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政治動蕩引發的極端結果

王鵬

莫伊茲執政引起爭議

莫伊茲在海地政壇是一名后來者。他在從政之前曾長期經商，專門從事香蕉的生產和出口。2015年，時任總統馬爾泰利與莫伊茲結盟，由莫伊茲作為執政黨光頭黨的候選人參加總統選舉。馬爾泰利和莫伊茲可以說都是作為政治“局外人”登上政治舞臺的，馬爾泰利在當選總統之前是著名的音樂人，莫伊茲則是成功的企業家。

莫伊茲在2017年2月正式就任總統。在他執政期間，總理人選多次更換。今年4月，莫伊茲任命克洛德·約瑟夫為總理，7月初他又宣布阿里爾·亨利接任總理。亨利尚未宣誓就任，莫伊茲就遇刺身亡。

莫伊茲的執政在海地引起很大爭議，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

一是莫伊茲依靠頒布行政令施政。海地國會于2016年1月成立，本應在2019年10月舉行換屆選舉。屆時，所有的眾議員和2/3的參議員進行改選。但是，國會選舉卻一直被推遲，國會陷入停擺狀態。2020年1月以來，莫伊茲一直通過頒布行政令管理國家。反對派認為，莫伊茲有意阻礙國會選舉的舉行，意在獨攬大權。

二是莫伊茲在國會停擺的情況下制訂新憲法。莫伊茲在競選期間就提出制訂新憲法，以便提升國家的可治理性。2020年11月，他在國會停擺的情況下成立憲法改革委員會。今年2月初，新憲法草案公布，接下來莫伊茲又開始緊鑼密鼓地推動舉行公民投票。由于反對壓力較大，原定在6月舉行的公民投票一直被推遲。莫伊茲在沒有廣泛共識支撐的情況下，單方面發起制憲的做法進一步加劇了朝野矛盾。在反對派看來，莫伊茲是試圖利用制憲獲得新任期，增強自己的權力地位;他之所以推遲舉行國會選舉，就是想在沒有國會制約的情況下推出有利于己的新憲法。正因為如此，第一夫人馬蒂娜·莫伊茲在遇刺蘇醒之后就表示，莫伊茲遇害與打算舉行新憲法公投有關。

府院僵局在歷屆政府都有上演

海地的政局長期處于動蕩之中。在1990年產生首位民選總統阿里斯蒂德之后，海地依然未能擺脫政治的不穩定。阿里斯蒂德曾兩次擔任總統，都未能完整地履職。

在政治極化和政治對立的狀態下，海地的重大選舉往往充滿爭議，選舉結果無法得到朝野雙方的共同認可。反對黨常常以選舉中存在違規行為為由，指責執政者操縱選舉、進行舞弊。在2010年總統選舉中，12名候選人聯名指責時任總統普雷瓦爾“操縱選舉”，幾大城市爆發大規模抗議活動。在外界壓力之下，執政黨團結黨宣布其候選人塞萊斯廷退出競選。在2015年總統選舉中，執政黨光頭黨候選人莫伊茲雖然得票最多，但抗議選舉舞弊的示威活動連綿不絕。2016年6月，該選舉結果被宣布無效，海地不得不耗費巨大人力物力重新組織選舉。

在實現民主化30年以來，海地民選總統之間的權力移交尚未做到常態化。由于2015年大選未能產生總統，海地只能在長達一年的時間里依靠臨時總統普利韋爾管理國家。至2017年2月，當選總統莫伊茲才從臨時總統手中接過執政權。莫伊茲遇刺身亡意味著，下屆當選總統同樣只能從臨時總統手中接過執政權。

海地實行的是半總統制，這一制度在運行過程中易于引發總統與國會之間的沖突，府院僵局在歷屆政府都有上演。1999年1月，海地時任總統普雷瓦爾解散國會，依靠行政令治理國家，直至他2001年2月卸任。此前，他與國會陷入長達22個月的僵局，提名的四位總理均未獲得國會的批準。馬爾泰利在2011年5月就任總統，至10月才看到自己提名的總理人選獲得國會批準，此前他提名的兩位總理均未獲得國會批準。莫伊茲提名的總理人選也屢屢遭到國會否決。因此，為了繞開國會，莫伊茲推遲了國會選舉，依靠頒布行政令治理國家。

政治暴力泛濫在海地長期存在。一方面，各派政治力量常常與黑幫勾結，以對付政敵。在莫伊茲執政時期，反對派一直指責莫伊茲利用黑幫打擊反對派政治人物，為此縱容他們的為非作歹行徑。另一方面，執政力量本身也成為政治暴力打擊的對象。1999年1月，就在普雷瓦爾總統剛剛解散國會之際，他的妹妹遭到兩名摩托車槍手的襲擊，身受重傷，司機當場死亡。這一次，莫伊茲總統殞命家中成為海地政治暴力泛濫的又一例證。

海地持續的政治動蕩折射了這個西半球最貧困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困境。在惡劣經濟社會形勢和持續政治動蕩的作用下，海地頻繁爆發大規模的社會抗議活動。在一片混亂之中，該國部分地區的治安狀況極度惡化。

海地陷入發展困境的成因是極為復雜的：既涉及它脫胎于歐洲殖民地的發展起點，也涉及美法等國的侵略與干涉;既涉及它在國際體系之中的“外圍”地位，也涉及它對自主發展道路的探索。對海地而言，走出這一發展困境將是極為艱難的;對廣大發展中國家而言，一國為何落入這一發展困境更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