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夢迪
鄭州輕工業大學
中國山水畫經過唐代的發展,到五代時期已經有了長足的發展。在山水畫的理論方面,五代時期的畫家兼畫論家荊浩創作了《筆記法》,對山水畫的發展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中國畫從精神理念到形式風格,從材料到技法都崇尚親近自然,非常重視意境及主觀表現形式,這本就是抽象的主觀精神境界的外化表現。而仿生設計是以自然界萬事萬物的“形”“色”“音”“功能”“結構”等為研究對象,有選擇地在設計過程中應用這些特征原理進行的設計,同時結合仿生學的研究成果,為設計提供新的思想、新的原理、新的方法和新的途徑。仿生設計作為人類社會生產活動與自然界的契合點,使人類社會與自然達到了高度的統一,正逐漸成為設計發展過程中新的亮點。因此,中國山水畫家與仿生設計有著相通之處,都是將抽象的主觀思維轉化為實體進行表現。選擇荊浩的“繪畫六要”是因為它既是技法又是繪畫要求,與設計要素相同,是作品呈現前的準備也是作者和設計師考慮的因素。通過分析山水繪畫家荊浩的“繪畫六要”思想內涵,然后與仿生設計要素之間做關聯,可以看出中國山水畫家的繪畫思想在設計中的通用性。
荊浩,字浩然,沁水人,隱居太行山洪谷,自號洪谷子。“繪畫六要”是荊浩《筆法記》之中的重要理論之一,是繼南齊謝赫“六法”論之后而應用于山水的重要理論。[1]《筆記法》中的“六要”是荊浩專門為了山水畫創作制定的六條標準,“六要”繼承和發展了謝赫提出的“六法”,在“六法”的基礎上作了創造性的發展。
“繪畫六要”:“一曰氣,二曰韻,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筆,六曰墨。”“六要”是實現“圖真”的方法和手段,可以概括為三部分:氣韻論、思景論和筆墨論。
(1)氣韻論,荊浩認為氣是生氣,是一種表現山水之活力而有生機;韻是指物體的一種神情,一種韻態。故曰:“氣者,心隨筆韻,取象不惑,韻者,隱跡立形,備亦不俗。”[2]荊浩的氣韻包括兩層含義:一種是山水形態本身所呈現的氣質、風韻;另一種是從畫面筆墨技法上,呈現出一種審美形式,以筆取氣,以墨取韻。荊浩的“氣韻論”是謝赫“六法”中氣韻含義的提升。
(2)思景論,“思”指作者的藝術構思,是主觀對客觀形象加以概括提煉,通過聚精會神地思考,塑造出的藝術形象。即“思者,刪撥大要,凝想物形。”“景”狹義地指山水畫的景;廣義地指一切畫面的形象。即“景者,制度是因,搜妙創真。”荊浩提出“景”就是要達到目的就是創“真”,在《筆記法》中曰:“真者,氣質俱盛。”[3]荊浩在“思景論”中主張:主觀主體要對客觀客體進行主觀的藝術概括,這就涉及到了繪畫藝術的本質,因此繪畫藝術在某種程度上講的就是概括。所以“思景”的最終目的就是“氣韻”,兩者是相通的,只有將兩者有機地統一在一起,才能創作出氣韻俱盛的好作品。
(3)筆墨論,中國古代畫論很早以前就談到用筆,未談用墨。隨著唐代水墨畫的興起,人們才逐漸重視用墨。荊浩將墨提取出來,并把“墨”作為“六要”之一,從此“墨”取得了與“筆”并列的地位。荊浩對用筆用墨都提出了要求,筆者,雖依法則,但要靈活運用,善于變通,不拘泥于對象的形、質,要如飛如動。“筆”與“氣”相通。墨者,暈染出物體的高低濃淡,區分出物品的深淺變化。墨雖然要依附于筆,但是要取得文采自然的效果,絕非僅僅依靠用筆,而絕大部分功勞應歸功于用墨。“墨”與“韻”相通。荊浩開創了以筆墨評論繪畫作品的先河。
“六要”論是荊浩對從事繪畫最本質、最人性化的提法,解釋了自然審美對象和繪畫藝術的辯證關系。荊浩“繪畫六要”也告訴我們,在繪畫過程中要忘掉技法,用主觀精神來作畫,只有技法完全溶于精神,才能畫出傳神的作品。一切技法都是表達作品內在精神的工具,技法在有利于作品精神的表達時有用,在不利于作品精神的表達時沒有用。這充分說明合理運用遠比技法的熟練程度有意義。荊浩“繪畫六要”地提出具有跨時代的意義,對山水畫的發展和繪畫理論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
荊浩“繪畫六要”在山水畫創作過程中,可以把“氣”“韻”“思”“景”“筆”“墨”看作手、眼、腦的關系。氣韻就是畫面的整體效果,是作品的內在精神,是腦、眼、手的結晶。思可以表示為腦,是人的主觀思維,是精神之源;景表示為眼,是對客觀事物的觀察;筆墨表示為手,是繪畫技能的表現形式。畫面要想達到氣韻生動,就要使腦、眼、手達到完美統一。即荊浩《筆法記》中提到的:“眼中有戲、腦中有數、手中有活。”[4]只要三者協調統一了,畫面氣韻生動的效果便會自然產生。
與荊浩“繪畫六要”相通,現代設計中的仿生設計,就是對自然生物體,包括動物、植物等所具有的典型外部形態的認知基礎上,尋求對產品形態的突破與創新,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科學技術正在不斷地發展創新。仿生設計本身也不是要求設計師完全按照生物的形態一比一的復制,同樣是在保證客戶需求和產品功能的前提下,追求生物外部形態美感特征與人類審美需求結合,最終產品是既符合生物的某些形態和美感,又有達到產品使用功能的要求。所以荊浩“繪畫六要”中提到的山水畫技法與仿生產品設計的設計要素其實是相通的。
十八世紀發生的工業革命完成了設計由傳統的手工藝向現代設計發展的轉折。而在十九世紀八九十年代,芝加哥學派的建筑設計師沙利文提出“形式追隨功能”,奠定了功能在產品設計中的地位,產品造型設計中,功能是產品的用途和其性能,功能決定造型,造型承載功能。[5]而在仿生設計中,功能是設計的關注點,必須要確定產品的具體共功能。前期設計者會從發現問題的角度去思考,產品將要解決什么問題,使用的地點、人群、環境等問題的思考,這與“繪畫六要”最終體現的是作品的“氣韻”相通。
“氣韻”是一種繪畫方法,同時也是繪畫的總基調,作者繪畫開始應該先定氣韻,而在仿生產品設計的開始,同樣是要確定產品的功能,產品只有確定功能性,才能保證下面設計流程的正常進行。而最終的產品的形式,都是由功能決定的,解決功能問題就是解決人們的使用的舒適性和便捷性,只有在解決功能的前提下產生的形式,才會有它的識別性。消費者在選擇產品時,還是先確定功能再考慮形式,從眾多功能相同但造型不同的產品中選擇最終自己想要的產品。同樣欣賞者在欣賞山水畫時,不管是畫面的內容還是用筆用墨,最后都是向欣賞者呈現作者想要表達的情感。
在設計要素中具體設計階段,產品造型設計中要求具有美學基礎,產品造型要有美的形態,給人以美的享受。所以設計者要依據一定的形式法則、時代特征、民族風貌,通過點線面、空間、色彩、肌理等一系列要素構成形象,產生審美價值。[6]仿生產品設計構思階段,更多的是從模糊、不具體的設計思考慢慢進入到具體的造型設計的過程。設計者觀察各種生物,運用觀察、思維和設計能力,對生物的色彩、意象、功能、結構等方面,進行再創造性設計,保留生物的某些造型、色彩、功能、結構在產品上,使產品既是仿照某種生物形式又符合人類的審美需要。
而在“繪畫六要”中“思”與“景”就是山水畫的審美構設,作者在進行繪畫創作的時候,要懂得通過聯想集中素材,進行進一步提煉和概括,刪除其蕪雜的贅余,取其最能表現物象審美特征的部分。荊浩提出的“思”其實并非我們現在所說的理性思考,而是一種直覺的想象思維,就是跨越多個景象,將其聯系到一起的精神創作過程。“景”是“思”的結果,景既是我們看到的景,也是作者思考、創作后的景,就如同仿生產品的形式,及包含參考的生物某些內容,但是又有設計師對其進行再創新的形式。所以在仿生設計要素中也要有“思”與“景”兩步走,既有設計師的思考,又有生物的造型參考,最終呈現具有功能性的仿生產品設計。
物質技術是設計要素到設計呈現階段時就顯得特別重要。物質技術基礎是體現產品功能的保證,包括結構、材料、工藝、配件的選擇、生產過程的管理以及采用合理的經濟性條件等。[7]其實在考慮產品造型時就應該同時考慮到材料和加工工藝,有時工藝也可能會影響到產品的造型形式。而在“繪畫六要”中“筆”與“墨”就是山水畫的審美呈現,在中國畫中最具藝術特色的組成部分就是“筆”與“墨”,講究用筆用墨又是中國畫的基本技法。荊浩對“筆”的觀點是辯證的,提倡用筆要有法則可依,同時不能墨守成法,要畫出物像的本質,但又不能離開感性的審美形象。“墨”同樣是一種畫面呈現,墨的黑、濃、濕、干能夠區分物體的深淺、物體的明暗面。“筆”與“墨”是無法分離的,它相當于產品生產物質技術,只有通過它們畫面和產品才能呈現,前期的“氣韻”“思景”最終都需要“筆墨”表達,而功能、形式同樣需要物質技術去實現。技術的快速提升,是產品實現不同可能性的前提,有好的技術就可以將設計師設想的方案實現,例如塑料材質和其應用技術的出現,很大程度上解決了產品使用材質局限的問題,而且也將很多難以完成的產品造型得以實現。所以物質技術就是設計要素中功能與造型的基礎,也是實現的必要條件,不可缺少也無法取代。
綜上所述,全文以荊浩“繪畫六要”為研究線,將“繪畫六要”與仿生產品設計要素相結合進行闡發和論述。“繪畫六要”中所談論的繪畫技法一直被后世所討論和研究,同時也豐富了人們對繪畫的審美視野。而將繪畫六要中的技法拆解與仿生產品設計要素結合分析,兩者確實也存在相通之處,兩者都是繪畫和產品設計時,所要遵循的流程和要素。由此也可以得出,古代繪畫思想對于現代設計是有可以借鑒的內容,現代設計師在借助先進科技的同時,也應該立足傳統文化領域,將傳統文化精髓與現代設計創作中的設計要素產生鏈接,并成為發展中國設計的動力,促使中國現代設計形成一種傳統文化推演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