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龍
摘 要:董其昌的行書取法多元,早期宗師晉唐,取韻為上;中期轉入宋元,初顯風貌;晚期博采眾長,獨具一格,形成了“淡”“秀”為主的行書風格。董其昌在用筆上方圓并用,連帶牽絲;結字上勢從奇正,收放自然;章法上空靈疏朗,蕭散淡簡,影響了同一時期和清代初期的一大批書家,其中以查士標、擔當、沈荃等為主要代表人物。
關 鍵 詞: 董其昌;行書;藝術特色;影響
董其昌是明代書法繪畫藝術的杰出代表人物,在中國書法史、繪畫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董其昌的行書更是在其書法領域占有突出的地位,同時也是其最具代表性的書體,董氏開創了以蕭散、簡淡為主的書法風貌,在中國書法史上形成了重要的影響。
一、董其昌行書的分期
(一)早期:宗師晉唐,取韻為上
董其昌少年時十分聰慧,其父董漢儒是一位鄉中塾師,在其父的影響和教導下,董其昌勤奮好學。隆慶五年(1571年),十七歲的董其昌參加了松江府會考,學問雖佳,卻因為字寫得差,而被取為第二名,由此董其昌才開始了他的翰墨情緣。董其昌初學顏真卿多寶塔,并受顏真卿影響頗深,持續久遠,后以唐書不如魏晉,故而上探魏晉,向鐘繇、王羲之的經典法帖學習,這不乏是對“取法乎上”的很好詮釋。董其昌曾在莫如忠的私塾讀書,并向莫如忠學習書法,莫氏對董其昌的學書歷程起到了很大的影響,因此,有了其“上探魏晉”的習書思想,為后來的書法道路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二)中期:轉入宋元,初顯風貌
董其昌在二十歲至三十五歲期間,迫于生計,流連于各地私塾任教,在此期間,結識了當時有“第一收藏家”之稱的項元汴,得以盡覽眾多名家書作真跡,并進行了大量的臨習,對后來取法“宋元”奠定基礎。萬歷十七年(1589年),歷經坎坷的董其昌終于高中,因此,開始了其仕途生涯。在京師為官期間,時常與當朝名士切磋文藝,縱談劇論;正因為有了這些見識和交游,促成了董其昌廣闊的眼界和豐富的學養。中年后的董其昌書風發生了轉變,開始將取法對象轉向宋元時期的書家。在其所著《畫禪室隨筆》中提道:“余十七歲學書……更二十年,學宋人,乃得其解處。”[1]由此可以看出,董其昌在其三十七歲的時候,迎來了其學書歷程的關鍵節點,由于當時晉人的書法真跡極為罕見,而宋元時期的墨跡作品傳世頗多,可以很大程度上還原古人的筆法、墨法,故而董其昌把重點放在了對宋元時期墨跡的學習上,其中主要向他終身崇拜的米芾學習,通過大量的學習,董其昌深得米芾神韻,并初顯自己風貌。
(三)晚期:博采眾長,獨具一格
董其昌的學書經歷,筆者認為,應以其三十七歲和五十歲作為兩個節點,五十歲之后,董其昌的書法藝術進入了成熟期,其鮮明的個人風格和精煉熟絡的技法,開創了晚明書壇的新篇章。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時年五十一歲的董其昌,在擔任湖廣提學副使期間,得罪當地勢家,被暗地慫恿的生員搗毀學政公署;董其昌因不滿官場的現狀,決心不與同流合污,遂辭官歸鄉,此后十五年內都在江南鄉居賦閑。董氏或從事書畫藝術創作,或修禪論道,或行船訪友,過著悠游林泉、蕭閑疏曠的士大夫生活。在此期間,董其昌遍臨諸家墨跡經典,博采眾長,在繼承與創新之間不斷切換,并將儒、道、禪三家的思想融入之書畫創作之中,展現出儒雅、靜謐的精神狀態,最終形成了董氏自身獨特的書法風貌。
二、董其昌行書的藝術特色
(一)用筆:方圓并用,連帶牽絲
董其昌的行書主要為圓轉,方折為輔,兩者并用。圓轉之法,讓轉折處變得流暢自然,更加圓潤,棱角隨之弱化,線條愈顯生動婉轉;方筆之法,更添骨力,線條爽朗挺拔。[1]方圓結合讓董其昌行書的線條更加豐富,其行書呈現出圓勁秀潤、靈動含蓄的面貌。董其昌行書另一個重要用筆則是連帶牽絲,這種用筆使得點畫之間聯系緊密、連綿不斷,在行書中有著起承轉合的重要作用,是行書貫通氣息、上下銜接的直接體現。董其昌行書中多用牽絲連帶,讓字與字組之間、線條與線條之間變化更加豐富。
(二)結字:勢從奇正,收放自然
董其昌在《畫禪室隨筆·論用筆》中自述:“米海岳書……然須結字得勢,海岳自謂集古字,蓋于結字最留意。”[1]由此可以看出,董其昌結字對“得勢”最為重視,其行書結字也是將“得勢”體現得淋漓盡致。奇正變化和自然收放則是“結字得勢”的具體體現。董其昌對“米書”用功最多,其行書結體多以左低右高,其字勢則向右上方傾斜,以橫畫為最,豎畫也隨字勢稍作傾斜和變化,與米芾相較,董氏則略緩與米字,為其結字添加了一絲平正之感,與董氏“似奇反正”的結字思想十分符合。[2]結字的奇正為其行書添加了一股天真爛漫的自然意趣;董其昌在《畫禪室隨筆》中提道:“作書所最忌者,位置等勻。且如一字中,須有收有放,有精神相挽處……此皆言布置不當平勻,當長短錯綜,疏密相間也。”[1]由此可以看出,在結字上,董其昌強調書法最忌諱等勻,少變單一,解決這一難題的最佳手段就是收放自然,長短交錯。董其昌的行書很好地展現了收放關系的處理方案,行書之中更添一股神采。
(三)章法:空靈疏朗,蕭散淡簡
《畫禪室隨筆》中曾敘述道:“古人論書,以章法為一大事。”[1]由此可以看出,章法在書法的創作中占據很重要的位置,董其昌的行書章法呈現出空靈疏朗,蕭散淡簡獨特風貌,而董氏章法最大的特征無異于字行距遠、留白大黑。在眾多的古代法帖中,在章法上使董氏收獲最多的便是楊凝式的《韭花帖》,《韭花帖》的章法字行之間距離較大,留白較多,但其作品雖寬疏但不散離,空靈疏朗,蕭散簡淡。[3]楊凝式獨特的章法布局,對董其昌在章法上的處理產生了極大的啟發。董其昌的行書章法疏而不散,將疏密二者的關系處理得惟妙惟肖,將結字的美與字里行間的留白產生有與無的強烈對比,既營造出一種蕭散淡簡的獨特意趣,又增添了耐人尋味的極佳內涵,這也正是董其昌在章法處理上的獨到之處,也是諸多書家鮮能達到的藝術境界。
三、董其昌行書的影響
(一)查士標
查士標,明末秀才,清朝初期著名書法家、畫家、詩人。查士標在明朝滅亡后,放棄舉子,潛心研究書法繪畫,書法宗董其昌,進而由董窺探米芾,其書作蕭散俊逸,深得二者神韻,時稱“董、米在世”。[4]查士標全面吸收了董其昌行書的精妙,與董氏相較,查士標的用筆更加沉穩扎實,從容含蓄,少方折而多圓轉。結字上比之董氏,欹側稍顯不足,平正愈顯,字形更加方長。章法上仍是與董氏無二,空靈疏朗,蕭散淡簡。墨色上雖較濃潤,但對董其昌“淡簡”的韻味保留完好。查士標的書法仿佛董氏書風再現,是明末清初時期的董氏書法神韻的重要的代表書家之一。
(二)擔當
擔當,云南晉寧人氏。擔當年輕時期,曾到京師應試,得入太學,而入仕內廷,后因官場腐敗,對明朝不滿,便游歷各地,尋師訪友,使其眼界大開,詩、書、畫俱精進。擔當曾師事晚年的董其昌,其書法、繪畫均師宗董氏,以書法酷似,后在董氏書風上變之,于行草書用功最甚,其勢清奇瘦勁,練達豪放。在董其昌眾多的追隨者中,只有很少人能夠真正抓住董氏書法的藝術的本質特征,學得董其昌藝術的精髓,擔當對于董其昌是衷心折服的,深受董氏書法理論和風格之影響。擔當并沒有受到明末清初那種墨守成規的影響,勇于創新,但由于其涉獵的名家名帖不夠廣泛,也造就了擔當無法成為書法史上一流的大家。[5]
(三)沈荃
沈荃,清朝順治時期探花,官至禮部侍郎,謚曰文恪。書法尤有名。沈荃的父親沈紹曾是董其昌之婿,作為董氏外孫的沈荃,在少年就得到了董其昌親傳筆法,在如此優渥的條件下,沈荃學習董氏書法造詣極高。沈荃繼承了董其昌“秀”“妍”書風,但其對于董氏書法中“骨”卻少得,由于對于骨感的缺失和遺憾,沈荃的書法較董其昌,顯得氣韻不足,神采稍遜。[6]但這并不影響沈荃在清初的書家群體內,以學董而名聲大振,成為清朝初期學習董其昌最有代表性的書法家之一。康熙皇帝對于董氏書法十分喜愛,而受到沈荃的影響,對董氏極為推崇重視,在清初時期形成了“以董為尚”的書法風氣,對于董氏書風的傳播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四、結語
董其昌的書法在晚明時期獨樹一幟,具有極強的個性,構建出以自身為核心的云間書派,使蘇南地區的書風得以重振,對后世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上文簡要分析了董其昌各時期行書的取法和創新,并對其用筆、結體和章法,以及對同一時期和清代初期乃取法董其昌的啟示和影響進行總結。董其昌的行書在前人的基礎上博采眾長,并形成自身獨特的風貌,可謂是獨一無二。在董其昌之后的一大批書家中,都選擇由董氏入手,進而上探宋元乃至晉唐。他的書法,被視為千年文人流派書法史的縮影,也是對二王帖學的繼承與發展,起到了承前啟后的重要作用。
參考文獻:
[1]孫小雯.董其昌行書技法對創作的啟示[D]:濟南:山東建筑大學,2020.
[2]黃.中國書法史——元明卷[M].南京: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2009.
[3]吳耀明.董其昌的生平和家世論書[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0.
[4]樊海濤.擔當的書風演變及作品鑒定淺談[J].中國書法報,2021.
[5]梁驥.沈荃、王鴻緒、張照對董其昌筆法傳承考[J].中國書法,2019.
[6]董其昌.畫禪室隨筆(卷一)[M].杭州:浙江美術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