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任遠
哈薩克斯坦首富弗拉基米爾·金
早在中世紀,在地中海沿岸經商的猶太人就知道,事業分布的版圖一定要橫跨好幾個國度,甚至是跨越幾大洲。商人效忠哪個國王或者帝國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不同地域之間搭建出商路。
譬如,16世紀的地中海猶太女富商唐妮婭·葛拉齊亞,先是效忠于葡萄牙,再流落到威尼斯。當排猶之風卷席西歐時,為了保命,她再逃亡到奧斯曼帝國成為蘇萊曼大帝的買辦。
蘇萊曼大帝看中唐妮婭的什么?那自然是她跟地中海諸國眾多猶太商圈的聯系。到如今,國籍對于富商來說,也不是伴隨終身的。在一些國家,首富們要么不是主流民族出身,要么是持有雙重國籍。對于這些首富們來說,邊緣族群自然有主流族群所不具備的優勢。
根據《福布斯》網站排名,2021年全球首富榜第622位富人,是哈薩克斯坦經營礦產生意的首富弗拉基米爾·金。“金”這姓氏,可不是哈薩克民族的姓氏。實際上,弗拉基米爾·金屬于生活在中亞的特殊族群—中亞高麗族。
上世紀50年代,由于蘇聯歷史原因分散在塔吉克斯坦、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等國的中亞高麗族,在90年代之前據統計人口有50萬左右。這些被視為“外來者”的高麗族人,對當地的貢獻多數集中在理工和農業領域。翻開塔吉克斯坦的歷史書,你會發現該國第一個種植水稻的人,是高麗族農業專家彼得·金;中亞地區第一家自動控制系統研究機構的創辦人,是高麗族物理學家伊戈爾·李;高麗人壟斷了塔吉克斯坦的洋蔥種植行業,他們也因此被中亞當地人稱作“洋蔥大王”。
在中亞和原蘇聯各加盟共和國的當地人看來,高麗人做事勤懇、刻苦、耐勞。他們有一種獨特的團隊工作方式名為“kobongji”,也就是以家族為單位,在蘇聯境內到處找集體農場,把農活兒包下來開發一段時間。通常,這些高麗家族會在合同期內,生產出比國家指標高一點的作物,多余的產物留給自己,或者在市場上販賣。在一些時候,高麗家族的實際產量比國家指標要高出2~3倍,利潤非常可觀。在土地擁有權屬于公家的年代,只有高麗人善于從中謀利,當然也是干農活兒最積極的一個族群。一個富有的高麗承包農民,一個夏天可以賺到5000盧布,在當時折合蘇聯一個教授一整年的收入。他們的足跡甚至達到烏克蘭、摩爾多瓦和高加索國家等地,形成當時農場的獨特風尚。
金跟前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的關系密切,被稱為“哈薩克斯坦的銅騎士”。
蘇聯解體后,干農場活兒的門路被堵死,然而一些高麗人找到了新商機。除了韓國的大門對他們打開,韓國財團也嘗試在中亞找到商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弗拉基米爾·金的機遇來了。1960年出生于哈薩克斯坦南部,弗拉基米爾·金在1982年畢業于阿拉木圖建筑學院,之后一直從事阿拉木圖的基礎設施建設工作。在蘇聯解體前,他已經是阿拉木圖當地政府部門的二把手。
弗拉基米爾·金控股50%的哈薩克斯坦銅業公司
弗拉基米爾·金是“ 世界最貴公寓”倫敦海德公園一號的業主
1991年,韓國三星集團在剛獨立的哈薩克斯坦尋找商機,弗拉基米爾·金成為了三星集團在當地可以信賴的人。在當時,三星集團通過注資一家瀕臨倒閉的國營礦產公司Zhezkazgan TsvetMet(也就是目前弗拉基米爾·金控股50%的“哈薩克斯坦銅業公司”前身),獲得了在該國5年的銅礦開采權。在弗拉基米爾·金擔任該公司負責人的5年間,他成功地讓這家瀕臨破產的蘇聯國企轉虧為盈,順利幫哈薩克斯坦政府還清了欠三星集團的2億美元。
5年后,該公司的大量股份被轉入弗拉基米爾·金名下的基金會中,金逐漸成為了這個公司的實際控制人。2000年,他成為了哈薩克斯坦銅業公司的董事會成員,該公司于2005年在倫敦證交所上市。在哈薩克斯坦國內,金跟前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的關系密切,是該國執政黨“祖國之光黨”的核心成員之一,被稱為“哈薩克斯坦的銅騎士”。在國外,他最為人所知的故事除了銅礦事業以外,還有成為所謂“世界最貴公寓”倫敦海德公園一號的業主。
除了弗拉基米爾·金看中倫敦之外,一位橫跨兩國的首富也選擇把家安在了倫敦。約翰·弗里德里克森,不僅是挪威首富,同時也是塞浦路斯首富。根據《福布斯》網站資料,弗里德里克森總資產大概是109億美元,在世界富豪榜上排第216位。
這位從事海上石油開采和船運事業的大亨,于1944年在挪威一個工人家庭出生。在還沒有發現北海石油之前,挪威可是西歐最欠發達的國家,支柱產業靠捕魚和木材出口。弗里德里克森年輕時,進入本國的一家船務公司工作,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在船務公司的“船只電報中發現了信息的重要性”。弗里德里克森認為,分析船務公司的電報,就能知道哪些公司在世界的哪些地方需要哪些貨物。為了有更多時間和精力分析這些電報,弗里德里克森甚至從夜校退學,因此他一直沒有拿到什么文憑。
跟北歐海盜一樣,弗里德里克森喜歡在風險高的地方尋找商機。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在黎巴嫩找到的。在當時,由于贖罪日戰爭,整個世界的石油能源市場充滿變數。在這個時期,石油運輸船的價格偏低,而弗里德里克森在高風險的大環境下,不斷收購運油船,并且開拓一些外界認為極其危險的航運線路。在1980年代伊朗和伊拉克爆發戰爭,美國政府對伊朗實施石油出口禁運。他旗下的公司船隊,成為了伊朗原油從霍爾木茲海峽運送到敘利亞的唯一運油船隊。
弗里德里克森吃了4個月的牢飯,并且賣掉了多艘運油船。
高風險固然帶來高收益,但在一次運輸服務完成后,伊朗政府并沒有如期支付1億美元運輸費給弗里德里克森。后者決定把運載著原油的5艘船只,全部調離霍爾木茲海峽,直到伊朗政府愿意付款為止。當時,伊朗海軍還派出了戰艦攔截這5艘運油船,最終卻因半路遇到護送科威特運油船的美軍艦隊,而放棄追捕計劃。
這邊驚魂未定,弗里德里克森回到挪威后又遇上了新官司。當時挪威檢方認為,弗里德里克森的運油船在運輸原油的過程中涉嫌短斤缺兩,因此對他的公司以偷竊罪起訴。事后弗里德里克森解釋說,這是由于伊朗的港口一些本來用于停放原油和過濾雜質的設施被伊拉克軍隊炸毀,因此原油不得不直接被倒入弗里德里克森的運油船內。由于不少雜質被直接倒進運油船,因此在到達目的地后,原油的實際含量比許諾的要少。
海上石油開采和船運事業的大亨— 約翰·弗里德里克森
金海集團的油輪,約翰·弗里德里克森擁有該公司35%的股權
由于這門官司,弗里德里克森吃了4個月的牢飯,并且賣掉了多艘運油船。據統計,他因為這門官司損失了3億美元。在挪威的監獄里,弗里德里克森學會了編織毛衣,還為家人織了好幾件毛衣。
這門官司讓弗里德里克森下了要取得塞浦路斯護照的決心。畢竟在高福利國家挪威,富人需要繳納高昂的稅費,而且挪威的社會氛圍追求的是平等和低調,這對喜歡冒險和創業的弗里德里克森,不是那么友好。
在2007—2013年,塞浦路斯可以說是歐洲富豪們的避稅天堂。除了費德里克森之外,以色列IT巨頭泰迪·薩奇和俄羅斯鋼鐵寡頭亞歷山大·阿布拉莫夫,都選擇了入籍塞浦路斯。在當時,打擊避稅天堂的聲音還沒今天這么響亮,只要在塞浦路斯當地銀行存入1700萬歐元以上的5年定期存款,在當地有固定產業并且定期到訪塞浦路斯,就能獲得當地的護照。
在大概30名入籍塞浦路斯的世界級富豪中,弗里德里克森也算是財富頂級的一名。相比起弗里德里克森109億美元的資產,塞浦路斯第二富、希臘族船運企業家斯泰利奧斯·哈吉-伊奧安努的資產才14.6億美元,比弗里德里克森的要少一大截。
目前,弗里德里克森在英國定居,同時也在挪威和塞浦路斯兩邊跑。在不少媒體的介紹中,弗里德里克森成為了一名“定居在英國的挪威和塞浦路斯首富”。挪威不再是他過富豪生活的最理想國度,但弗里德里克森還是定期回一趟出生地,跟一些他還沒發家之前的工人區老朋友一起郊游或者喝啤酒。
俗語云“水為財”,這當然不是說,物理意義上的水是財富,而是通過水,能夠抵達遙遠的地方尋找財富,或者遙遠地方的人來到自己家門口,與自己發生財富交易。從中世紀的猶太富商,到中亞的高麗首富和挪威/塞浦路斯雙國首富,他們都明白這個道理:只要有遠途的流轉和來往,就能產生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