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三十年：制造業

李雨蒙

250年前的英國，蒸汽機的出現推動人類社會進入了第一次工業革命。資本逐步取代土地成為主要的生產要素，人類進入機械化生產時期。人們通過操控機器代替手工生產，突破了體力上的局限，實現生產效率的大幅提升。

在工業時代，制造業將各種資源轉化為可供人們使用的工業產品與生活消費產品，直接體現了一個國家的生產力水平。伴隨著第二次、第三次工業革命的發展，全球制造業不斷提升，推動了人類文明的巨變。

工業革命進入2.0階段，電氣化技術驅動工廠大規模生產制造，推動社會生產效率空前提升。工業革命3.0階段，隨著通信和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制造業進入自動化生產時期。人們通過計算機編程，可以遠程操控機器自動化生產，生產效率得到進一步提升。

隨著互聯網、人工智能等信息科技的出現，人類社會正在走入一場新的工業革命——第四次工業革命。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革命發生歷史性的融合，這交匯點就是互聯網制造即智能制造，成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核心驅動力。

中國之造

晚清時期興起的洋務運動，開啟了中國近代制造業的先河。新中國成立之后，工業基礎非常薄弱，產業體系不完善，制造業幾乎是“什么都不能造”。此后，我們從蘇聯學習并建立起一整套工業體系，為中國的工業化和國防建設奠定了重要基礎。

上世紀70年代，我國開始了自力更生的工業制造發展之路。手表、自行車、縫紉機和收音機“三轉一響”成為當時的家庭奢侈品。改革開放后，中國制造在服裝、電子、家電等各領域開始大規模生產，制造業伴隨中國經濟的騰飛開始巨大變革。不過，此時中國制造處于代工階段，在基礎工藝、專利技術 零部件方面都是“拿來主義”，缺少核心技術的制造業常常受制于人，授人以柄。

1985年12月，青島電冰箱總廠收到一封用戶來信，投訴冰箱質量問題。有人提議，質量不好的冰箱可以當成內部福利低價賣給員工。張瑞敏卻作出了驚人的決定，將76臺冰箱當眾砸成廢鐵，而且是由生產這些冰箱的員工自己來砸。這一次的“砸冰箱”為中國制造業帶來了重要的質量觀念啟蒙。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大批國產品牌在全球市場競爭中鍛煉成長。從追求數量到注重品質，中國制造逐漸抓住質量這條生命線，將“品質革命”進行到底。據工信部數據顯示，近年來我國制造業產品質量合格率逐年上升，2017年達到93.7%，產品滿意度顯著提高。海爾家電、聯想電腦、華為通信設備、小米手機、大疆無人機等中國品牌在全球市場嶄露頭角，競爭力、美譽度與日俱增。

從總量規模看，我國已經成為世界制造業第一大國，增加值占世界比重超過四分之一，相當于美國、德國、日本的總和。從產業體系看，我國制造業已經覆蓋了國際標準行業中制造業大類所涉及的24個行業組、71個行業和137個子行業，成為全球制造業體系最為完整的國家。

中國制造的困境

然而，中國制造業發展極為不平衡，總體處于沒有總體完成工業2.0（大規模制造機械化）和工業3.0（工業自動化），就需要面對工業4.0發展的狀態，仍有很多薄弱之處。而西方發達的工業體系走的是從工業2.0、工業3.0 過渡到工業4.0的串聯發展，而不是工業2.0、工業3.0 和工業4.0的并聯發展。

低成本優勢消失

在中國制造過去三十年的發展期，中國人口紅利帶來的低成本，一直是中國制造走向全球的法寶。可是，近年來隨著中國人口老齡化速度加快，人口發展不平衡，人口紅利已經逐步喪失，制造業的平均成本增長非常迅速，相比之下，東南亞更低的人工成本更具有吸引力。美國波士頓咨詢公司曾經做了一項對比研究，提出中國制造的成本指數為96，而美國制造的成本指數為100，雖然這種對比還包括許多環境因素，但可以肯定中國制造已經失去成本優勢。由此，導致更多的制造業訂單流向越南等用工成本更低的發展中國家。

中國制造業的產品需求大幅下降，可是各地政府依然要考慮就業等因素，所以繼續通過財政支持等手段維持原有的生產能力，或者繼續上馬原有規劃的工廠，致使全國的制造業出現產能和閑置過剩的情況。過剩的產能不退出市場，就會影響整個行業的盈利能力，整個行業的各種資源不能實現高效配置，進一步阻礙了中國制造的轉型升級以及未來的技術創新，長此以往更會影響中國制造向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發展進程。

核心技術缺乏問題嚴重

中國工業化的時間不過三十余年，大部分中國制造企業缺乏核心技術，主要通過引進來自美國、德國和日本等制造強國的裝備，加工好產品銷售給消費者，由于中國還缺乏成熟的高端裝備產業，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無法改變繼續引進制造強國裝備的現狀。對于大量的核心技術工藝，我國高校和研究機構也難以掌握。

行業整體數字化程度較低

目前我國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的數字化水平較低，有超過55%的企業尚未完成基礎的設備數字化改造。另外，行業間整體數字化發展水平差距較大，超過50%的制造企業的數字化水平還處于單點試驗和局部推廣的階段。中國工業互聯網研究院原院長徐曉蘭曾表示，我國一些中小微制造企業發展較為粗放，利潤較低，無法承受數字化轉型與新技術應用帶來的高昂成本，因此也缺乏數字化轉型的動力。從整體產業鏈來講，目前我國制造業的數字化改造多為單兵突進，上下游聯動較少，難以產生協同效應，進而阻礙了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整體效益。

互聯網賦能——“中國智造”

在工業4.0時代，全球制造業強國紛紛行動起來，相繼推出國家級的制造業戰略，美國提出了AMP 2.0（Advanced Manufacturing Partnership 2.0， 先進制造伙伴計劃），德國則提出了包含戰略、標準及路徑等的工業4.0體系，日本也結合機器人優勢，計劃推出“機器人革命”的國家戰略。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在2015年提出了《中國制造2025》。

在《中國制造2025》計劃中，明確提出要以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深度融合為主線，以推進智能制造為主攻方向。無論是美國、德國，還是其他工業發達國家，都將互聯網等信息技術與制造業相融合，將智能制造作為實現工業升級轉型的重要手段。近年來，我國制造業企業積極創新，抓住信息技術革命帶來的機遇轉型升級，將中國制造變為真正的中國智造。

小米智造

小米公司從成立初始就以互聯網為基礎，將互聯網與制造業徹底融合。在開發設計環節，消費者、供應商都可以通過論壇、微博、微信、QQ等方式參與。小米的工程師會把產品升級信息發在論壇里，并根據用戶反饋改進升級。哪個功能用戶點贊最多，小米就給設計該功能的工程師頒發“爆米花獎”。目前，小米的1.5億用戶活躍度非常高，其中不少核心用戶都是互聯網重度使用人群。制造環節，小米沒有工廠，尋求全球分工合作，迅速地將用戶線上線下反映的需求在產品上體現。有不少人認為輕資產的小米不算制造業。而小米創始人雷軍則認為這樣的觀念轉變恰恰是中國制造向中國智造升級中必經的過程，制造并非必須有工廠、流水線。產品設計研發、營銷以及互聯網服務，是制造中附加值更高的環節，是智造的關鍵。新型制造業、智造不一定要大而全、全產業鏈通吃，企業可以專注于自己最擅長、最專業的部分。

在銷售、營銷環節，以電商直銷為主，去除冗余的中間渠道，大幅降低營銷費用。互聯網思維造就了小米的性價比優勢。對于小米的營銷成本，雷軍曾表示，小米通過社交平臺營銷，營銷費用基本等于零，計入員工成本，不超過營業額的 1%。一般制造業營銷費用在營銷額的 10%，渠道費為營業額的20%至30%，合計 30%至40% 。小米為什么可以實現極優性價比？原因是小米將節約的成本返給了消費者。互聯網最終實現的是價值交付，而非價格交付。何謂價值交付？一是提高效率，節約成本;二是實現增值，讓消費者、產業鏈的各個環節都能受益。小米智能制造走出了一條中國制造邁向高端的突破之路。

2019年底，小米在北京亦莊的第一代智能工廠投入生產。這里看不到傳統工廠早晚人潮涌動的場景。這座智能工廠在自決策判定系統的支持下，可以實現全廠生產管理過程、機械加工過程和包裝儲運過程的自動化無人黑燈生產，生產效率較目前業內最先進的手機制造工廠大幅提升。為了做這間工廠，小米在三年時間里投資了110家做智能裝備的公司，并將這些智能裝備整合成了這座超級工廠。小米也用自身的實力證明中國制造高端化的可能性——售價萬元的國產手機出自主要由中國智能裝備集成的智能工廠。2020年11月雷軍表示，高端手機智能工廠二期完成之后，預計提效100%，產能將達到1000萬臺。這座小米工廠亦莊的智能工廠是小米從“中國制造”邁向“中國智造”的堅實一步，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新技術將在這里深度融合，實現小米智能物聯網體系。

傳統制造業的蛻變

近年來，許多傳統制造行業呈現增長減緩的局面。而美的小天鵝洗衣機尋求突破，引入工業互聯網體系，理清產品制造中的痛點，給出最佳解決方案。此后，小天鵝以“智能制造能力”為內生驅動力，依托美的工業互聯網平臺Midea M.IoT，圍繞感知、控制、決策、執行四大關鍵環節，自下而上形成有序的整體，實現產品研發、設計、制造、銷售、服務產業價值鏈全方位的數字化改造和互聯互通，快速靈活應對市場需求變化，從精益生產到供給，全面支撐洗衣機產品的創新和制造。其中，無錫工廠工業互聯網項目更是以精益化為基礎，通過MES系統拉動匹配改善，結合仿真工具，實現箱體部分連續流、內筒線全部連續流改善，實現少人化113人，面積減少6525平方米，通過物流布局調整，物流配送路線縮短23%。

與此同時，美的洗衣機數字化、智能化加速向上游供應商端延伸。針對C2M訂單制造周期極短的問題，美的洗衣機制定對應的預測模型及關鍵零部件、材料保障機制，并在供應商協同方面，滿足月度預測與承諾、供方庫存及產能可視、品質前移、送貨物流軌跡可視、2-4小時生產備料支持等高要求。美的供應商信息化建設的快速推動，極大地提升了供應商管理能力，實現了供需雙方采購尋源、預測、訂單、生產、庫存、品質、物流、對賬付款全流程線上協同，支撐了全價值鏈效率提升。依托工業互聯網的賦能，美的小天鵝洗衣機智能制造工廠完成了數字化的華麗轉身——成為了全國首家通過國家智能制造能力四級成熟度評估企業，而目前我國企業近85%還處于二級成熟度以下狀態。

自2017年開始，長安汽車與美云智數展開大數據項目合作，開啟了“長安汽車大數據探索之旅”，并搭建集團內部基礎服務平臺。數字化長安以客戶為中心、以產品為主線、以結果為導向、以云平臺為載體、以數據為驅動，實現了從內部分析向外部分析轉變、以產品為中心向以用戶為中心轉變、從事后分析向事前預測轉變。通過數據驅動業務，長安汽車降低了成本，產品研發周期縮短了30%，實現了和供應商的數字化互聯互通，統一了3100+萬客戶數據，融合上下游產業鏈數據，打造智能生態圈。長安汽車的變化漸漸從企業內部滲透到普通用戶之中。

網民劉颯在網上看到新亮相的長安CS75PLUS后，曾按捺不住去某論壇吐槽：“這么好的車，能不能把輪轂也做好看點？”五個月后，劉颯看到正式上市的CS75PLUS，發現輪轂設計已改，變漂亮了。“難道是長安方面看到我的帖子，把輪轂改了？”事實確實如此。在CS75PLUS亮相之后，長安汽車迅速對輿情進行分析。輿情報告中包括了各大平臺、搜索引擎、網上論壇等的詳盡分析，以及消費者所反映的產品優點、“槽點”，其中一條就是劉颯和不少人反映的“輪轂不好看”。管理創新與IT中心將數據分析結果提供給營銷、生產、研發和設計部門，長安各部門立即進行相應改進，拿出了讓消費者更滿意的產品。而這僅僅是長安以數據驅動各項業務、實現智能管理的冰山一角。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大數據”為鏡的智能體系、工業互聯網，可以助推企業走向優化產品、智能管理的高速公路。在當前汽車行業市場壓力倍增的情況下，長安汽車銷量增長的態勢仍舊喜人。新品長安CS75PLUS更是堪稱長安系銷量的一匹“黑馬”，上市短短19天訂單就達11729輛，單月銷量高達17428輛。

驅動“中國智造”

在全球制造業技術演進、格局重塑的當下，如何建立智能制造系統、不斷提升中國制造的技術水平，將成為我國在新一輪工業革命中取勝的關鍵所在。智能制造系統是先進制造技術、信息技術和智能技術在裝備產品的集成和融合，主要由以下幾部分構成：

構建CPS（分布式信息物理系統）

這是一個具備計算、通信、精確控制、遠程協調、自治、數據采集等功能，可以將信息世界和現實世界聯系在一起，創建一個真正的CPS世界，從而創造物聯網以及相關服務，將生產工廠轉變為一個智能環境，最終實現工業4.0的基礎。

CPS涉及應用領域非常廣泛，可以包括智能電網水網、智能基礎設施、智能交通系統、新航天航空系統、城市環境系統、可穿戴人體增強、新醫療系統、智能制造生產等等。如果說互聯網的普及給人類社會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么CPS的推廣和普及必將強烈沖擊人類社會現狀，帶來前所未有的工業和社會革命。

工業互聯網的建立

工業互聯網的概念最早由通用電氣（GE）于2012年提出，隨后美國五家行業龍頭企業聯手組建了工業互聯網聯盟（IIC），并將這一概念推廣開來。除了制造業巨頭，加入該聯盟的還有IBM、思科、英特爾和AT&T等著名IT企業。作為“互聯網+先進制造業”的重要基石，工業互聯網對未來工業的發展具有全方位、深層次、革命性的影響。具體來說，工業互聯網通過系統構建網絡、平臺、安全三大功能體系，打造人、機、物全面互聯的新型網絡基礎設施，形成智能化發展的新興業態和應用模式，成為制造強國和網絡強國建設的重要基礎。

從工業互聯網平臺的供給側和需求側兩端發力，通過企業主導、市場選擇、動態調整的方式，形成跨行業、跨領域的多平臺互聯互通，實現資源匯聚共享、技術標準測試等功能，并且進行工業數據流轉、業務資源管理、產業運行監測等服務，推動健全工業互聯網平臺的技術體系。另一方面，工業互聯網在產業聚集區落地，通過財稅支持鼓勵企業向云端遷移，并培育百萬工業App，形成建平臺與用平臺的雙向迭代、互促共進的制造業新生態。

加快工業互聯網的發展，有利于加速智能制造發展，以更大范圍、更高效率、更加精準地優化生產和服務資源配置，促進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催生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為制造強國建設提供新動能。除此之外，工業互聯網還具有較強的滲透性，可從制造業擴展成為各產業領域網絡化、智能化升級必不可少的基礎設施，實現產業上下游、跨領域的廣泛互聯互通，打破“信息孤島”，促進集成共享，并為保障和改善民生提供重要依托。

核心技術自主創新

掌握核心技術才能真正把握競爭與發展的主動權。這種核心技術的缺失，有工業基礎、人才短缺、投入稀少等眾多原因。要破除這種困境，首先應加大基礎研究的投入、產業投資、人才培養，扎扎實實從基本功做起，創造有利于創新驅動的文化環境和制度環境。利用我國的制度優勢，集中力量攻克各門類“卡脖子”的技術，打牢核心技術的根基才能真正實現我國制造業的大發展。除此之外，還應加強全社會對知識產權的尊重和保護，讓科技創新成果最大化形成生產力和市場優勢。

智能制造網絡信息平臺、標準體系

以及信息安全保障系統

在《中國制造2025》中，曾強調加快制定智能制造技術標準，建立完善智能制造和兩化融合管理標準體系。強化應用牽引，建立智能制造產業聯盟，協同推動智能裝備和產品研發、系統集成創新與產業化。加強智能制造工業控制系統網絡安全保障能力建設，健全綜合保障體系。

2018年，工業和信息化部等部門聯合印發《國家智能制造標準體系建設指南（2018年版）》，累計制修訂150項以上智能制造標準，基本覆蓋基礎共性標準和關鍵技術標準。

按照“共性先立、急用先行”的原則，制定安全、可靠、檢測、評價等基礎共性標準，推動智能制造國家和行業標準上升成為國際標準。逐步實現具有自感知、自學習、自執行新型生產方式，并貫穿于企業不同層面的縱向集成，跨資源要素、互聯互通、融合共享、系統集成和新興業態不同級別的橫向集成。

從農業工具、煉鐵紡織到機械化生產，每一次的制造升級都推動了人類文明的進步與發展。現在，互聯網與制造的融合正在將世界帶入一場新的工業文明，在這場浪潮中 “Made in China”一路披荊斬棘，正在煥發全新的色彩。

（責任編輯? 徐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