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自得其樂的一生

雷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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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4年1月25日，金發棕眼的毛姆降生在一個富有的中產階級家庭。不同于哥哥們在英國上學，毛姆在8歲以前，一直與父母生活在巴黎。毛姆的父親是一名律師，在英國駐法使館供職；溫婉的母親則喜歡帶他出席上流社會的各種活動……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此時的毛姆備受寵愛。

不幸在毛姆8歲那年猝然而至：母親因病過世。兩年后，他的父親也去世了。成了孤兒的毛姆被送到叔叔家寄養。毛姆的叔叔是個神經大條又異常吝嗇的牧師，從未給過侄子任何關心。唯一的慷慨大概是從整顆雞蛋上切一小片蛋白，旋即毫不客氣地命令道：“拿去！補充營養！”因為缺少關愛和溫暖，加之叔叔家的生活枯燥乏味，毛姆變得孤僻、自卑，甚至患上了口吃的毛病。

11歲時，毛姆進入坎特伯雷國王學校寄宿。此時的他英文不佳，口吃明顯，加之身材矮小，因而時常被同學嘲笑、捉弄。好在，在長久的獨處時光里，書給了毛姆最大的安慰，讓他有辦法從生活的痛苦中逃離出來。當毛姆獲得學校的獎學金和穿黑色短禮服的特權時，那些嘲笑他的人既皺了眉頭，又暗生佩服。

1892年，毛姆從德國留學歸來，就讀于倫敦圣托馬斯醫學院。他對醫學并沒有太大興趣，倒在漫長的五年學制內讀了更多的書。這位奮發的少年自我調侃道：“不讀書，就像我不抽煙那樣難受！”有一次，毛姆突發感冒入院，在醫院里翻爛了《拉封丹寓言》。這以后他多了個心眼兒：隨身帶上塞滿書的大書包，這樣就不會出現只能反復閱讀一本書的窘境。

值得一提的是，學醫期間，毛姆還曾以實習醫生的身份在貧民區蘭貝斯為窮苦人接生、治病。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蘭貝斯的麗莎》，就是根據他當見習醫生時在貧民區為產婦接生的經歷撰寫而成。在《蘭貝斯的麗莎》成功出版之際，毛姆驕傲地棄醫從文，即便他已取得外科醫師的資格。然而現實很“骨感”，《蘭貝斯的麗莎》只給毛姆賺到了20英鎊的版稅。一方面，生活仍舊拮據的毛姆在筆記本上張牙舞爪地寫道：我憎恨貧窮，我討厭為了維持生計而節衣縮食。另一方面，一種寫作的“蠱”已然種在他的身上：他嚴格作息，每天從上午9點寫到中午12點，雷打不動。這個習慣跟隨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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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名前，毛姆度過了近十年寂寂無名、捉襟見肘的歲月。1907年，正當他迫于壓力準備重操舊業去當醫生時，他的劇作《弗雷德里克夫人》被美國制作人看中了。沒想到這部被十八個劇院經理拒絕過的喜劇一登上舞臺，竟大獲成功，在倫敦各劇院連續上演了一年！得到“英格蘭劇作家”稱號的毛姆得意揚揚，“我腦子里總是同時裝著一打戲，當一個主題出現時就會自動分出場次，每一幕都直勾勾地盯著我。所以，寫完一部戲的第二天就開始寫新戲，對我來說不成問題。”1908年，倫敦西區的國家劇院同時上演了毛姆的四部戲劇，盛況空前，讓他成了紅極一時的劇作家。那會兒，有家媒體刊登了一幅漫畫，畫中偉大的劇作家莎士比亞正站在毛姆的戲劇海報前，難過地咬著自己的手指頭。

毛姆暴富后，一口氣買下了海德公園（英國最大的皇家公園）附近的五層豪宅，搖身變成了各大酒店和頭等航倉的常客。一向愛打扮的他，自有錢后，也形象大變，禮服、禮帽、手杖全套配齊，“一副典型的愛德華七世時代溫文爾雅的花花公子形象”。某天晚上，毛姆獨自在俱樂部里享受美食，聽到鄰桌議論他“腦袋膨脹得連帽子都戴不上了”。一開始，毛姆并沒有把這樣的對話當回事，但不久，越來越多刺耳的羞辱與惡評灌進了他的耳朵。這樣的處境讓他回憶起了童年，痛苦的經歷好像又統統回來了。為轉移注意力，毛姆翻出自己在23歲那年完成的小說草稿《灰燼其華》，給它另起了個名字——《人性的枷鎖》，開始大幅度修改。這是一部半自傳體小說，其中部分情節源自他人，但感情都是毛姆自己的。小說完結，毛姆也徹底釋放了內心的壓抑：“我永遠地從痛苦回憶中解脫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毛姆受英國軍情六處的派遣做了“業余間諜”。說白了，就是以作家的身份去往“中立國”瑞士收集德軍的情報。1917年8月，毛姆又接手游說“協約國”俄國總理克倫斯堅持對德作戰的任務。雖然行動失敗，但毛姆根據這段“浪漫又荒謬”的經歷創作了間諜小說《英國特工阿申登》，日后竟被英國軍情處當成了妥妥的“工作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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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還有一個顯眼的身份標簽，那就是“旅行家”。他在世時，就經常將自己的旅行比作“一個動物學家闖入一個物種信息豐富到難以想象的國度”。旅行中的他瘋狂地吸收著周圍的新鮮事，體驗著“人心的復雜與刺激”。毛姆在去過中國后，創作了游記《在中國屏風上》，以及長篇小說《面紗》和若干短篇小說；去過緬甸、泰國與印度等國后，創作了《客廳里的紳士》；去過新加坡和馬來西亞之后，又創作了短篇小說集《木麻黃樹》和至少兩個長篇劇本。至于“文青圣經”《月亮與六便士》中的孤僻的小島，則來源于毛姆的法國塔希提島之旅。

寫完《月亮與六便士》后，毛姆覺得這本書一定會暢銷，沒想到古板的英國出版商卻持保留態度，原因是，毛姆還是個沒有名氣的新人。這讓毛姆意識到了名氣的重要性。因此，在終于有一家出版社同意出版他的書籍后，為了使書籍暢銷，毛姆出其不意地跑去報社刊登了一則征婚廣告：本人是一位年輕而有教養的百萬富翁，非常希望與毛姆的小說《月亮與六便士》的女主角一模一樣的女性結婚。沖著“百萬富翁”的噱頭，一大波年輕的姑娘以及姑娘們的父母，連同想了解百萬富翁的小伙子無不排隊“搶書”。于是，《月亮與六便士》的銷量猛增！

毛姆60歲時寫了一部自述，吐槽自個兒“腦子不好，思考不足”，希望大伙兒多夸夸自己……

快80歲時，專門負責出版毛姆作品的海涅曼公司想找人編寫一本關于毛姆的評論性紀念文集，許多作家都鄙視毛姆這樣用“通俗文學”講故事的人，統統拒絕了這份工作。得知此事后，毛姆凝視著自己的雕塑，百感交集地說：“我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

——“我處于二流作家中的最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