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愷
1913年6月8日,原定舉辦第六屆奧運會的柏林體育場
東京奧運會首次出現“完賽選手”確診新冠,主角是7月23日參加完比賽的一名荷蘭賽艇運動員。更戲劇性的是,捷克一名沙灘排球運動員因新冠檢測呈陽性,導致捷克隊的首場女子沙灘排球比賽被取消,他們的對手日本隊自動晉級。
這樣的事注定不斷發生。奧運開幕前一天,東京奧組委已累計通報87名奧運會相關人員新冠檢測呈陽性。雖然這是歷史上首次被迫推遲一年舉辦的奧運會,但作為世界范圍內幾乎是最重要的體育賽事,奧運會的成功與失敗、盛大或災難,都與人類當下的命運與困境環環相扣。
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奧運會的波折,顯然不只是這一次。
令人憂心的疫情之下,本次東京奧運會好歹通過了各項硬性指標,跌跌撞撞地舉辦了。歷史上,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自1896年開啟以來,一共被取消了三次。取消的原因極為單一—世界大戰。
第一次,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戰火燃起的1916年,原本應于柏林舉辦的第六屆奧運會在戰火的催逼下被迫停辦,成為奧運歷史上首屆被取消的奧運會。
其實,在1912年舉行的、用來篩選“哪座城市有機會舉辦奧運會”的國際奧委會全體會議中,柏林已經是規避風險、熄滅戰火的最佳選項了。
1916年,法國東部的凡爾登戰場。圖為法國士兵離開戰壕,準備發起攻擊
彼時,一戰雖尚未徹底打響,但法、德兩國的關系已經劍拔弩張,隨時可以撕碎彼此了。將奧運會放在柏林,寄希望于法、德等國—尤其是德國,可以將重心轉移到奧運會中,從而“曲線”達成和平,是奧委會的心愿。
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自1896年延續至今,一共被取消了三次。
體育場館如期建設、和平鴿如期放飛……一年后,德國將世界大戰的軍隊推進到了距離國際奧委會總部僅70公里的地方,奧運會被迫取消,柏林的體育場館一片荒蕪。本該展開競技的1916年,凡爾登戰役、索姆河戰役依次打響,那些本應在奧運賽場上迎著陽光奔跑的體育健兒,成了“絞肉機”般的戰爭中籍籍無名的某某,死在炮火之中。
輪到1940年的奧運會,日本東京通過一系列努力,成為首個獲得奧運會主辦權的非西方城市,并希望借助舉辦奧運會的契機,展示國家實力、重塑口碑。然而,日本一手策劃的侵華戰爭,不僅向世人展示了它與“大國”毫不相關的猙獰,更是咎由自取、深陷戰爭中無暇顧及奧運會的籌備。1938年7月,日本宣布放棄東京奧運會的主辦權。
國際奧委會曾一度將1940年奧運會的“接力棒”遞給申奧時日本東京的對手—芬蘭赫爾辛基。但戰火兇猛,芬蘭忙于和蘇聯鏖戰,在1940年伊始,芬蘭也宣布放棄舉辦奧運會。
4年后,1944年的第13屆奧運會顯然也沒能逃出二戰的影響,盡管它的承辦者是在奧運會方面經驗豐富的英國倫敦。但德國入侵波蘭、英法對德宣戰、二戰爆發、戰爭席卷全球……哪一樁,都不僅僅是舉辦奧運會就能應對的。出于安全考慮,國際奧委會主動取消了這屆奧運會。那個本該屬于競賽精神的夏天沒能如期而至,只有德國新研發的彈道導彈從倫敦上空呼嘯而過。
在現代奧運會誕生的土壤—古希臘,“奧運期間神圣休戰”是一項鐵律,無論戰爭如何,四年一度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前后,各城邦皆需休戰。可惜,這三次被取消的奧運會用事實告訴世界:在殘酷的世界大戰面前,沒有“奧林匹克休戰”。
1988年,漢城奧運會開幕式現場,火炬手點燃圣火
“奧林匹克休戰”在世界大戰中的無效,對“和平”寓意的奧運會是一種惡意踐踏。而奧運歷史上,也有一些令人無奈的意外,對“和平”發出了挑戰。
如果你看過韓劇《請回答1988》,便一定會記得作為漢城奧運會志愿者的女主角成德善,將圣火點燃儀式中被燒死的和平鴿帶回家,和爸爸說“要好好把它埋了”的場景。
作為吉祥物的和平鴿,怎么會在奧運會上死于非命?
1988年,漢城奧運會如期開幕。沒有戰爭的侵擾,全世界的人們都將目光聚焦在開幕式和圣火點燃儀式上。然而,意外發生了。
本該在開幕式時放飛的鴿子,有小部分飛到了運動場高塔的圣火臺上。乘坐升降臺點燃圣火的火炬手們,沒能看到上面停留的鴿子,徑直點了火。一瞬間,和平鴿葬身火海。
這場意外讓漢城奧運會成了“史上最殘忍的奧運會”。如果說這種疏忽之下的無能為力,或許尚可算作與戰爭襲來類似的、如同“潮水襲來”的某種無奈,那么被恐怖襲擊侵襲的奧運賽場,才是真正對奧運會和平屬性的踐踏。
1972年,第20屆奧運會在慕尼黑舉行。正當各國運動健兒摩拳擦掌,等待在賽場上的競技時,恐怖組織也將魔爪伸向了運動員的駐地。八名代號為“黑色九月”的巴勒斯坦武裝組織人員,在凌晨潛入以色列選手的休息區,先后殺死了一名舉重運動員、一名摔跤教練,將另9名以色列運動員扣為人質。
奧運會被迫緊急停賽。在其后的34個小時中,恐怖組織要求以色列釋放關押的234名巴勒斯坦人,遭到以色列拒絕。贖回人質的營救行動在混亂中失敗,9名以色列運動員全部罹難。
奧運賽場被恐怖襲擊侵襲,才是真正對奧運會和平屬性的踐踏。
待到9月6日,慕尼黑奧運會繼續進行,11名因恐怖襲擊失去生命的以色列運動員的座位空空蕩蕩,他們沒能在異國的賽場上放手一搏,也沒能平安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1996年的美國亞特蘭大奧運會,恐怖襲擊再次上演。彼時,恐怖主義頭目埃里克·魯道夫不滿克林頓政府對于墮胎議題的立場,選擇在奧運會—這個萬眾矚目的盛會上,用炸彈為自己的觀點發聲。雖然有安保人員提前發現了其中一枚炸彈,但這次發生在百年奧林匹克公園的爆炸事件,還是造成了一人死亡、100余人受傷的慘烈后果。
比起因為戰爭而沒能上演的奧運會,這些或偶然或蓄意的慘烈,更顯悲涼。
7月23日晚,東京奧運會開幕式如期舉行。在各式對開幕式內容、各國代表隊的評論與觀看中,大家說得最多的,仍然是關于疫情的那些:“口罩要戴好”“社交距離要保持”。
奧運會受到流行病毒的影響,自然也非首次。
2016年的里約熱內盧奧運會在8月5日舉行,而在此之前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巴西正經歷寨卡病毒的肆虐。寨卡病毒可以通過蚊子的叮咬傳播,病毒感染的癥狀并不嚴重,但如果被感染者是孕婦或正在備孕者,感染寨卡病毒后會導致胎兒嚴重畸形。而巴西對蚊子及病毒的防治效果都并不理想。
不過,幸運的是,8月的巴西逐漸進入蚊子活動較少、病毒風險較低的階段。雖然有一些懷有身孕或家中有孕婦的運動員因寨卡病毒放棄比賽,但畢竟牽涉人數較少,奧運會如期舉行。
1972年9月5日,德國慕尼黑,支持以色列代表隊的示威者在街頭游行
2016 年2月1日,巴西,感染寨卡病毒后患小頭癥的嬰兒
2018年2月6日,諾如病毒來襲。在平昌冬奧會前夕,韓國士兵在安檢站檢查一名訪客
到了2018年的平昌冬奧會,諾如病毒來襲,并且直擊奧運村,致使80余名奧運村警衛感染。諾如病毒是一種非細菌性急性腸胃炎,具有極強的傳染性—腹瀉、嘔吐的患者,其一切體液與接觸過的食物與水都是傳播載體。雖然奧運組委會反應及時,采取了隔離警衛、大量消毒、關閉公共水源等一系列科學措施,但仍有多名運動員感染。
寨卡病毒與諾如病毒,或牽涉范圍有限,或癥狀不致命,在防控中,組委會也可以有的放矢。但如今,面對面目依舊模糊、不斷變異的新冠病毒,面對晦暗不明的疫情防控,東京奧運會最終表現如何,還要等時間的答案。
7月20日,國際奧委會修改了使用近100年的奧林匹克格言,在原有的“更快、更高、更強”中,加入了“together”—更團結。
或許,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無論是疫病還是動蕩,更團結、在一起、理解“人類命運共同體”,才是人們幾經周折、仍要舉辦一場奧運會的意義,也是所有懸而未決的問題,最終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