。作為網絡輿情的高敏群體之一,公安機關既要“做得好”還要“說得好”,從實體層面和信息通報層面同步推進,共同實現輿情處置閉環,才能妥善解決危機。只有掌握好“時度效”的策略要求,以及時翔實、有理有據的通報廓清事實真相,以不驕不卑、不遮不掩的態度開展警民溝通,用高水平的信息公開和有力的輿論引導,才能交出一份人民滿意的“警情通報”高分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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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仲少華(1995—),女,山東煙臺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互聯網輿情治理、新聞傳播法治與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