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益斌 于明艷
摘要:人工智能的發展與應用對社會的影響日益深刻,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之一。2020年10月,在上海大學舉辦的“人工智能時代的社會需求”專題研討會對相關問題及研究成果進行了展示與研討。人工智能的社會地位及其與人類之間的關系問題是與會學者關注的核心問題之一,人工智能對勞動與就業的影響、對教育改革創新的推進以及人工智能運用中所涉及的科技倫理問題、人工智能對哲學的啟示等成為本次會議關注的重點。結合此次會議的相關討論,與會學者認為,人工智能的發展既存在機遇,也面臨著挑戰;未來,與人工智能相關的制度安排可能會是人工智能研究領域中的一個重點。
關鍵詞:人工智能;社會需求;主體地位;技術應用;制度安排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分類號:16747089(2021)0300637
基金項目: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人工智能的哲學思考研究”(18JZD013);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人工智能前沿問題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19ZDA018)
作者簡介:戴益斌,博士,上海大學哲學系講師;于明艷,上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
一、“人工智能時代的社會需求”研討會背景
人工智能的發展日益迅猛,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一方面,人工智能促進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為全社會帶來了諸多積極影響,比如它在整體上提高了我們的生活水平、提升了整個社會的運行效率;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也帶來了很多問題,比如就業問題、倫理責任問題等。為保障人工智能健康有序發展,充分發揮它的積極效應,預防它可能帶來的社會問題,我們有必要多角度、全方位地探討人工智能所產生的社會效應及其對人類自身的影響。“人工智能時代的社會需求”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所產生的重大課題,涉及范圍非常廣泛。
2020年10月24日至25日,由上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大學哲學系、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人工智能的哲學思考研究”課題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人工智能前沿問題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課題組、上海市高水平創新團隊“智能社會及其倫理建構”聯合主辦的“人工智能時代的社會需求”研討會在上海大學順利舉行,來自湖北、湖南、重慶、陜西、江蘇、江西、上海等地十多所知名高校和期刊社的近30名專家學者出席本次會議。與會學者的研究興趣非常廣泛,主要圍繞以下五個論題進行了深入討論:人工智能的社會地位及其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人工智能時代的勞動與就業問題,人工智能時代的倫理問題,人工智能時代的教育問題,人工智能技術對哲學的啟示。
二、人工智能時代社會需求領域值得研究的相關問題
人工智能誕生于20世紀中葉,但它真正廣泛地介入人類社會則是近年的事。人工智能在促進社會發展的同時,引起了眾多學者對人工智能的深入反思。就本次會議而言,與會學者主要圍繞以下五方面問題展開了積極討論。
(一)人工智能的社會地位及其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
當今人工智能時代,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及其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一直是哲學界關注的核心問題之一。人工智能是否和人一樣,具有與人一樣的主體地位?人工智能是否可以替代人?人類應如何面對智能機器?人類應如何與人工智能技術和諧相處?本次與會學者從哲學的角度對相關問題進行了深入思考,并引發了熱烈的討論。
上海大學盛寧博士從儒家視角出發,利用儒家的秩序觀以及儒家對主體性的認識,指出現階段算法化的人工智能作為人類主體性的延伸,在本質上依然是屬人的。因為人工智能不具備自我構建的能力,沒有內在的德性和先天的價值,并不具備完全的主體地位。在她看來,人工智能的倫理問題背后依然是人的問題,而培養邊界意識是未來實現人類價值與兼顧人工智能利益的重要準則。上海大學的戴益斌博士則從自然語言理解出發,通過論證人工智能對自然語言的處理無法覆蓋自然語言的涵義層與語義層,以及無法識別說話者的意圖,試圖說明人工智能不能理解自然語言。接著,他立足于戴維森(D. Davidson)和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對語言的分析,認為語言并非人類的簡單工具,而是與人類之間存在著實質性的聯系,從人工智能不能理解自然語言中,得出一個重要推論,即人工智能無論如何也不會成為類人的行動者。上海大學周麗昀教授從技術本身出發,著重強調了技術,尤其是人工智能技術對人的改造。在她看來,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使得主體與客體的邊界越來越模糊,人類社會也因此逐漸朝向多元主體的方向發展。在這一背景下,周麗昀概括了人機關系的三種不同觀點,即技術的樂觀主義、技術的悲觀主義以及技術的現實主義,并主張慎重發展有情感、有意識的人工智能。面對未來社會的各種不確定性和風險,周麗昀認為我們應該采用“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視角,努力構建起人和機器、人和技術和諧共處的新局面。
(二)人工智能時代的勞動與就業問題
作為一項革命性技術,人工智能的發展與應用對勞動與就業的影響一直是學界討論的熱點問題之一。雖然有些學者認為人工智能的發展會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但更多學者擔心,人工智能的大規模應用會減少就業崗位,產生就業替代效應,引發失業潮。針對這一問題,與會學者進行了廣泛的討論。
華中科技大學韓東屏教授首先介紹了人工智能時代關于就業問題的兩種觀點,即相對失業潮和絕對失業潮。在他看來,支持相對失業潮的兩種論據,即人工智能在消滅就業崗位的同時會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和更多的需求,都是站不住腳的。進一步地,韓東屏從人工智能的技術特點出發,指出在人工智能時代,由人工智能技術引起的失業潮是不可逆的絕對失業潮。不過他同時認為,面對這種情況,我們無須恐慌。因為這種失業潮是人類所期盼的自由王國即將到來的象征。韓東屏指出,我們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在這種絕對失業潮緩慢到來的過程中,通過一些制度安排,避免由失業問題可能造成的社會混亂。江西師范大學王水興副教授討論的是人工智能時代的勞動問題。王水興認為:人工智能時代是“智能+”時代。在這一時代,生產力的巨大發展為“消滅異化勞動”創造了日益充分的條件,其典型標志是“軟工作”的興起。王水興將“軟工作”定義為勞動的工具性和功利性被降到最低限度,表現為一種實現人的本質和發展人的個性的工作。“軟工作”的興起意味著“異化勞動”在新的時代條件下被進一步消解。王水興指出,“軟工作”時代的到來,意味著資本主義歷史的暫時性和社會主義歷史的必然性在21世紀將更加凸顯。上海師范大學蘇令銀副教授考慮的是勞動的意義維度。在他看來,人類勞動的意義包括五個基本維度:追求人生目的、社會關系、技能鍛煉與自我發展、自尊與認可以及自主性。蘇令銀認為,人工智能進入勞動場所可能會削弱或增強人類勞動的意義,也可能會造成一系列的倫理挑戰,這些內容可以被視為應該或不應該將人工智能應用到人類勞動領域的道德論證基礎。與之對應,來自重慶大學的李揚博士著重分析了人工智能時代對“勞動異化”的影響。在他看來,人工智能的應用一方面使得勞動形態出現自“同質性勞動”向“異質性勞動”的轉變,從而消解了同質性勞動帶來的勞動異化,為異化勞動向自由勞動的回歸提供了契機和條件。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技術本身并沒有否定或消滅私有制,其對異化勞動的消解是有邊界、有限度的,甚至有可能會帶來新的“勞動異化”。李揚認為,作為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性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和應用應得到國家的引導,從而為完全消除異化勞動創造條件。
(三)人工智能時代的倫理問題
在人工智能可能帶來的社會問題中,倫理問題一直是學界關注的重點。雖然學界普遍認為,人工智能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我們夯實倫理道德建設的物質基礎,但絕大多數學者更擔心人工智能會對現有的倫理道德體系造成巨大的沖擊,比如智能無人汽車的追責問題,人工智能使用數據可能造成的隱私問題等。這些問題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因而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上海大學王天恩教授指出,人工智能的發展超出了傳統的倫理轄域,倫理關系不再局限于碳基智能領域之內,還出現在硅基智能領域之中,這使得我們需要更高層次的倫理關系。王天恩將這種新的倫理領域稱為“智能倫理”。在此基礎上,王天恩對智能倫理的性質、特點和主要研究問題進行了初步探索。他認為,智能倫理是信息性的、整體性的,具有典型的規則和規律一體化的特征;智能倫理的根本問題是智能行為與智能進化方向是否相符合的問題;智能倫理能否在人工智能時代為人類智能和人工智能的發展提供范導性的作用等。上海大學陳海博士則從傳統倫理學出發,基于“算法歧視”這一事實討論“是與應該”之間的問題。陳海首先將算法區分為兩類即上帝算法和非上帝算法。前者是二階的,不偏不倚的;后者是一階的,有偏倚性。陳海進一步指出,不偏不倚的二階算法在獲取帶有經驗數據后可以輸出帶有偏倚性的一階算法,進一步推論得出:這些經驗數據必然滲入了帶有偏倚性的內容。因為如果無關道德的“是”能推出關乎道德的“應該”,那么推理過程中必然有關乎道德的內容滲入,否則“是”就不能推出“應該”。浙江大學郭喨博士的研究偏向實證。他關注的核心問題是,如何處理自動駕駛汽車所面臨的電車難題。郭喨指出,解決電車難題的關鍵在于算法,但目前所流行的幾種倫理算法在解決電車難題時,都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說,后果主義在“存在利益相關者”的語境下無法成立,“道德旋鈕”的架構會使得所有人都走向完全利己的悖論,“羅爾斯算法”則會導致越遵守規則的個體越不安全的后果,等等。在此基礎上,郭喨認為:一種“既不向左也不向右”的制動力學算法,通過技術化的框架規避了電車難題中的倫理性選擇,成為最有前景的倫理算法。上海大學鮑建竹副教授關注的是隱私倫理問題。他聚焦于隱私的倫理層次與隱私的倫理基礎,試圖為隱私保護提供可靠的哲學根基。鮑建竹指出,隱私問題歸根結底來自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劃分,屬于一種契約性問題,需要在社會層面上解決。他主張,在人工智能時代,隱私保護應該有三個轉變,即從人的治理到社會治理的轉變,從契約到協議的轉變,從靜態契約向動態協議的轉變。來自陜西科技大學的趙寶軍副教授關注的是價值問題。趙寶軍指出,智能時代的價值沖突分為同一主體不同價值之間的沖突與不同主體間的價值沖突。面對同一主體不同價值之間的沖突,我們不但需要在辯證思維的基礎上進行利弊大小比較和選擇、取舍,而且需要在具體情境下,讓沖突雙方保持張力和平衡。至于不同主體間的價值沖突,則需要結合智能時代價值沖突的內容和特點尋求達成價值共識的方法或路徑。
(四)人工智能時代的教育問題
人工智能與教育的深度融合,已經在加速發展中。學界普遍認為,教育的變革創新,比如發展和實現伴隨每個人一生的教育、平等面向每個人的教育、適合每個人的教育和更加開放靈活的教育等,都需要我們充分利用人工智能的優勢。與會學者著重討論了人工智能作為教育的驅動力,如何促進教育的改革創新等問題。
揚州大學余天放博士在報告中指出,人工智能技術在教育領域中已經有廣泛的應用。比如說,它已經被應用在輔助教學、教學評價和學生的個性化學習之中。但道德知識和事實性的命題知識有所不同,它表現出主體的情感態度、行為動機和社會規范系統這三個方面的特征。基于道德知識的這種特殊性,為了培養主體從事道德行為的動機和意志力,余天放設想,人工智能在未來的道德教育中,有可能會出現以下教育模式,即模擬道德情境,提供更強的人機交互體驗,配合自適應學習等。上海師范大學研究生劉書文同學則聚焦于高校思政課。她在報告中指出,我們應該抓住“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契機,積極探索和尋找人工智能與高校思政課融合發展的契合點,破除人工智能與高校思政課融合發展的潛在壁壘,使人工智能為高校思政課助力,促進高校思政課有序地高質量發展。來自湖南工商大學的聶智教授關注的是意識形態的教育問題。從信息傳播的角度出發,聶智指出,人工智能時代信息傳播的核心特征在于算法推薦基礎上信息與用戶的個性化、定制化、精準化的智能匹配,這為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傳播與引領帶來了新的契機。嚴格地說,雖然這種傳播方式會導致信息接收窄化、內容生產異化與傳播格局分化等問題,但另一方面,它具有提升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傳播精度、影響力度和引領效度的潛力。聶智認為,我們應培育優質網絡內容池,為商業智能傳播平臺植入價值觀,破解信息域窄化,提升受眾媒介素養,實現智能傳播與我國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引領的融合共進。
(五)人工智能技術應用的哲學啟示
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與應用雖然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但其廣泛應用則是近幾年的事情。就目前來看,現已規模性應用的人工智能仍然是一個新生事物。本次會議有兩位學者的報告偏向于從人工智能的技術應用上思考哲學問題。
東南大學張學義副教授關注的是腦機融合技術及其啟示。張學義指出,從理論上講,腦機融合技術可以實現大腦到機器、機器到大腦、大腦到大腦等不同方式的信息傳輸、交流與操控,是生物端的敏銳感知能力與機器端的高速計算能力的完美結合。他認為,運用行動者網絡理論審視腦機融合技術,可以給我們帶來深刻的哲學啟示,比如非人類中心的本體論重構、非人類中心的認識論重構、非人類中心的價值論重啟。中國人工智能學會理事、上海大學王潮教授的報告聚焦于人工智能在城市大腦和城市精細化管理中的應用及其所帶來的哲學思考。他以個人的科研實踐為例,介紹了人工智能理論和技術在交通、智慧醫療、智慧社區、城市運行管理等領域中的前沿應用和發展歷程,強調了人工智能在維護城市公共安全、提升城市運行效率方面的優勢與發展前景。王潮認為,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表明,大學教育需要打破學科之間的圍墻,人工智能的哲學研究需要兼顧人工智能的技術屬性和社會屬性。
三、新的社會需求下人工智能面臨的機遇、挑戰及未來展望
本次會議展示了各個不同學科對人工智能發展和應用的學理思考和現實設計,既回應了人工智能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又關注人工智能對勞動的影響、對教育的推進以及自身發展中的科技倫理等現實問題。與會學者圍繞“人工智能時代的社會需求”這一主題各自展示了自己最近的思考和最新的研究成果,將學理前瞻性與應用當下性相結合,將理論研討與現實問題相結合,具有較強的學術價值。當然,本次會議的順利召開,只是學界對人工智能相關問題的部分思考,關于人工智能與社會需求及其相關問題的討論仍在繼續中。為此,筆者以新時代背景下人工智能面臨的機遇和挑戰為研究基點,同時簡要思考未來人工智能研究中可能出現的一些重點內容。
(一)人工智能面臨的機遇
伴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與進步以及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生活的介入,人工智能的發展前景受到了很多政治家、學者以及民眾的重視。人們希望人工智能可以更好地發揮作用,更好地服務于人類。這為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機遇和廣闊的前景。
人類自身的發展歷史告訴我們,人類總是在不斷地追求著自身的解放。每一次科技革命都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人類自身。比如,電力革命將人類從黑夜中解放出來;計算機互聯網的發明,則在一定程度上使人類擺脫了地理空間的限制。然而,人類的解放事業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就目前來看,人類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受到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束縛,而擺脫這些勞動的束縛,追求更高層次的自由創造活動則是人類的下一個目標。人類的這一需求使得人工智能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大有可為。因為人類創造人工智能的愿景之一就是讓人工智能模仿人類智能,更好地服務于人類。從這個角度來看,人類社會的需求為人工智能的發展與應用,提供了廣闊的想象空間。凡是人類可以處理的事情,人工智能都可以努力參與其中;甚至人類無法完成的事情,人工智能也可以進行嘗試。
就我國而言,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在這一背景下,人工智能被賦予了更多的期待與重任,農業、教育、醫療、城市管理、物流交通等各個領域亟待人工智能的介入。人工智能與傳統技術并不完全一樣,具有很多傳統技術并不具備的特點。它可以帶來巨大的效率提升,整體性地提升整個社會的生產力,甚至有可能徹底地改變社會的生產方式與生活方式,創造某種人機共存的社會局面。無人駕駛汽車在交通領域中的作用就是其中的典范之一。
人工智能的迅猛發展及其對社會的介入改變了整個社會的需求體系。比如說,由于人工智能的介入,人類不再愿意從事那些危險、枯燥、機械性的工作,而是期望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類,高效率地完成那些重復性的任務甚至某些創造性的任務。人類希望能夠花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從事那些需要創新能力的事務。這些需求也為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總之,無論人類社會自身的需求,還是由于人工智能的介入而產生的新需求,這些需求本身都為人工智能的發展提供了難得的機遇。雖然這些機遇不一定促成人工智能的進步,但它們的確是人工智能進一步發展的動力。人類總是期望人工智能可以更安全、更貼心地服務于人類,為人類創造更多的便利。
(二)人工智能面臨的挑戰
人類的社會需求為人工智能的發展提供了動力,人工智能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類的社會需求。人類的社會需求與人工智能之間的這種雙向互動關系,既從技術上對人工智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為人工智能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機遇,也從各個方面為人工智能的發展提出了更多的挑戰。筆者認為,這種挑戰至少包含兩個方面,即技術層面的挑戰和社會規范層面的挑戰。
從技術層面來說,雖然人工智能的發展在很多單一領域比如圍棋領域已經超出了人類智能,但毫無疑問,當前人工智能仍然面臨著眾多技術上的難題。比如說,如何提高人工智能產品的魯棒性,如何將人工智能的工作模式從單一任務型轉向多任務協同發展型,等等。這些技術上的難題關系著人工智能是否具有可靠性與高效性,能否取得人類信任,能否避免出現重大技術事故等。
從社會規范層面來看,人工智能的快速發展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傳統的社會規范,也因此帶來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比如本次會議已經談到的失業問題、倫理責任問題、隱私問題,等等。這些問題的出現,為人工智能的發展帶來了諸多隱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人工智能的發展。比如說,在無人駕駛汽車無法確定責任分配問題,無法解決司機工作問題的前提下,大面積地使用無人駕駛汽車很可能會引發社會動蕩;在個人隱私無法得到合法保護的情況下,廣泛地使用人工智能產品很有可能會引發民眾對人工智能的反感,等等。人工智能能否解決人類對人工智能自身發展的擔憂,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其自身的發展前景。
當然,嚴格來說,這兩類挑戰只是一種理論上的區分。在具體實踐過程中,很多學者可能會發現,工程師能否很好地解決人工智能技術上的難題往往與當前的社會規范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對社會規范的重新審視也與人工智能的發展程度直接相關。從這個意義上說,面對人工智能的這兩種挑戰,我們需要的是一種全局性的視角。
(三)未來展望
如何更好地保障人工智能的發展機遇,應對人工智能可能帶來的各種挑戰,這一問題既具有理論意義,也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專家一致認為,從制度上對人工智能的發展方向以及與之相關的社會規范進行預先規劃是必要的。事實上,一些經驗證據表明,一些技術上無法解決的難題通過制度安排的確可以得到很好的反饋。這表明,人工智能的未來發展,需要以恰當的制度安排為前提。在寬容的意義上,以下兩個論點應該可以構成一種共識。
其一,任何一種恰當的、合理的制度安排都會包含著對技術對象的深入認識。比如說,各國之所以明令禁止克隆技術在人類自身上的應用,就是因為科學家和倫理學家對克隆技術本身有著清醒的認知。規劃人工智能技術也是如此。合理地規劃人工智能的發展,需要我們對人工智能有著清醒的認識。這不但要求我們能夠準確地認識什么是人工智能,辨識人工智能與人之間的關系,還要求我們全方位研判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的沖擊。
其二,人工智能的發展要以促進人類的福祉為核心。雖然社會上有“反人類中心主義”這樣一種聲音,但不容否認的是,人類創造出人工智能就是為人類服務的,就是為了造福于人類社會。因此,在任何情況下,人工智能的發展都不得違背人類的初心,人工智能不得故意傷害人類,不得在人類處于危險之中見死不救。也就是說,人工智能的發展要以人為本,不可偏離人類為其指定的發展方向。
綜上所述,人工智能未來的發展,需要以合理的制度安排為前提。這種制度安排,既要考慮人類的需求,同時也要考慮人工智能技術本身的發展規律。一方面,人工智能的發展需要以人為本,遵從人類的核心價值觀,因為這決定著人工智能到底能走多遠。另一方面,為了更好地發展人工智能,在不違背人類所制定的基本原則的前提下,人類應盡可能地改變一些現有的規章制度或設計出更加合理的制度方案,以充分適應并保障人工智能的發展,以便使人工智能更好地服務于人類。從這兩個層面上說,未來人工智能的研究重點,除了在技術上需要對人工智能進一步提升之外,還需要學界深入思考如何制定出與人工智能相契合的制度,并探索這些制度應包含的具體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