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坤


落葉翻飛過畫卷,攤開時間的手掌,稚氣的少年幻想著未來,一塵不染的還是故鄉。
——題記
晝夜消亡,光尾追隨黑暗,山水不吹皺風的綢緞,塵世落滿肩頭,攢了一碗月色。光影蹁躚里,我又想起了那笠帽、紅糖湯圓、大蒲扇,這些都是我記憶里的詩篇。
雨,一直在下,遠處從山灣里走來的除了奶奶,還有那熟悉的笠帽。
記憶中的雨天總少不了笠帽,什么是笠帽呢?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憑記憶稍做描寫,笠帽頂部是平的,用幾支竹篾編成擋雨的帽子,輕輕碰一下會發出不大也不小的聲音。“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下雨之前,必有大風。奶奶家的電視節目全靠屋檐上的天線鍋來接收,每到大風時,電視總會接收不到信號,不懂事的我就會鬧,奶奶便會帶上笠帽爬到屋頂去修天線鍋。只見她搬一把小木凳,踩在上面,“嘿咻”一聲,踮起腳尖,伸手擺弄天線鍋,屋檐上的土灰時不時還會掉下來,落在奶奶的頭上、肩上。呼呼的風聲和“咯吱”的椅子聲交相呼應,不知怎的,這聲音帶給我的不是對大風的恐懼,而是一種心安的感覺。
夜闌臥聽,聽的不是風吹雨聲,而是雨落笠帽的聲音。雨發出的聲音有很多,大相徑庭,但我覺得最好聽的是雨落在笠帽上的聲音,因為那是奶奶歸來的訊息。奶奶有一塊不大的菜地,下雨的時候,奶奶便會帶著笠帽去干活。望著奶奶背著籮筐,頭戴笠帽的背影從大變成一個小點,直至消失在山灣那頭,我這心啊就空空的,仿佛少了些什么,只能時不時望著山灣,期待她的歸來。聽到“咚咚”的聲音響起,我便會沖出門外,因為我知道那是雨落笠帽的聲音。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笠帽聽雨聲。笠帽成了我記憶里的詩篇。
“燈火黃昏漸漸收,誰膾新鱸江上舟”。任他山海遠闊,我只沉醉在朝朝暮暮里的世俗滋味。冬至的夜里,我又想起了那一碗紅糖湯圓。
奶奶愛做紅糖湯圓,那美妙的滋味到現在我都記憶猶新,那味兒中有奶奶的愛,滿滿都是,奶奶做的紅糖湯圓是自己磨的糯米皮,包著香甜的紅糖、芝麻和花生。形狀像橢圓形的橄欖,煮的時候在鍋里撒些白糖,但不能多。快起鍋的時候再放一把茴香,這樣就更有香味了,由于湯圓個頭較大,所以吃兩三個就飽了,再喝上一碗湯,可以甜到第二天早晨。
我很愛吃奶奶做的湯圓,舊時的灶間是燒柴的,我總會在灶旁一邊與奶奶聊天,一邊看奶奶包湯圓、煮湯圓。因為沒有抽煙機,所以灶房內常常氤氳著白氣,煙霧蒸騰,空氣中飄散著一絲絲甜韻,包裹著我的童年。煮好后,用勺舀起一個湯圓放入嘴中,輕咬,紅糖、芝麻、花生的餡兒流在舌頭上,一瞬間,嘴里只有甜味和香味。湯圓皮因為是用白糖水煮的,所以湯圓皮也異常的甜。再看看碗里剩下的湯圓,一個個晶瑩剔透,無不挑逗著我的味蕾。那些美好的滋味有些隨風,有些入夢,但紅糖湯圓卻成了我記憶里的詩篇。
夏夜未至,清風鳴蟬,月光如影隨形,每到仲夏的夜晚,總會想起奶奶的蒲扇。
小時候我住在奶奶家,夏天因為熱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這時候奶奶總會揮動著手臂,一下一下搖著蒲扇,陣陣微風襲來,我才安心了些許。那陣陣的微風似乎有催眠功效。常常是未等我入睡,奶奶早已耷拉著手臂睡著了,但時不時還會搖一下蒲扇,原來奶奶在夢里還想著我呢。
后來老家裝上了空調,但奶奶依舊對蒲扇愛不釋手。因為使用久了,蒲扇周圍長出了許多毛線頭,扇葉也泛了黃,原本分明的紋路被磨得光滑。結實的扇面也破了幾個洞,就像奶奶的牙齒,總是漏風。夏夜已至,蒲扇輕搖,月光似水,星光閃爍,小小的蒲扇承載了濃濃的親情,成了我記憶里的詩篇。
現在因為學業繁忙,很少再回老家。那雨落笠帽的聲音,香甜可口的紅糖湯圓,充滿愛意的蒲扇,都只能在夢里回憶。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啊,奶奶給的不是最盛大的一夜狂歡,而是零碎的朝花夕拾,逾年歷歲,它們漸漸成為我在每個無法自渡的瞬間里那束不可泯滅的光源。
月色朦朧,涼風習習,斑駁的樹影攢動,像跳動的精靈,那笠帽、紅糖湯圓、大蒲扇,會在每個這樣的夜晚,像月亮一樣照著我前方的道路,成為我記憶里那不朽的詩篇。
指導老師點評:
全文以題記開篇,寥寥數語即將讀者帶入筆者的回憶之中,足見功底。
思路清晰,前后照應;語言暢達,引用貼切,無論是雨天的笠帽、冬至的紅糖湯圓還是夏夜大蒲扇,都牽動著讀者的心緒,讓讀者隨著筆者搖曳生姿的文字回到那記憶中的仲夏夜,品著零碎的朝花夕拾,做一個有奶奶哄睡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