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伊達?關靜?齊伯文?陳秉儒



國有企業(yè)改革現已進入最后的收尾階段,經過30年的不懈努力,我國已基本達成既定目標。首先,國企已完成向追求企業(yè)利潤最大化的單一經濟目標的轉變。其次,統(tǒng)計數據表明,不論是處于盈利狀態(tài)的國企還是處于虧損狀態(tài)的國企,高管離職率與企業(yè)績效間均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意味著國企改革過程中所引入的現代企業(yè)制度已初見成效,國企的經濟屬性被進一步強化;同時也說明“不虧損”已不再是國企所追求的經營目標。此外,原本在國企改革之初,國企高管的二元性及政策性負擔都存在弱化國企高管離職率對企業(yè)績效表現邊際變動的敏感性,從而起到降低由企業(yè)業(yè)績表現不佳所導致的高管離職可能性的作用,造成國企治理低效的情況;但隨著國企改革的不斷推進,經本文研究發(fā)現上述問題已得到解決,原本統(tǒng)計學上顯著為負的系數估計值已變得不再顯著,說明在國企改革的進程中,國企內部組織結構有所優(yōu)化,企業(yè)治理效率也有所提升。
一、引言
與非國企相比,國有企業(yè)(下文均簡稱為國企)的一些屬性、特征是其所獨有的,而正是這些特征使得國企陷入了經營和治理的困局;首先,國企在進行企業(yè)決策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受到政府的影響與干預,使其經營、管理的獨立性被削弱;其次,國企肩負著政治責任和政治目標,而這一特殊屬性正是造成國企政策性負擔以及非營利導向的經營目標的主要原因;繁重的政策性負擔迫使國企以犧牲經濟目標、弱化經濟屬性為代價,最終造成了國企治理效率低下及預算約束軟化。此外, Li(2008)研究表明在實施硬預算固定但并不移除政策性負擔的情況下,國企生產要素使用率并沒有得到提升,員工冗余的問題依舊存在的結論進一步明確了國企經營、治理效率、軟預算約束、政策性負擔三者之間的關系:預算約束軟化和國企經營、治理效率之間并無關聯,造成其低效率的原因是政策性負擔;過重的政策性負擔扭曲了國企政治目標和經濟目標之間的關系,使兩者之間的對立關系愈加凸顯;越強調國企的政治目標,其經濟目標便越會被淡化,其企業(yè)經營、治理低效問題也就越突出(Bai et al., 2000,2006)。與此同時,國企高管追求盈利、提升企業(yè)經營治理效率的積極性也受到了壓制,進而增加了企業(yè)陷入財務困境的風險,使得政府最終不得不通過軟化預算約束為國企的經營不善兜底,由此可見政策性負擔與預算約束的軟化之間存在明顯的因果關系和鏈式效應(Dong & Putterman, 2003;Lin & Tan, 2007;Lin & Li, 2007)。為此,我國于1992年起大力推行國企改革并逐步建立、完善現代企業(yè)制度以期解決國企的經營困境。在逐步推進國企改革的過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中央直屬機構-國有資產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下文均簡稱為國資委)于2003年成立,其設立標志著我國國企在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方面取得標志性進展(王麗,2004;陳清泰,2007)。自2013年起,我國開始推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并將職業(yè)經理人制度引入到國企之中,旨在推動國企在決策過程中的政治目標、經濟目標均需兼顧的多目標導向逐步向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單目標導向轉變,并在此過程中不斷強化國企的經濟職能與市場屬性。
二、文獻綜述
在進一步詳述本文所使用的樣本數據來源、明晰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定義、證明采用的研究方法的有效性之前,一些和國企及其高管有關的特征變量的特性、對于因變量-高管離職率的影響、以及是否是本文重點分析的解釋變量都需提前闡明,否則會對實證結果的分析造成干擾。
首先,在現有文獻中,眾多學者將目光集中在國企高管二元性與及其被迫離職率的關系研究上;其中,Firth,Wong & Yang(2014)研究發(fā)現國企高管二元性對于高管離職率期望值對企業(yè)績效邊際變化的敏感度的影響并不一致,取決于企業(yè)的經營狀態(tài)。對于盈利國企而言,高管二元性顯著降低了由企業(yè)績效低迷所導致的高管離職率;而這一在統(tǒng)計學上顯著為負的系數估計值在虧損國企的回歸結果中則沒有體現,說明高管二元性具有保護盈利國企高管使之免于因企業(yè)業(yè)績不佳而導致離職的作用。同時,在將所有國企作為整體進行回歸分析后發(fā)現二元性對于對于高管的“保護”依舊存在,所以總體而言高管二元性減少了由企業(yè)業(yè)績不佳所導致的離職情況;同時由于離職率的降低意味著任期的增加,所以高管二元性在一定程度上延長了高管的任期;此外,部分學者著重分析了高管任期對于高管離職率的影響,并均得出由企業(yè)財務表現欠佳導致的高管離職率隨著高管任期的增加而遞減的結論(Dikolli, Mayew & Nanda, 2013;王姣閣,2014)。由于高管二重性和高管任期都會降低由企業(yè)業(yè)績表現低迷而造成的高管離職率,所以在分析國企業(yè)績表現對于高管離職率的影響時要將高管二元性及其任期作為協變量進行控制。
如前所述,在不斷深化推進國有企業(yè)改革的過程中,我國在基本實現既定目標的基礎之上不斷建立健全國有資產管理體系以加強對國有資產的監(jiān)管力度(高鵬, 2010;Huang, 2018)。但是在逐步推進政企分開、政資分開的過程中,本應屬于國企董事會的人事權仍未全面歸位,相當一部分國企高管的任命權仍舊掌握在國資委手中;同時,由于并未明確國企高管的任免標準,造成部分地方國資委的任免標準過于主觀隨意;Liu & Zhang(2018)將任免國企高管的過程比作為行使看漲(看跌)期權,因為沒有人知道國資委的官員評估標準(履約價格)。由于國企高管的人事權仍未歸董事會所有,使得政府官員被委派到國企擔任要職的情況十分普遍,這無疑強化了國企與政府之間的政治關聯及國企的政治屬性(劉靜, 2012)。部分文獻將焦點集中于分析國企政治關聯對高管離職率的影響,經研究發(fā)現政治關聯顯著降低了由企業(yè)業(yè)績表現低迷所導致的高管離職的可能性(董淑蘭, 劉浩, 2016)。其中You & Du(2012)引入了政治關聯指數來衡量國企政治關聯程度的高低;通過將政治關聯劃分為政治身份和政治經歷兩大維度、五個不同的考量角度的方式替換原本僅能反映政治關聯是否存在的虛擬變量,使得國企政治關聯程度大小可由0至5的數值體現。但是由于決定、影響國企政治關聯的因素眾多甚至其中部分因素無法界定量化,造成缺乏普適性的衡量標準(李天聞, 2017);此外,由于信息披露不完全增加了收集此類數據的難度,所以國企的政治關聯度不會被本文作為解釋變量亦或是協變量參與到回歸分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