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圖爾堪
“我要變得和別人一樣嗎?”等公交的時候,我在QQ上問朋友。
她回復我說:“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
16:20,QQ聊天框里要好的同學提醒我已經開始逐班拍畢業照。一陣猶豫后,我掃碼坐上了公交。
但是,不是去往學校的那一路。
公交途經一所大學,我看見有畢業生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拍照。他們都穿著學士服,戴著學士帽,輪流站在大門前。我看著他們開心但又有些不舍的樣子,心想,一般來說,畢業大概都會是這種反應。但于我而言,畢業帶來的只有解脫感——終于能從那種讓人窒息的環境里解脫出來了。
是的。我對我的高中幾乎沒有一點兒留戀,只想逃離。
進入這所高中是陰差陽錯的結果——中考失利,原本穩進的第一志愿與我失之交臂。我爸在填報第二志愿時報成了比第一志愿錄取分數還高的學校。一連串巧合下,我被當時隨便填報的候補志愿錄取了。
可想而知,我是心有不甘的。所以,高中生活剛開始時我就是個純粹的孤家寡人,不和任何人交流,只專注于學習。直到有一天晚上,班里因曾和我同一所初中所以還能說幾句話的同學發給我幾張聊天截圖:原來班里的人另拉了一個群,截圖里都是他們罵我的話,說我看不起別人,只會假清高。
同學發完截圖,說:“你收一收吧,何必要和別人不一樣?”
為什么要和別人一樣?如果大家都一樣,那彼此間的交流還有什么趣味??!我想說,但始終沒有說出口。
但這件事過后我倒也開始學著和人交流了,在班上也有了朋友。一年后,我進入文科重點班,有了新的同學和新的朋友,開始了新的生活。
吸取高一時的教訓,高中生活的后兩年,我基本都面帶笑容度過的,和同學的關系也都處得還行,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直到那件事的發生,我才明白那些友好關系都是我一廂情愿的看法。
臨高考還剩40多天時,班里要選出高中時代的最后一批團員,我也在參選之列。選舉是下午進行的。上午最后一節課是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我看見有兩個參選的女生挨個兒去和每一位同學說話,除了競選的人。我有些奇怪,就隨口問身邊沒有參加競選的朋友她們在干什么。答曰:拉票,投票的人每人都有報酬。
七選二,下午的選舉結果可想而知。對拉票這種毫不光明正大的行為我一向鄙夷,雖然臉上沒表示,晚上回去還是在網上嘲諷了幾句。當時的我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酵成后來那樣。
第二天早上剛進教室,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兒,班上的氣氛似乎有些詭異。還沒來得及細想,昨天拉票的兩個人就走過來說:“我問你,拉票怎么了?”
我說:“你自己不覺得拉票有什么問題嗎?”
她們沒有任何反應,周圍的人也沒有任何反應。那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搞不懂了什么。我聳聳肩,準備坐下開始早讀。
“你等等。”她們中的一個說,“你總是這樣,老是說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不就是為了顯擺你多看的那幾頁破書嗎?不就是顯得你比我們高貴嗎?你假清高什么?你當你是誰?!”
她說完這些話后班上寂靜了3分鐘,在我回憶里無比漫長的3分鐘。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在她說完后保持鎮定,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大概是因為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事情鬧大對誰都沒有好處;也因為教室里的人沒有誰出聲反駁她,甚至不少人臉上都是贊同的表情。
“你不配?!蔽衣兀總€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說,“你的品行,配不上?!?/p>
她的臉色變了,抬手就要打我。我捏住她的手腕,說:“手放下,我不打女生。”
我放開手后那女生就跑了出去,一整天再沒回來過。后來我聽說,她在向每一個認識的人吐槽我的傲慢。
平日里關系不錯的同學從此與我形同陌路,一時間班上竟找不到幾個能說話的人。還愿意與我來往的人告訴我,他們已經被劃分了陣營,我不被其他人接受了。
朋友說:“你就不能改改嗎?”
“改什么?”我問。
“變得和其他人一樣。”
“不?!蔽艺f。
“那你就會被他們一直孤立。”
“但我不后悔?!蔽艺f,“我現在才明白,在某些人看來,不同是原罪。”
“我要變得和別人一樣嗎?”等公交的時候,我在QQ上問朋友。
她回復我說:“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
“說得對?!蔽艺f,“那我上車了?!?/p>
我登上通往家的那路公交車,掃碼、找座位、坐下。我找了一個靠窗的好位子。
路上看到照畢業照的大學生,我猜想他們的心情一定很復雜。手機里同學發來的催促,我沒再看。
我選擇了自我,選擇不去照那張畢業照,選擇不與某些事妥協,選擇不去露出虛假的笑臉。
我沒有任何感想,只是坐在車里寫完了這篇文章,然后注視窗外的陰天。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