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


“疊扇放床上,企想遠風來。”晉詩清商曲辭吳聲歌曲有《夏歌二十首》,其中正有這么應時應景的一句。說到蘇扇,其實只是一個總稱,包括蘇州折扇、檀香扇、絹宮扇、紙團扇。金閶街道濱河社區馮志洪制作蘇式折扇,一搖一曳,揮灑出了中國人幾千年的指尖倜儻和浪漫。
一把折扇兩人制,伉儷天作之合
馮志洪原工作于蘇州湖筆廠,熱愛各種手工藝,2000年左右,他選擇了最鐘愛的折扇工藝,創業成立扇莊。逾二十載走來,有挫折,有低谷,費過無數心力和心血,老伴郁慧娟一路支持與相伴。郁慧娟原工作于蘇州金屬工藝廠,也吃手藝飯,退休后幫著馮志洪一起做折扇。一把折扇需經逾百道工序,馮志洪主要負責扇面,郁慧娟主要負責扇骨,伉儷兩人正是天作之合。
折扇有很多不同的用材、頭型、扇面,以及不同的雕刻嵌漆等工藝手法。一般人通常也只會注意到扇子的樣式、扇面、書畫等,“但大多不懂扇子的尺寸。” 馮志洪說。按照傳統講法,尺十三單,指整把扇子長一尺,大小骨十三根,第一個尺寸是整把扇子長度,第二個數指大小骨數量。“單”指單數,“方”就是雙數。
扇骨有這么多尺寸,扇面通常多大呢?馮志洪介紹,書畫扇骨,最常見的扇面是四六開肩,指扇面占六分,肩下占四分;也有人做五五開、三七開,但多半是為好玩,并不多見。
扇面頂端的寬度稱上板,扇骨大骨上端的寬度為排扣,上板寬,骨子就少,上板窄,骨子就多。以前不少人喜愛奢華的扇骨,如象牙、牛骨等,制作精良;近來喜用花竹的很多。直徑不一樣,上板寬度也就不一樣,折扇的規格越來越多。
手藝至臻至美,背后艱辛付出
一般人看折扇的好壞,最常用的方法是看對稱,整把扇有且只有一個圓心,這對扇骨的制作工藝很嚴苛。
郁慧娟的工作區域設在外陽臺,讓人誤以為是制作強調采光,其實不是。扇骨制作反而需要集中光源,要做反復比較。
打磨、打磨,“磨”并非最主要,目標是追求對稱,磨過頭反而更麻煩。制作過程中,要集中眼力,反反復復地細致比對,因而到了郁慧娟這個年紀,常人大多雙眼老花,她卻是近視。
當然,打磨也絲毫馬虎不得。郁慧娟的雙手布滿了細紋與傷痕。扇骨是純手工打磨,她堅持不戴手套。扇骨不上漆,那種溫潤的觸感、握感就全靠指尖去把控。不戴手套就極易傷手,尤其到了冬天,郁慧娟手上的傷口就不斷崩裂,裂了好,好了裂。
制作折扇里有一道把扇子頂部邊緣修齊整的修邊工序,很細致,要用刀一絲一絲地切,切下來的邊條有些真是細如發絲。馮志洪二十年如一日堅持自己一人修邊,這也造成了他右手臂經常酸痛到怎么擺放都不舒服,還常常有脹痛無力感。這時,只能靠郁慧娟為他擦些藥酒,按摩一下,暫時松解一下肌肉,緩解一下疼痛。馮志洪也用眼過度。一般人老花度數最深約300至350度,他有500度,已不能再深。在追求手藝至臻至美的道路上,夫婦倆也欣然接受了為此帶來的身體上的痛楚。
結蘇扇世家,為世間流傳一把好扇
做好一把折扇,除了扇骨,就在扇面。扇面最重要的是不能漏礬,即一面畫濃墨,反面不能顯現出來,尤其在折痕處。這對紙張要求很高。制作過程中還有很多諸如此類的講究,而這些講究,實則是一遍遍的實踐經驗的累積。
經歷了二十余年的磨礪,馮志洪在蘇州折扇行業里頗具名氣和地位,是蘇州市工藝美術學會蘇扇專業委員會第一屆理事會理事,很多人慕名而來,其中不乏一些名人,北京榮寶齋和杭州王星記也來收他做的扇子。家里的客廳,掛著不少與他往來的蘇州書法名家墨寶,是肯定馮志洪這個人,也是肯定其技藝。前兩年西泠印社拍賣書畫扇,有兩張白石老人畫的扇面,扇骨就是馮志洪做的,扇面也是由他親手穿插的。
說到至美的折扇,馮志洪打開了話匣子。蘇州絲綢博物館內,珍藏著“元寶石”。這種形狀神似元寶的石頭工具,主要為古代染布作坊碾整染布成品用,“一人足踏兩端,往來施轉運之,則布質緊薄而有光。”但用其制作扁絲,再做成沿邊條后用于扇面,同樣妙不可言,扇面合攏起來不覺得厚,貼合度真是極好。只可惜馮志洪聽說國內會踏“元寶石”的最后一人已經過世,如今只在日本還生產這種扁絲。身在這個行業,也憂心這個行業,他覺得大為遺憾。
時光不斷流走,他就不斷希望能把祖輩的優秀工藝傳承光大,兒子馮曉繼承了夫妻二人的手藝,小學四年級的小孫女在書法藝術方面也頗具天賦,于市級青少年書法大賽上奪得了前三甲。從手書扇面,到手藝制作,這是真要成蘇扇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