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套白狼”的銷售代理

王偉偉

抵押樣機，騙取廠家和小貸公司資金

正常情況下，供貨商向銷售代理免費提供挖掘機樣機，目的是讓客戶看樣訂貨。此時的樣機所有權還屬于供貨商所有，銷售代理對樣機的任何處分行為，包括抵押貸款都是無效的。

包頭市玖隆汽車維修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玖隆公司”）于2010年成立，是一家主要經營汽車及配件、礦山機械及配件的銷售企業。玖隆公司成立后不久，梁維通過股權轉讓實際控制了玖隆公司。

梁維入股并控制玖隆公司，主要是看到了該公司的發展前景，想利用公司資質及資源干出一番事業。為增強公司實力，2012年前后，梁維開始四處招兵買馬，先后動員宋欣、李春入股玖隆公司，并聘任精通挖掘機、裝載機業務的楊遠擔任公司總經理。楊遠做過挖掘機、裝載機銷售，比較了解這個行業。梁維之所以聘任楊遠任總經理，正是看中他的這一專業特長和實踐經驗，想通過開展挖掘機、裝載機銷售業務推動公司發展。

通過抵押樣機，騙取廠家和小貸公司資金，本案主犯因犯合同詐騙罪、騙取貸款罪被判無期徒刑（圖/視覺中國）

楊遠倒也沒有辜負梁維，頻頻在公司經營方面給梁維出點子。2014年底的時候，楊遠覺得挖掘機銷售前景不錯，建議玖隆公司做江蘇沃某工程機械銷售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沃某公司”）的挖掘機代理和斗山工程機械（山東）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斗山公司”）的裝載機代理，并稱可以通過自己的人脈資源提供幫助。

由于玖隆公司當時經營狀況一般，沒有多少資金用于進貨。獲悉梁維為錢犯愁后，楊遠為梁維想到了一個自以為兩全其美的辦法。楊遠稱可以先跟沃某公司簽協議，用沃某公司發過來的挖掘機做抵押借款，再用借來的錢支付斗山公司的貨款。梁維覺得楊遠說得在理，便指示其立馬行動。楊遠遂與沃某公司取得聯系，并表達了玖隆公司代理銷售挖掘機的合作意向。楊遠之前就跟沃某公司做過業務，且與該公司銷售總經理尤勤相熟。基于對楊遠的信任，雙方很快就玖隆公司代理銷售沃某公司挖掘機一事達成一致意見。

既然做銷售代理，自然需要提供樣機。2015年4月，沃某公司委托第三方物流公司向玖隆公司發送兩臺挖掘機樣機，收到樣機的玖隆公司如獲至寶。按說，樣機應該是擺放在玖隆公司，以供客戶看樣訂貨。然而梁維和楊遠迫不及待地按計劃把兩臺樣機抵押了出去，以便爭取資金做更大的生意！

幾天后，梁維來到做貸款生意的孫成發處，提出向孫成發貸款150萬元，承諾按月息3.5分支付利息。梁維稱自己正在經營一個賣挖掘機的4S店，并提出用手頭兩臺價值410萬元的挖掘機作為抵押。孫成發當時沒有答應，幾天后兩人再次通電話時才表示同意。4月24日晚，梁維將挖掘機拉到孫成發指定的青山區永和窯子村一個空置的院內，并向其提供了兩臺挖掘機的合格證原件。過了一陣子，孫成發在扣除第一個月的利息后，通過銀行三次給梁維指定的銀行賬戶轉款144.75萬元。孫成發事后稱，梁維收款后一直沒有向其支付利息，后來干脆就不接電話了。孫成發原本還指望著將兩臺挖掘機變賣，以減輕損失。誰知，2016年12月15日凌晨2點半，這兩臺挖掘機卻被沃某公司強行拉走了，孫成發這才知道梁維還沒有支付這兩臺挖掘機的貨款，只得自認倒霉。

故伎重演，虛構客戶資料

話說，拿到用挖掘機抵押來的貸款后，梁維就開始謀劃與斗山公司合作做裝載機銷售代理的事了。這一次，梁維顯然省心多了。由于楊遠前期的游說，斗山公司慕名找上門來洽談銷售代理業務。

原來，楊遠因與尤勤相熟，兩人閑聊時楊遠向其透露，自己掌握著內蒙古裝載機需求大客戶的信息。尤勤與斗山公司負責人袁俊曾共過事，便把這一信息告訴了袁俊，袁俊非常感興趣。幾天后，楊遠就接到了袁俊打來的電話，表達想合作的意向。2015年夏天，斗山公司多次指派公司經理周海洋等人到玖隆公司及楊遠提供的裝載機需求企業考察。考察期間，梁維和楊遠全程陪同。為了讓對方相信自己的實力，梁維還故意把自己租用的辦公樓說成是自己名下的資產。

經考察，斗山公司決定與玖隆公司合作，并于2015年9月正式簽訂合作框架協議，確定玖隆公司為斗山裝載機經銷商，在內蒙古區域內銷售斗山裝載機。按照合作要求，玖隆公司向斗山公司交付了100萬元的銀行承兌匯票。這筆錢正是梁維用沃某公司的兩臺挖掘機樣機作抵押、從孫成發那兒拿的款。

在具體銷售過程中，先由玖隆公司與客戶簽訂銷售合同，再由玖隆公司將與客戶簽訂的銷售合同復印件郵寄給斗山公司，并向斗山公司提交樣機轉銷售申請。斗山公司審批同意后，玖隆公司與斗山公司簽訂《斗山裝載機銷售合同明細》，并正式與客戶交接機械車輛。

由于梁維、楊遠手頭確實有些客戶資源，剛開始的時候銷售形勢很好。僅2015年，梁維就成功向蒙某實業公司銷售10臺裝載機，每臺售價在35.4萬元至36.5萬元之間，蒙某實業公司全額支付貨款354萬元。

但并不是所有客戶都像蒙某實業公司這樣守信用，許多客戶紛紛拖欠貨款。梁維事后稱，其聯系出售給陜西省柳陽二礦公司等五家單位共32臺、總價值1100多萬元的裝載機，但只收到630萬余元裝載機款，巨大的資金缺口導致玖隆公司資金鏈瞬間斷裂。

雖說客戶拖欠貨款嚴重影響玖隆公司的經營，但這時的梁維仍然可以通過催討貨款或發展新客戶自救。不過，心急火燎的梁維當時已經沒有耐心了，為了迅速擺脫困境、盡快還清外債，他決定鋌而走險，放出了虛構客戶資料虛假銷售裝載機的險招。

按照雙方約定，玖隆公司向斗山公司付款的方式有分期付款和融資租賃兩種，但玖隆公司收到裝載機后并未與斗山融資公司做融資租賃業務。2015年8月至2016年8月期間，玖隆公司支付斗山公司貨款467.9萬元。

東窗事發，被判無期徒刑

多名證人事后證實，梁維經營的玖隆公司可謂舉步維艱，業績不盡人意。股東宋欣稱其入股后沒有收到玖隆公司任何分紅、工資，并拖欠其投資款60萬元。據梁維的司機許正證實，2015年下半年起，梁維的公司就沒有給自己發過工資。許正只得通過轉讓一輛貨車的承包權，并用每月6000元的承包費折抵自己的工資。到了2017年夏天，公司因經營不善，員工基本都辭職了……

2019年9月25日，包頭警方在鄂爾多斯將梁維抓獲歸案。9月29日，梁維因涉嫌犯合同詐騙罪被拘留，11月1日被逮捕。2020年9月24日，山東省煙臺市人民檢察院就梁維犯合同詐騙罪、騙取貸款罪，向法院提起公訴。煙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

法院經審理查明，被告人梁維騙取斗山公司價值2030萬余元的裝載機63臺用于抵償個人債務或質押貸款后還債。法院還查明，2014年至2015年間，被告人梁維伙同河北省衡水市宏通汽車貿易有限責任公司法定代表人鄒明磊（已判刑），假冒高一華等28人身份為汽車消費貸款人，并偽造上述貸款人收入證明、首付款支付憑證等貸款資料，陸續與衡水銀行河東支行簽訂51筆汽車消費貸款合同，騙取貸款1872.7萬元用于其實際控制的貨通天夏公司償還銀行貸款以及經營。截至案發，尚有本金978.5萬余元逾期未還。

法院認為：被告人梁維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無實際履行能力的情況下，仍以履行部分合同的方式誘騙被害單位斗山公司繼續供貨，且在其無力償還貨款時藏匿，騙取對方財產，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合同詐騙罪;此外，梁維以欺騙手段騙取銀行貸款，給銀行造成特別重大損失，其行為已構成騙取貸款罪。

2021年2月22日，山東省煙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該案一審判決結果，以合同詐騙罪、騙取貸款罪，判處梁維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其個人全部財產，退賠斗山公司2030萬元;與罪犯鄒明磊共同退賠衡水銀行河東支行978.5萬元。

（本文除梁維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