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中央革命博物館創作歷史畫的羅工柳、董希文、艾中信、侯一民、林崗、王恤珠、鮑加、詹建俊、靳尚誼、秦嶺、肖峰、全山石等十幾位油畫家,于(1961年)6月2日至7月1日先后舉行三次座談會,討論了有關革命歷史畫的群眾場面如何描寫,革命受到挫折時期的悲壯題材怎樣處理,革命領袖與群眾的關系如何表現等問題。大家結合了自己的創作體會,各抒己見。座談會由蔡若虹同志主持。
怎樣處理革命歷史畫的群眾場面,大家一致認為,目的是更集中、更概括、更典型地再現特定歷史時期革命群眾的精神面貌,要根據主題的需要,選擇適當的處理手法。
有的同志以《淮海大捷》為例來分析,這個題材要求突出地表現敵敗我勝的新形勢已成定局,須著重表現乘勝繼續前進、將革命進行到底的總的氣勢,把解放軍前進的行列看成個整體,表現出那種雄赳赳的氣概。因而描寫的重點就不必拘泥于這個戰士與那個戰士之間的細微區別。但以表現這個大的氣勢為前提,并不排斥適當的具體細節的刻畫。個別形象的細致描寫,要服從加強總的氣勢。以《北平解放》為例,表現古城的新生,描寫人民迎接解放軍的歡欣鼓舞情緒,在畫面氣氛統一的安排下,對一組組群眾形象,從人物活動的特點等方面,作較細致的描寫,有助于內容的豐富與深刻。
有些同志談到他們以前曾有避免大場面甚至排斥描寫大場面的想法,這次創作在初期階段,還有人曾給自己規定:畫面上不超過五個或十個人。在創作的進展過程中,感到這種看法是對“一以當十”的片面理解。不追求主題的深刻化,而陷入自然主義的現象堆砌,當然不對;不注重塑造鮮明的具有概括性的形象,流于概念化,也不能提高創作。在特定主題的要求下,大場面有它特殊的作用。甚至某些主題似乎還非大場面表現不可。因此,不能把群眾大場面和典型形象對立起來,不能認為大場面就是羅列現象。有的同志提到可否稱為兩種手法:一是在共性中體現個性,即在總體里現出局部的特殊性;一是在個性中體現共性,從具體的個別形象中顯示一般。這些處理手法的目的都是為了使主題得到鮮明的體現。
不少同志提到,在中外美術杰作中,像《清明上河圖》,敦煌的壁畫,是從描寫一組組人物的具體活動入手的,往往遠看氣象萬千,近看奧妙無窮。這種手法,今天未嘗不可借鑒,而人物多、富于情節的面面也得善于處理,如果缺乏感人的力量,不給人留下聯想的余地,會越看越膩。
不少同志提到,是否善于處理群眾大場面,和畫家的個人閱歷以及對歷史的理解、對群眾的理解密切相關。這次的創作,大場面的描寫較以前是多樣化了。說明大家進行了新的探索,這是很好的現象。
在討論革命受到挫折時期的、悲壯題材如何處理時,大家首先肯定這是可以而且必須表現的一個方面。正如有些同志所說:革命斗爭的過程就是英勇不屈,前仆后繼地爭取解放的過程,表現革命受挫折,是為突出革命者百折不撓的堅強斗志,也是從積極方面教育群眾、以革命前輩和先烈不畏艱難困苦的戰斗精神來鼓舞人的。因此,凡是有關革命者的犧牲、生活的貧困艱苦,肉體上受到的殘害與創傷這一類的具體描寫的問題時,也必須從這個前提出發,不是強調這些具體情節而湮沒革命者的堅強不屈的精神,不是避免這些具體的情節怕它歪曲了革命者的精神,而是通過這些具體情節來體現革命者的精神。這里包含著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的關系問題,也是涉及審美觀念問題。不能片面認為衣服襤褸就會破壞美,瘦弱就是軟弱無力,只有強壯才能表現力量。美和生活的真實離不開,把白色恐怖下的地下革命者畫成今天的勞動英雄這樣滿面紅光,就不真實。殘疾不一定是丑,問題在于是否典型地表現了一定時期的革命斗爭中的典型人物。革命者的體力固然是反抗統治階級的本錢,但不等于瘦弱就沒有力量。珂勒惠支的“母親”雖瘦,其戰斗精神卻難以抵擋;王式廓《血衣》中的殘疾者就有助于主題的表達。處理得好,破爛的衣服和捆縛被捕者的繩子可襯托出革命者的堅強性格和戰斗精神。破爛要看穿在什么人身上,二流子和革命者不同,在于精神面貌。
有的同志結合自己的生活體會,談到解放前的煤礦工人,雖然衣服破爛得使人難以相信,但是他們有不屈不撓的、要生存、要打碎階級壓迫的鎖鏈的斗爭性;我國新興工人階級那種要做新社會主人的偉大氣魄,在他們身上有力地體現出來。我們的目的是抓住這種革命精神來表現,對犧牲、瘦弱、殘疾、襤褸的描寫,如處理得好,可以使形象深刻化。
許多同志結合自己的創作體會,談到處理這些問題的成敗,和掌握好分寸關系很大。避免表現這些,會有損于形象的真實性,失去感人的力量;但又不能目的不明或過分,不能因描寫殘疾、襤褸、犧牲而對表現革命的精神力量有所削弱;只能恰到好處,以加強革命精神的表現,達到藝術的真實。有時也可能要求強調某一點,如襤褸的衣服,但這還是從特定的主題需要出發的。犧牲者出現在畫面中,不在于描寫他是怎樣死的,而在于描寫他曾經怎樣生活著的,曾經怎樣和活著的人一起戰斗過的,因而,這和描寫同一畫面上的活人是分不開的。在藝術處理上“藏”和“露”的問題要掌握得當,避免起消極作用。
表現好這種題材,關鍵在于:一、立場,對史實的正確理解;二、藝術處理,形式和內容的統一。
對于革命領袖和群眾的關系如何表現的問題,因時間關系,只初步交換了意見。會上,同志們還就和革命歷史畫創作有關的一些創作技巧、技術、繪畫材料的運用,以及風格等方面的問題,進行了初步探封。
(原載《美術》1961年第04期)
責任編輯:陳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