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的基本內涵、建構困境及增強途徑

呂承文

(南京審計大學 國家治理與國家審計學院，南京 211815)

中共中央政治局于2021年5月31日召開會議，聽取“十四五”時期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重大政策舉措匯報，審議《關于優化生育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的決定》，并指出“加強適婚青年婚戀觀、家庭觀教育引導，對婚嫁陋習、天價彩禮等不良社會風氣進行治理，提高優生優育服務水平……”。可見，青年婚戀問題已受到國家層面的重視。加強適婚青年的婚戀觀引導，應從婚戀實踐活動做起，現實中存在于青年婚戀活動中的最大問題是失信，而這正是造成適婚青年婚戀觀混亂的根源。從本質上看，青年婚戀活動中的信任是感情雙方的基礎，是磨合順暢與否的關鍵。信任是婚戀社會關系中的社會資本，有利于感情雙方在建立與鞏固婚戀關系時節約社會資源成本。在現實中，青年婚戀活動中存在諸多感情信任關系建構困境，如何增強婚戀雙方的信任是當下青年婚戀活動中亟需解決的問題。

一、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的基本內涵

在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的構成三要素是信任、理解和欣賞，這些要素的實現難度依次增加。青年婚戀活動中如果不具備信任基礎，就很難進一步尋求理解和欣賞，甚至還會造成磨合不暢、感情危機潛伏等問題。總體來看，青年婚戀活動中的信任是由多重內涵所決定的，也受到一定的評判依據約束。

(一)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的內涵界定

信任是指感情雙方的共同精神依賴，對他人的預期，也是“相信他人未來的可能行動的賭博”[1]。信任會形成青年婚戀活動中的“琴瑟和鳴”和諧感。從本質上來看，“信任是一種態度，相信某人的行為或周圍的秩序符合自己的愿望。它可以表現為三種期待，對自然與社會的秩序性，對合作伙伴承擔的義務，對某角色的技術能力。它不是認識論意義上的理解，它處在全知與無知之間，是不顧不確定性卻相信”[2]。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的信任內容主要包括婚戀態度、經濟條件、家庭狀況、價值觀念、自我價值實現需求等，在一定程度上符合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只不過表現在感情雙方之間的需求匹配之中。

青年在婚戀活動中的關注點以及對未來婚姻的期待不同，他們的信任側重點和級別也不一樣。有人看重婚戀交往過程中的態度，就容易與真誠相待的人快速建立起信任關系；有的人關注自己婚后生活質量，所以格外看重對方的經濟條件，經濟條件越好的對象越被青睞，也越容易與之建立起較高程度的信任關系；有的人追求精神上的合拍，所以與三觀一致的婚戀對象容易建立起高級別的信任關系。在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的一方或雙方對對方有所企圖，比如，得到職業生涯的晉升、得到學習工作的指導、得到優渥的生活條件、甚至得到好聽的名聲(如對方顏值高、對方學歷高、對方家庭條件好等)，都容易吸引感情的另一方，實現婚戀博弈上的強強聯合。

表1 青年婚戀活動中的信任內容與級別

肯尼思·紐頓根據信任強度的方式，將信任分為抽象信任、深度信任、淺度信任三個等級，依次為對社會的信任度、對人際關系的高信任度，對人際關系的低信任度[3]。因此，相對應的在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的信任級別可以是：低級別-不反感、不討厭，中級別-有好感、無話不談，高級別-無條件信任對方，并在相互信任中建立安全感。一般地，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的信任級別是隨著交往活動的深入和認識的增加而依序增加的，從剛開始的“信其言”，到“信其人”，到“朝夕相處”，乃至最終的“生死相托、白首與共”。但要實現婚戀信任增強的目標，青年所要考慮的感情信任形成的內容很多，按照等級依次增強：(1)第一等級是長相、外貌的高顏值內容，囿于印象暈輪效應，帥哥、美女更容易讓人迷得神魂顛倒；(2)第二等級是言辭風趣、談吐幽默的高情商內容，讓人相處非常愉快；(3)第三個等級是前程預計、遠景估算的潛力發展內容，這是一個處世深刻、做人逐漸成熟的婚戀理性算計。在第一等級和第二等級的，最終能走向婚姻的難度很大。

(二)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的評判依據

當下，由于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考慮的條件過多，所以現代婚戀追求的兩情相投的基礎條件很容易被其他世俗條件所沖抵，而這些世俗條件往往變成了感情雙方形成信任的主要依據。由是，感情雙方竟然出現了“喜歡不合適”“不喜歡但合適”都難以走到一起，而“既不喜歡也不合適”居然走入了婚姻殿堂的怪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關系的評判源自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信任的評判依據可以是禮儀道德。《國語》中說到“制義庶孚，信也。”(《內史過論晉惠公必無后》)“且禮所以觀忠、信、仁、義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內史興論晉文公必霸》)這里的“信”是從“禮”的角度來進行定義的，也即凡是符合禮儀的行為都是“信”的表現。社會轉型期，傳統的禮儀道德框架和婚姻倫理體系遭到挑戰，而現代社會的倫理道德框架尚未完全形成，這使得當代社會中青年婚戀活動缺乏一個權威的婚戀倫理評判依據。青年婚戀活動的禮儀道德倫理淵源是社會婚俗倫理，主要是對婚戀行為的一些引導性社會規則。

第二，信任的評判依據也可以是法律。《商君書·修權第十四》中說“國之治者有三：一曰法，二曰信，三曰權。法者，君臣之所共操也；信者，君臣所共立也；權者，君之所獨制也。”按照商鞅定義法治時對“信”的界定，是一種關于社會中的雙方公共關系(而非私人關系)，此時，商鞅將“信”的評判依據由春秋時期的“禮儀”轉向了“法律”，另外一種截然不同于“禮儀道德”的客觀依據。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信任可依據的法律包括婚姻法、刑法等相關法律文件，主要保護感情雙方的人身權和財產權不受侵犯。

表2 青年婚戀活動中的信任依據

第三，信任一定是雙向的契約關系。不同于禮儀和道德的客觀屬性，以雙方契約關系體現出來的信任本質是一種雙方的認知共識，可通過事先協商和約定方式來產生，但不應與禮儀道德和法律相沖突。但是，這種認知共識并不具有像禮儀和法律那樣的制裁強制性，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通過雙方協定達成契約的方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婚戀博弈過程中的交往風險，前提卻是感情雙方能夠信守承諾。

二、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的建構困境

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的信任關系建構于信任共識之上，這是一個雙向的、相互的關系建構過程，也容易受到外界世俗偏見的影響。“人際信任是個體交往對象的合作行動給予行為、行為與角色規范之間出現因果連帶的可靠性預期。”[3]在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的建構主要取決于雙方對信任的共識、內心的堅定、彼此的真誠、溝通的技巧性等，但是雙方的性格和心理健康水平，也會在事實上給信任關系建構帶來諸多困境。濫用信任資本，所造成的婚戀信任困境無非帶來兩種結局：一種是對感情失望，“剩男剩女”現象惡性循環，另一種是不對感情抱有任何希望的青年在婚戀交往中展現出自己最大的個人利益算計(俗稱“渣男渣女”)。具體表現如下：

(一)青年在婚戀活動中混淆信任的真實內容

生活中利用感情進行詐騙的人實在防不勝防。在現實生活中，由于感情的一方生活閱歷有限，自顧相信對方的言語，而沒有進行實際調查，致使上當受騙，被騙財騙色的也大有人在。“信任一詞表示做決定時必須充分考慮風險因素……信任意味著委托人把某些資源給予受托人，使受托人利用這些資源為自己謀取利益”[4]，在青年婚戀活動中想要快速建立起信任關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婚戀交往活動中，出于自利的考慮，有些人被教育成婚戀的理性計算者，以為這樣就是明確自己的婚戀追求。這些精致的理性算計者將對方的經濟條件、物質條件、家庭條件等世俗因素混同于感情基礎，以為自己找到了感情，其實只是找到了合適的物質條件匹配對象而已。

在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形成互信、增強信任的最大阻礙是受到婚戀世俗迷信的影響而產生了錯誤的關于婚戀信任的觀念和想法，以及做出了錯誤的邏輯判斷，造成內心疑慮和猶豫。掩蓋婚戀的感情和倫理的本質一面，將其歪曲成與“年齡”“家庭出身”“外貌”等不直接相干的或并不代表婚戀當事人價值取向的因素[5]，致使感情雙方陷入信任困境。從本質上來說，這些婚戀世俗迷信偏見掩蓋了人性貪婪、自私、妒忌、雙標的丑陋一面，也讓年輕人在婚戀交往中沉浸在虛妄的感情互信假象之中。這種感情互信的假象最終導致的結果大多是婚戀失信。

(二)青年在婚戀活動中難以建立有效的信任關系

在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實現彼此信任的表現是出現了相互之間的支持行為，而支持行為“形成某種態度、性情或者是一種以某個人的名義采取行動的能力等方面的心理取向。”[6]性格和溝通方式對感情雙方彼此信任產生了重要影響：(1)在雙方性格相似的情形下，易于通過彼此熟悉的和可接受的溝通方式來實現信任，當然，如果彼此之間有所隱瞞，會日漸降低雙方的信任程度；(2)在雙方性格互補的情形下，雙方的溝通方式不同，如果無法做到心有靈犀地回應對方的真心實意，難以建立起信任關系；(3)在雙方性格兩極端的情形下，如果采取了錯誤的溝通方式，會直接導致信任的衰退甚至崩潰。

在包括青年感情信任在內的各種社會關系中，“沒有人們相互間享有的普遍的信任，社會本身將瓦解。幾乎沒有一種關系是完全建立在對他人的確切了解之上的。如果信任不能像理性證據或親自觀察一樣，或更為強有力，幾乎一切關系都不能持久……現代生活在遠比通常了解得更大程度上建立在對他人的誠實的信任之上。”[7]沒有信任，諸事不成。事實上也會存在一定的悖論，人性險偽對剛建立的十分脆弱的婚戀信任關系也會造成不利的影響。人們頭腦中存在著反邏輯思維，比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或者“無緣無故的好”，都會讓人本能地產生抵制情緒，最終降低雙方的信任關系。即便是青年意識到了自身問題，如果不作出任何改變，感情信任關系只能維持在很低的水平，甚至難以真正建立起有效的信任關系；原本指望雙方心理上的精神契合，卻止步于生活中的“柴米油鹽”，理想最終敗給了經濟，感性也最終敗給了理性。如果不解決青年婚戀活動中的信任困境，當代青年只能在低信任的婚戀交往之中“望洋興嘆”。

(三)青年在婚戀活動中信任評判依據適用混亂

在禮儀道德倫理和法律約束不到的地方，如果事先交往雙方也未有通過契約形式達成的婚戀共識，在處理突如其來的交往風險問題時，都采取了不當的方式，雙方關系將惡化(降低)，信任關系不復存在。在這種情況下，當一方在信任關系建構過程中尋求禮儀道德倫理時，另一方卻訴諸法律，將雙方在婚戀關系中偶然性達成的口頭上或書面上的協議(可能違背禮儀道德倫理或法律)作為評判依據。有的人甚至完全不顧禮儀道德倫理和法律的約束，一直將婚戀關系置于曖昧狀態，等到另一方質問時，竟荒唐地以“對方主動給予自己利益，與自己無關”為由否定應當存在的婚戀關系，這就造成了由于信任關系評判依據適用混亂造成的嚴重婚戀失信問題。

“在這一狀態中，某個人，即信任者，只是在他相信或者被信任者將履行其義務可能性的基礎上，沒有多少保障地致力于關心另一個人，即被信任者。在其核心，這一狀態包含著一項義務的聯合結構，在這一結構中，信任者承擔風險，被信任者要證明信任者冒險是正確的。”[8]難怪學術界對信任的認知共識是信任關系的建構過程實質上是一場賭博(gamble)，在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的信任風險源自于個人性格缺陷和單方的臨時反悔。“信任，乃社會資本的核心組成部分，在各種公民行動主義和道德行為中起重要作用。”[9]如果不斷出現婚戀失信現象，將會惡化社會婚戀結局，產生大量的“剩男剩女”“渣男渣女”，造成各種社會婚戀難題，影響社會秩序的穩定性。

三、青年婚戀活動中感情雙方的信任增強途徑

婚戀活動交往順利與否是適齡婚育雙方關心的焦點問題。在青年婚戀活動中，信任對包括婚戀關系在內的社會關系的根本意義在于，人的社會交往有不可避免的不確定性，信任為應對不確定性提供了“經久”“穩定”而且得到“普遍認可”的制度和個人心理結構。[10]采取合適、得體的溝通方式及其信任關系建構策略將有利于青年婚戀活動的順利進行，最終使得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強化溝通信息的有效度

一般來說，婚戀雙方的溝通以線上或線下的聊天方式展開，此時即便整日徹夜的聊天，也未必能夠實現雙方信任關系的升級，這取決于溝通過程中雙方獲取溝通信息的有效度。即便雙方都是以誠相待，“驢唇不對馬嘴”“對牛彈琴”“不在一個頻道上”也會讓雙方對彼此關心的問題產生歧義和誤解，經過自己的“腦補”加工，最終雙方接受到的肯定是錯誤的信息，誤會就會叢生。因此，強化溝通信息的有效度、提升溝通水平，是增進雙方感情信任的有效途徑之一。

(二)調整心態、改變姿態

一方面，要盡量地打開心扉，以朋友交流的輕松方式而不是只抱著戀愛結婚生子完成任務的功利目的，與對方在愉快的交往中建立起信任關系，如若雙方聊天變成了“查戶口”的直線條對話(俗稱“尬聊”)，就會導致青年婚戀活動缺乏浪漫性、趣味性，導致雙方的婚戀新鮮感消退。另一方面，雙方同時也要改變彼此的姿態，將世俗偏見之中的“門戶”觀念拋諸一旁，以平等的姿態坦誠相待，將有助于建立起健康的婚戀信任關系。

(三)做好共患難的心理和思想準備

青年婚戀活動容易受到傳統世俗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觀念影響，感情雙方更容易基于功利的角度來算計婚戀的得失，這種經濟思維很容易讓感情雙方寒心，繼而降低彼此之間的信任水平。因此，別光做“富貴共享”的白日夢，也要時刻做好“同甘共苦”的思想準備。感情雙方只有在精神境界調和到共鳴的狀態，婚戀信任關系才會大幅度增進。

(四)破除婚戀價值觀的世俗偏見迷信，建立正確的現代婚戀價值觀

來自父母親朋好友的第三方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婚戀價值觀滲透，影響雙方對彼此感情的認知，并在無形中產生各種婚戀世俗偏見迷信，將會對本應幸福圓滿(多少年后方才幡然大悟)的感情造成巨大的破壞。所以，青年婚戀活動中的感情雙方以自己獨立的思考去判斷，跟從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不受外界觀念的過分干擾，持有正確的現代婚戀價值觀，將會是追求一生幸福的邏輯起點。

從社會發展的角度來看，信任是“社會中最重要的綜合力量之一”[11]，無疑會對青年婚戀活動產生基礎性的影響。信任作為社會關系中重要的社會資本，可為青年婚戀活動順利展開最大化地節約社會資源成本。青年婚戀活動的成本是感情雙方未獲取建構信任關系過程中他們所付出各種有形或無形的代價[12]，這些婚戀成本的存在直接影響到婚姻家庭本身作為社會“緩沖閥”功能的發揮。一次勞心費力的青年婚戀活動，會給人心帶來諸多不確定性和不可預期性，并給整個社會穩定增添許多隱患和風險。在一個充滿誠信的社會中，感情雙方都在開誠布公、沒有欺騙、沒有隱瞞的溫暖溫馨氛圍下展開婚戀活動，就會讓人對社會充滿希望，自然流露出樂觀的、積極的生活態度，以最大的政治支持性行為來自覺維系整個社會秩序的穩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