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冰欣

“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
焦大趁著酒興放飛自我,開了回吐槽大會。他卻決計料不到,年來圈里的丑事兒,可比樓里的丑事兒辣眼睛多了。找完代孕就棄養的,淫濕作對閑云野合的,吃藥補腎天地一家春的,拜鬼兼熗炒“基基復基基”的……負面新聞層出不窮、屢屢曝光,吃瓜群眾脆弱的小心臟被震碎成了滿地的渣渣:都是些什么樣的妖精魔怪啊?!典型的“做了人類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迅哥兒:此話,我倒的確是說過的。)
老鼠屎一粒接著一粒,整鍋湯壞了。于是,大家開始振臂高呼,國內娛樂圈的當務之急,是演員如何提高個人修養的問題。沒有文化、不練業務、不講“武德”,流量時代產出了一大批借一時因緣巧合而攀上風光頂峰的“三無產品”;如今,一次次慘烈的翻車讓我們不禁痛定思痛:他們為什么只認錢?他們潛意識里為什么覺得“自我修養”像個笑話?演員這個職業的標準與規矩究竟在哪里?
既然提了“演員的自我修養”,便不由得聯想到《喜劇之王》里,男主尹天仇最珍視的那本“葵花寶典”。《演員的自我修養》,本是蘇聯戲劇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創作的戲劇理論著作,系統地論述了演員表演技巧訓練與提高個人藝術素質的途徑。作者指出,藝術是生活的真實的反映,因此,演員最重要的是體驗角色的情感,從而尋找自己的舞臺感覺。
雖然尹天仇只是個跑龍套的窮小子,一名不文,但他十三點兮兮的堅守里,有著并不難懂的可貴的東西。一個演員基本的工作是什么?是鉆研業務,是不斷琢磨演技,精益求精。而除卻天賦之外,“不斷琢磨演技,精益求精”的過程,根據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的準則,需要不斷沉入生活,用心捕捉生活的每一個幽微、動人的細節,演什么,像什么,活靈活現。
張瑞芳當年演婦女隊長李雙雙,下基層體驗一點兒不含糊。她和人物原型劉鳳仙在宋家莊村同吃、同住、同勞動——白天,張瑞芳跟著劉鳳仙去開會、派工、抓生產,還跟著劉鳳仙一道下田,學會了鋤地、澆水、施肥、點種;晚上,她倆一邊促膝談心,一邊納鞋底兒、縫被子、搟面條……過了半年多,張瑞芳熟悉了農村生活,詮釋角色如魚得水,影片《李雙雙》最終榮獲第2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故事片、最佳編劇、最佳女演員、最佳配角四項大獎。
《秋菊打官司》里的鞏俐,演的同樣是村婦,而扮相比老前輩更“土”更“矬”。年輕時的鞏皇是個天生麗質的大美女,但她一點都不care在鏡頭前的形象,為了貼近角色,哪管面目全非、自毀長城。提前去隴縣生活了好幾個月,鞏俐故意不洗澡,還用洗衣粉洗頭。之后,她仿佛脫胎換骨、易筋洗髓,粗糙的皮膚、凌亂打結的頭發,俗氣的棉襖,走路的姿態、說話的方式,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鄉下來的“秋菊”,倔強、堅韌。觀眾驚呆了,鞏俐成功了。該片拿到了第49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第13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故事片、第16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故事片這些重量級獎項。

《賭俠2:上海灘賭圣》,1991 年上映;《秋菊打官司》,1992 年上映。鞏俐被稱為“鞏皇”,不是沒道理的。
年少成名的張震,更是因為一部《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而差點被楊德昌“玩壞”。張大帥哥坦言看到楊導就害怕,“他個子很高,拍戲時脾氣很不好,為了達到想要的效果,常會罵演員。我記得有一場戲是本省幫去彈子房找外省幫的人,打算殺人,后來,我和王柏森跑進彈子房,一進去便看到死人,導演一開始就要先拍那個鏡頭。那天吃完飯,尚未開拍,導演便把我找去,狠狠罵了一頓,我壓根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接著就被丟到那個用老房子搭建起來的彈子房,在黑暗中面壁思過半小時”。
被關“禁閉”不算,配音的時候,德昌又發飆了。有一次,張震配來配去感覺不對,老楊怒發沖冠,一個箭步沖到配音間,揪住可憐娃的衣領,揚言要找小張“出去單挑”。圍觀群眾紛紛黑人問號臉:“哎,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你跟他單挑什么呢?!”
在德昌孜孜不倦的辣手摧草下,“十四歲的孩子”開始“質變”了。“小四殺小明那一場戲,令我非常難忘。小四跪在小明身旁痛哭,緊接著,就被帶到警察局去。演出時,我處于相當忘我的狀態,因為太過沉浸其中而分不清是真是假。當然我知道楊靜怡并沒有死,且那把刀是假的,然而,在拍攝當下,我真的覺得她死了。”
拍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后,原本性格挺活潑的張震,漸漸轉化成今日大眾印象里沉默、寡語的高嶺之花模式。而走了作孽的德昌,來了磨人的家衛。為出演《一代宗師》的八極拳高手一線天,張震拜師學藝整整三年,霄云路旁的小樹林,可證明其練功的英姿——but,墨鏡王的尿性誰不知道啊?你練三年就三年罷,我這邊統共給你剪了三場戲。當然,張宗師也不是全無驚喜收獲:被師父派去參加長春八極拳比賽,“一不小心”,居然得了青年組第一名。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大概改變了張震的一生。

張震在《一代宗師》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