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出自己的發現

李安全

中學研究員（正高級），重慶外國語學校教科處、課程中心主任，重慶市中語會常務理事、副秘書長，重慶市高中語文學科帶頭人，全國優秀語文教師。在《課程教材教法》《語文建設》《中學語文教學》等期刊發表論文100余篇，出版專著《智慧語文》《語文教學的智慧境界》《怎樣讀經典》等。

一 閱讀策略

杜子美有言：“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讀破”是什么意思呢？似乎很少有人細想。其實，“讀破”之“破”就是在“進得去”之后的“出得來”，就是要從文本中走出來、跳出來，用自己的眼睛去發現，讀出自己的理解和見解。具體來說，“讀破”包括讀出己見、讀出新見和讀出創見三個層次。

1. 讀出己見

讀出己見，就是要“裸眼”讀書，不受專家學者的干預，不受前見的束縛，用自己的眼光去審視，按照自己的感覺去讀，讀出自己的理解。王國維先生認為，《紅樓夢》中之“所謂玉者，不過生活之欲之代表而已矣”。而葉嘉瑩則認為，“如果‘寶玉在《紅樓夢》中果有象喻之意，則其所象喻的毋寧是本可成佛的靈明之本性，而絕非意志之欲”。顯然，王國維和葉嘉瑩的理解是不一致的，甚至可以說是相互矛盾的。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這都是讀者用自己的眼光所讀出來的“己見”。這樣的閱讀才是真實的閱讀。

2. 讀出新見

錢理群先生說：“作品的價值是要在讀者的創造性閱讀中去實現的。也就是說，文學的本性決定了對它的理解、闡釋必然是多元，甚至無窮盡的，而且隨著閱讀對象、時間、空間的變化而不斷地發展。經典性的作品更是常讀常新，每一次新的感悟都會帶來新的發現的喜悅，文學的魅力也就在于此。”然而要真正達到“常讀常新”的境界，不但要用“心”去讀，還要用“新”的眼光去讀。所謂新見，也就是與現存的、大家的解讀不一樣或者不完全一樣的見解。要讀出新見，常常需要從不同的角度、層次去發掘和闡釋文本，需要更專業的眼光和更獨特的視角。

3. 讀出創見

從某種意義上說，要讀出創見，就是要進行創意閱讀。去打開閱讀的另一扇窗，按照自己的需要和目的，做有意的拓展和延伸，以求讀出新穎的發現。讀出創見常常需要獨具慧眼。比如，僅從文學鑒賞的視角來看，以營銷學的眼光解讀《儒林外史》，以管理學的眼光解讀《西游記》，以公關學的眼光解讀《紅樓夢》，以策略學的眼光解讀《三國演義》，似乎的確是偏離了文學欣賞的“正道”，但是，如果在反復閱讀的基礎之上，在文學欣賞的基礎之上，用另一種專業的眼光來解讀經典，對傳統經典作出更為豐富、深刻、獨特的闡釋，似乎也有助于激發普通讀者和專業讀者的閱讀興趣，或許可以化解經典讓人死活讀不下去的難堪。

歸結起來，要真正讀出己見、讀出新見、讀出創見，不但需要讀者有豐富的閱讀經驗和生活經驗，更需要讀者有自己獨到的眼光，去尋找一個最恰切的突破口。以自己的眼光去發現才可能讀出己見；以獨到而專業的眼光去審視，才可能讀出新見；以學術的、文化的眼光去透視，才可能讀出創見。

二 文本梳理

姓名：賈政，字存周

性別：男

生日：農歷十一月某日

智商：

情商：

財商：

政商：

居住地：榮國府

書齋名：夢坡齋

父母：賈代善、賈母

配偶：王夫人、趙姨娘、周姨娘

兒子：賈珠、賈寶玉、賈環

女兒：元春、探春

外甥女：林黛玉

兒媳婦：李紈、薛寶釵

官職：

微思考

根據原著，嘗試在橫線上填寫恰當的詞句，并說明理由。

2. 與賈政相關的故事情節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有四回的“題目”中出現了“賈政”“政老”“存周”這樣的字眼，回憶原著，在下面標題的“□”中填寫恰當的詞語。

第二十二回 聽曲文寶玉悟禪機 制燈謎賈政□□□

第八十五回 賈存周報升□□□ 薛文起復惹放流刑

第九十二回 評女傳巧姐慕賢良 玩母珠賈政□□□

第一〇七回 散馀資賈母明大義 復世職政老□□□

三 賞析示例

真耶？假耶？正耶？邪耶？

——賈政形象分析

《紅樓夢》中的“人名”往往不只是一個代號，而且隱含著豐富的含義。比如，賈寶玉即“假寶玉”，是具有反叛精神的“真頑石”。“元迎探惜”諧音“原應嘆息”，嘆息她們短暫的青春年華。四大郡王（東平王、南安王、西寧王、北靜王），隱喻“東南西北，平安寧靜”。那么“賈政”這個名字又隱藏著怎樣的“玄機”呢？

從語言藝術看，《紅樓夢》常常會用諧音、雙關等修辭，賦予“人名”以深刻而豐富的含義。“賈”可以諧音為“假”，可以是真假的“假”，也可以是“假借”的“假”。“政”呢？也可能諧音為“正”，可以是正直的“正”，也可以是“正邪”的“正”（參見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中的“正邪論”）。“賈政”這個名字可以有這樣幾種解釋：一、“政”即從政，為官做宦，忠于朝廷，謀福百姓；二、“政”乃“正”，即正直、正義；三、“賈政”諧音“假”（真假的“假”）“正”（正直的“正”），就是假正經、真虛偽；四、“賈政”諧音“假”（真假的“假”）“正”（正邪的“正”），非正、真邪；五、“賈政”即“假正”，“假”為憑借，“正”為正直，憑借正直、正義之道而為人為政，等等。

賈政稱得上是一個孝子，對賈母畢恭畢敬，從來不敢說一個“不”字。第二十二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 制燈謎賈政悲讖語》中，元春省親后，正月二十一（地穿節），賈母為寶釵過十五歲生日。“賈政朝罷，見賈母高興，況在節間，晚上也來承歡取樂”，“賈母命他在身旁坐了，抓果品與他吃”。因賈政在場，年輕人都受了拘束，所以酒過三巡后賈母“便攆賈政去歇息”，賈政連忙答應幾個“是”字，又勉強勸了賈母一回酒，方才退出去。這里很具體地表現了賈政對賈母的孝順。但是，賈政不喜歡繁華奢侈的生活，在游覽大觀園時亦有過歸農隱逸之意，從某種意義上看，賈政并未承擔起“光耀門楣”的責任。

從賈政與寶玉的關系來看，賈政可以說是一個好父親。他厚道謙恭、身正垂范，對寶玉寄予厚望，希望寶玉走“學而優則仕”的道路。用今天的眼光來看，賈政對寶玉太過嚴厲了，但他很符合當時封建社會的“嚴父”形象。在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賈政帶清客們游園的過程中，有意考查寶玉的功課，讓他展示才華，卻把肯定與驕傲藏在心里，對寶玉的評點仍然非常嚴格，看似不滿，其實是希望寶玉能夠更加謙恭、成熟、沉穩。賈政的嚴厲集中體現在第三十三回《手足眈眈小動唇舌 不肖種種大承笞撻》，因寶玉“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荒疏學業，淫辱母婢”，賈政暴怒之下把寶玉狠命地痛打了一頓。按照儒家思想和禮節的要求，寶玉是離經叛道的，必須嚴加管教，賈政的暴怒正是他身為父親恨鐵不成鋼的表現。但怒氣漸消后，賈政也后悔打得太重，可見他對寶玉還是深愛的。

賈政自幼好讀書，但并不迂腐呆鈍。出仕之前，他“也是個詩酒放誕之人”，但“一切為的是光宗耀祖”，因此重視讀書上進，歸于正途。他本想以科舉出身，不料代善臨終時遺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額外賜了賈政一個主事之銜，升了工部員外郎 。第三回《賈雨村夤緣復舊職 林黛玉拋父進京都》中，林如海有這樣一段話：“若論舍親，與尊兄猶系同譜，乃榮公之孫：大內兄現襲一等將軍，名赦，字恩侯；二內兄名政，字存周，現任工部員外郎，其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書煩托。否則不但有污尊兄之清操，即弟亦不屑為矣。”顯然林如海對賈政有很高的評價。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中，元春省親時，賈政曾表示“朝乾夕惕，忠于厥職”，是一位忠臣。一方面，賈政為人謙恭厚道，端方正直，風聲清肅；為政仁厚清廉，禮賢下士，濟弱扶危。另一方面，賈政不諳世情，政治上并沒有大的作為，甚至還薦舉貪污的賈雨村，為薛蟠兩次打死人命而枉法說情，最后遭人蒙騙，弄得聲名狼藉。所以，賈政的人生終究還是一個悲劇。

賈政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讀者固然可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不論持有怎樣的觀點，都要從文本中尋求依據，通過文本來讀懂一個人物。

【點評】

雖然賈政是《紅樓夢》中的重要人物之一，但是，學者們對他的關注并不多。在王昆侖《紅樓夢人物論》中，也沒有關于賈政的專論，只在《賈府的老爺少爺們》一文中涉及對賈政的評價。在孫遜、孫菊園主編的《紅樓夢鑒賞辭典》“人物形象鑒賞”一章中，也是將賈敬、賈赦和賈政放在一起進行鑒賞的。文學鑒賞與批評，尤其是對人物形象及主題思想的批評，要有“圓形”的觀念，要從多角度、多層面去審視，還要具有歷史的發展的眼光，對人物的性格進行系統的分析。所以，對于賈政這一人物形象，應該從文本出發，把人物放到他所處的時代背景下，去品讀、去發現，讀出自己的感受和見解。

四 問題設計

1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的問題。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馀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運生世治，劫生世危。堯、舜、禹、湯、文、武、周、召、孔、孟、董、韓、周、程、張、朱，皆應運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紂、始皇、王莽、曹操、桓溫、安祿山、秦檜等，皆應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惡者，撓亂天下。清明靈秀，天地之正氣，仁者之所秉也；殘忍乖僻，天地之邪氣，惡者之所秉也。今當運隆祚永之朝，太平無為之世，清明靈秀之氣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馀之秀氣，漫無所歸，遂為甘露，為和風，洽然溉及四海。彼殘忍乖僻之邪氣，不能蕩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結充塞于深溝大壑之內，偶因風蕩，或被云催，略有搖動感發之意，一絲半縷誤而泄出者，偶值靈秀之氣適過，正不容邪，邪復妒正，兩不相下，亦如風水雷電，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后始盡。故其氣亦必賦人，發泄一盡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氣而生者，在上則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兇大惡。置之于萬萬人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癡情種；若生于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再偶生于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如前代之許由、陶潛、阮籍、嵇康、劉伶、王謝二族、顧虎頭、陳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劉庭芝、溫飛卿、米南宮、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龜年、黃幡綽、敬新磨、卓文君、紅拂、薛濤、崔鶯、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則同之人也。

（節選自《紅樓夢》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1）結合原著，解釋文中“正氣”“邪氣”的含義。

（2）這一段話提及了很多歷史人物。如果按照“正邪論”的理論來分析，哪些是“大仁”之“正人”？哪些是“大惡”之“邪人”？哪些是“正邪兼具”之人？

（3）結合《紅樓夢》“正邪”之說，闡釋“賈政”這一人名的含義，分析賈政的性格特點。

（4）根據上下文，“易地則同”的意思是“雖然所處的時代不同、經歷不同、境遇不同，但是秉性是相同的”。有人認為，賈寶玉和陶淵明都是“易地則同之人”，你認同這樣的觀點嗎？為什么？

/提示/

作答（1）（2）小題的關鍵是要讀懂原文。“正氣”即清明靈秀之氣，孟子謂之“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孟子·公孫丑上》）“邪氣”即殘忍乖僻之氣，《淮南子·詮言訓》：“圣人勝心，眾人勝欲。君子行正氣，小人行邪氣。內便于性，外合于義，循理而動，不系于物者，正氣也。重于滋味，淫于聲色，發于喜怒，不顧后患者，邪氣也。”第（3）小題可以參考前面的分析。第（4）小題，賈寶玉和陶淵明，一個是小說中的人物，一個是歷史上的詩人，二人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從某種角度看，他們其實是同一類人：對家庭、對社會都缺乏足夠的責任感，因而在某種程度上都可說是“于國于家無望”之人。

2 批評家林興宅在《論阿Q性格系統》（《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5年02期）中，運用系統論分析了阿Q性格的多種要素及構成結構（如下圖）。請你借鑒這幅結構圖，從《紅樓夢》的主要人物中選擇一個，分析其性格的復雜性。

/提示/

首先從原著中整理出與人物相關的故事情節；再根據這些情節，從多角度、多層面來分析人物性格；最后，在語言表達上，要對人物性格進行準確而簡練的概括。

3 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的問題。

空空道人聽如此說，思忖半晌，將《石頭記》再檢閱一遍，因見上面雖有些指奸責佞貶惡誅邪之語，亦非傷時罵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倫常所關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實非別書之可比。雖其中大旨談情，亦不過實錄其事，又非假擬妄稱，一味淫邀艷約、私訂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時世，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后因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

（節選自《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1）《紅樓夢》這部書的書名很多，你知道的還有哪些？請你寫一段文字介紹《紅樓夢》的主要內容，并在介紹中自然地插入這些書名，300字左右。

（2）如果請你給《紅樓夢》這部書擬一個書名，你會擬什么書名？為什么？

/提示/

《紅樓夢》又名《石頭記》《情僧錄》《風月寶鑒》《金陵十二釵》《金玉緣》等。給《紅樓夢》這部書擬書名，可以根據自己對原著內容與主題的了解，自行擬定，能夠說出自己的理由即可。

4 臺灣大學教授歐麗娟在《紅樓大觀》第二卷《“一字定評”與代表花》一文中提出：“除在情節鋪陳中細膩描繪之外，曹雪芹更以兩種方式傳神寫照，加強個人的特點，促進了畫龍點睛的效果：其一是以具體的代表花給予美感造型與生命形象，甚至將人物的人生遭際具象化，達到人花合一的境界；其二則是以抽象的概念給予指引，透過一字定評傳示人物的心靈特質與精神核心，具有蓋棺論定的意味。”

下面是《紅樓夢》中人物所對應的一字定評及代表花的“統計”，請根據表格回答后面的問題。

（1）《紅樓夢》中的人物的姓名稱號常常包含著豐富而深刻的意蘊。請你舉出自己最熟悉的一個人物的姓名稱號，結合原著解釋其中所蘊含的意思。

（2）從上面表格中選擇一個人物的“一字定評”，你認為這個“一字定評”是否恰當？結合原著談談你的理解。

（3）從上面表格中選擇一個人物的代表花，結合你的理解，寫一段描寫性的文字，具體表現人物的性格或命運。

/提示/

作答這三道的題的關鍵仍然是要結合原著，找到相關細節，從文本出發，言之有據，不可隨意穿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