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抓住散文文本分析的關鍵

王雪紅

魯迅的《藤野先生》是部編版教材中的一篇散文，主要描寫了作者在日本求學時與教師藤野先生相識、相知的一段經歷，宣揚了先生樸素、熱情、且超脫民族精神的高尚品質。同樣作為一部散文作品，它也體現(xiàn)出其特有的文本特征，這種特征主要可以從內容、形式以及藝術修辭手法三個方面來展開分析。

一、理解散文的內容特征

散文主要通過敘述和抒情的手段描寫日常生活中較為平淡的人或事，意在抒發(fā)對生活的理解。在《藤野先生》一文中，我們對這種理解的探索可從作品多角度多層次來表達——細節(jié)描寫穿插——抒發(fā)感悟幾個階段來分析。

本作品多角度多層次的表達主要以對比的方式呈現(xiàn)，通過不同人物的描寫串聯(lián)出反差效果。譬如，清國留學生奢靡的日常對比“我”艱苦的生活;日本“愛國青年”的狂妄自大對比“我”的謙虛好學;藤野先生對民族的一視同仁對比“愛國青年”對弱國的欺壓污蔑。同樣對比呈現(xiàn)的反差也可體現(xiàn)在單獨人物身上，如藤野先生不修邊幅的外表對比其在學術上的嚴苛;“我”盡管有著艱苦的物質條件，但依舊懷揣著救國的使命。

從細節(jié)穿插的描寫來看，文中多處通過對事物的細節(jié)描寫刻畫藤野先生的性格特點。在得知“我”不信鬼神后，對“我”解剖尸體而感到放心，體現(xiàn)出先生正直誠懇的工作精神;先生為“我”糾正圖繪解剖圖時的差錯，體現(xiàn)了先生對待工作認真細心到嚴苛的“執(zhí)拗”程度;先生詢問“我”中國女性的裹腳文化，體現(xiàn)了先生對作為學生的“我”的平等對待以及對外來文化的尊重和探索精神。這些細節(jié)以“以小見大”的方式贊頌了藤野先生從嚴治學、熱情誠懇、毫無民族偏見的高尚品質。

《藤野先生》表面上回顧了“我”在日本求學時與藤野先生相處的片段，實則通過藤野先生傳達了他對于那時渺小的中國人的關心與尊重，從民族的觀念來講，藤野先生對于中國是抱有尊重的，同樣，文中也通過對于清代留學生和日本愛國青年的反諷，達到了“我”對于救國這件事從思想到行動的轉變。

二、抓住散文的形式特征

內容離不開形式，形式源自內容。本文以脈絡分明的形式將敘事巧妙糅進抒情中，以“我”與藤野先生交往為敘事線索，圍繞表現(xiàn)先生的崇高品質這一中心組織材料。文章的開篇通過寫東京的風景引出“我”前往仙臺見藤野先生的緣由，之后用設問句過渡，寫“我”與先生從相識、相知到相處、離別的過程，最后表達了離開仙臺后對先生的懷念。同時，這種抒情的敘事都隱含一條內在的線索，即作者的愛國主義情感。清代留學生賞櫻花、學跳舞、“日本愛國青年”的匿名信以及電影事件、作者的棄醫(yī)從文，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件實際上都圍繞了這一條內在的線索。

說到形式本身，散文最主要的形式結構在于“形散神不散”。相比議論文、記敘文的顯性架構，散文卻是隱性的，它通過對于語言形式的表達來塑造語言背后的意義，在《藤野先生》中，這種隱性的結構還可以體現(xiàn)在對語言句式本身的運用上。如文中“大概是物以稀為貴罷”的“罷”字以詼諧的口吻猜測在仙臺受優(yōu)待的原因，帶有弱國國民的辛酸;“東京也無非是這樣”中的“也”表達了作者對清國留學生在東京造成的混濁氣氛表示強烈的厭惡;“他們也何嘗不酒醉似的喝彩”描繪了清國留學生無一例外的幸災樂禍，對自己國家苦難現(xiàn)狀的麻木，體現(xiàn)了“我”對侵略勢力下的人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痛恨。

散文的形式意義還可體現(xiàn)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去通俗化”。如寫藤野先生“八字須”“黑瘦”“緩慢而很有頓挫的聲調”“狹著一疊大大小小的書”“衣著模糊”這些詞句的運用為文字本身的含義增添出抽離的美感。除卻美感外，文中還運用了樸素含蓄且精練深刻的語言來表達“我”對先生的真摯情感。在當時日本舉國上下都彌漫著鄙視中國人的風氣，我在“先生”這里卻得到了友好和尊重。我交予他的課程講義，他幫我添改后，兩三天便還給了我，并提出之后每一周都要交予他一次講義，文中使用了“添改”表明先生對“我”的筆記改得十分認真，不只是修改一處或幾處，而是從頭到尾的訂正，這意味著需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這看似平淡的敘述卻反映出藤野先生對“我”作為一個中國學生學業(yè)的重視，說明他是一個沒有民族偏見且兢兢業(yè)業(yè)的教師。

三、把握散文的修辭藝術

修辭作為文學表達中常用手法的集合，意在以特定的表達方式提高語言的表達效果，它包含了63大類、79小類的特定手法，在《藤野先生》中，修辭則較多運用了比喻、擬人、對比以及托物言志的具體手法。

喬納森·卡勒曾提出比喻作為認知的一種基本手段，它通過將A事物看作B事物的方法，找到兩類事物的相同點，并發(fā)現(xiàn)暗藏在B事物上不為人知的A事物的特征，以此對A事物達到一個全新的認識。在《藤野先生》中，比喻主要體現(xiàn)在首段對“清國留學生”發(fā)髻的描寫上——他們“也有解散辮子，盤得平的，除下帽來，油光可鑒、宛如小姑娘的發(fā)髻一般”，作者通過“小姑娘”的典型形象突出男性留學生女性化的一面，不僅造就出生動形象的畫面感，也借此反諷清國留學生既封建保守且軟弱無能的性格。

擬人是散文文體中的重要手法，它將本沒有動作和感情的事物變成和人一樣具有動作和感情，使文章變得更加生動。譬如文中“蚊子也無從插嘴”的表達，不僅賦予了蚊子動作和感情的人格化特征，也借此突出了日本冬日的嚴寒。

從對比手法來看，《藤野先生》的對比突出體現(xiàn)在同一民族的“異族化”。當清國留學生在日本享受生活的美好時，作為和他們來自同一國的“我”卻在寒冷的仙臺，將被子緊裹全身，衣服套在臉上，全身上下只留著鼻孔出氣;當他們在跳舞、賞櫻花的同時，“我”卻思索著救國的意義。同理，這種“異族化”現(xiàn)象也體現(xiàn)在了日本“愛國青年”和藤野先生的對照中。當“愛國青年”通過匿名信造謠“我”取得的優(yōu)異成績時、在電影事件中對日本不擇手段而獲得的勝利而妄尊自大時，藤野先生卻拋開民族偏見，將“我”與日本學生一視同仁，對“我”悉心教誨，由此令”我“產生了崇敬之情。

最后，從托物言志的角度看，文章的結尾寫作者在離開日本仙臺后，保留了先生的照片，并把它掛在自己北京居所的墻上，每每夜間犯困想要偷懶時，抬頭便能看到先生那黑瘦的身影，似乎正要說出什么激勵自己的話語。也每每這個時候，“我”才能卯起精神，繼續(xù)創(chuàng)作那些為“正人君子”厭惡到閉口不提的文字。

《藤野先生》作為一篇散文，并不僅限于散文本身的情感表達，它通過多方面的敘事串聯(lián)出民國初期外國社會下的中國圖景，突破了散文本身的邊界，并在突破的同時給人以深刻思考的意義，成為作者棄醫(yī)從文的轉折點。就像文學本身一樣，它的力量與使命感不在于體裁的束縛，而是通過文字的表達來宣揚一種方法，給人以改變現(xiàn)實的勇氣和信念。

作者單位：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兵團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