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析阿里斯托芬喜劇中的諷刺意味

徐思嘉

內容摘要：阿里斯托芬作為古希臘最偉大的喜劇家，其作品詼諧有趣，往往引人發笑，而在這些令人發笑的內容下包含著強烈的諷刺意味，理解其中的諷刺意味對于我們更好讀懂阿里斯托芬的喜劇，讀懂阿里斯托芬對教育和道德的看法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也可以讓我們更好地理解那個時代的矛盾與沖突。

關鍵詞：阿里斯托芬 《云》 《蛙》 諷刺意味

阿里斯托芬作為古希臘最偉大的喜劇家，其作品詼諧有趣，往往引人發笑，而在這些令人發笑的內容下包含著強烈的諷刺意味，理解其中的諷刺意味對于我們更好讀懂阿里斯托芬的喜劇，讀懂阿里斯托芬對教育和道德的看法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也可以讓我們更好地理解那個時代的矛盾與沖突。

一.阿里斯托芬與希臘喜劇

阿里斯托芬大約生于公元前446年，死于公元前385年。在阿里斯托芬青年時代，正是伯里克利當政的“黃金時代”，在那一時期，雅典經濟商業得到極大的發展，他就在這樣一片祥和繁榮的環境中度過。可到公元前431年，伯羅奔尼撒戰爭拉開序幕，并持續了27年，這場戰爭聲勢不斷擴大，使得大部分城邦卷入其中，希臘也不例外，因戰亂陷入混亂中。身為這場曠日持久戰爭的見證者和受害者，阿里斯托芬面對民主政治的變質，雅典傳統道德的日益淪喪，痛心疾首。其喜劇作品也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時代的烙印，或直接或含蓄地表達了詩人對非正義戰爭的斥責，對雅典城邦衰敗的心痛，對世風日下的批判。作為喜劇家，他同樣思考悲劇家思考的問題，他的作品中同樣充滿了對城邦秩序，公民生活，道德，正義，宗教等等問題的思考。也是因為有了阿里斯托芬，喜劇才具有不輸于悲劇的文學品質。讀阿里斯托芬的作品，我們也可以發現，在精巧的戲劇下，其中的場景設置，情節安排，人物對話等常包含諷刺的意味，也同時揭示了關乎城邦的重大問題，探析阿里斯托芬作品中的諷刺意味對于我們更好的理解這位喜劇詩人天才也顯得十分重要。凱瑟琳·勒維在《古希臘喜劇藝術》中評價阿里斯托芬是一位杰出的諷刺藝術家[1]。羅念生則明確指出阿里斯托芬的戲劇觸及當時一切重大政治和社會問題，反映雅典奴隸民主制危機時期的思想意識[2]。張竹明認為阿里斯托芬在喜劇作品中對反對的人和事進行了尖銳的諷刺[3]。

古希臘喜劇源自于古希臘祭祀酒神狄奧尼索斯的民間歌舞，在祭奠酒神的儀式活動上，古希臘人先是莊嚴地頌揚酒神的英雄事跡，繼而把酒狂歡，縱情高歌，表演節目。可以說，古希臘喜劇最初出現的就是一種自由狂歡的精神。人類崇拜酒神正是因為他敢于直面痛苦，險境和未知的東西，其精神會愈加歡欣鼓舞。[4]古希臘喜劇的發展也與奴隸主民主制相關，也同樣富有思想教育性。時代需要犀利的批判也同時提供著豐富的社會問題題材滿足這樣的需求。因此以現實為題材的古希臘喜劇，是以揭示現實社會問題來實現民主政治服務和教育民眾的目的。“當雅典民主制度開始暴露它的缺點的時候自然也就產生了揭露這些缺點的要求。具有諷刺性的喜劇就成為批判現存秩序和它的領導人的缺點的適當手段。”[5]以阿里斯托芬為代表人的政治喜劇也就誕生了，阿里斯托芬在其40年的創作生涯中，不斷為雅典城邦和人民的利益奮斗，為和平為民主而奮斗。作為一個喜劇詩人，他以寬廣的視角對雅典的政治問題，社會問題進行了批判，且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廣度，有關于教育（《云》），關于法律（《馬蜂》），關于宗教（《鳥》），關于悲劇詩歌（《蛙》）等等，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批判現實主義的喜劇家。而喜劇中的“喜”非簡單的歡樂愉悅，而更多是對現實丑陋的諷刺。

二.阿里斯托芬《云》中的諷刺意味

《云》講述了斯瑞希阿德斯因兒子欠債無法償還只得求助于哲人蘇格拉底，企圖學習詭辯術來擺脫欠債，而經歷一波三折，父親讓兒子學習“歪曲的邏輯”，兒子學成后用這套“邏輯”證明兒子可以打父親。在民主的雅典城邦下，具有辯論才能的人是具有巨大優勢的，能言善辯是取得政治勝利的關鍵武器，而詭辯派的哲人恰恰滿足了那些爭權奪利的人的欲望，在阿里斯托芬看來，雅典社會的道德淪喪智者要付一定的責任。盡管荒誕令人發笑的情節是故事的主線，但卻是帶有明確的目的，其堅持的立場都代表了現實中的某群體。在《云》中，他就對智者進行了諷刺：

STREPSIADES

That's the Thinkery—for clever minds.

In there live men who argue and persuade.

They say that heaven's an oven damper-

it's all around us—we're the charcoal.

If someone gives them cash，they'll teach him how to win an argument on any cause，

just or unjust.

PHEIDIPPIDES

Who are these men？

STREPSIADES

I'm not sure

just what they call themselves， but they're good men，fine，deep-thinking intellectual types.

PHEIDIPPIDES

Nonsense！They're a worthless bunch.I know them- you're talking about pale-faced charlatans，

who haven't any shoes，like those rascals

Socrates and Chaerephon.

哲人探求的東西與城邦的傳統不相容，對于普通民眾，不但無益，反而會擾亂他們家庭和生活也分辨不清正義與秩序。“大眾眼里的哲人必定是荒唐可笑的，因而哲人很自然地成了喜劇的主題。”[5]阿里斯托芬在劇中把蘇格拉底寫成“坐在籮筐里的人”，以諷刺那些不關心政治，只知道研究那些離社會很遠的自然哲學家。斯瑞希阿德斯首先聽說了兩件奇妙的事情：一是蘇格拉底借助黃蠟測出跳蚤所跳的距離是其腳長的多少倍，二是研究蚊子身體部位發出聲音的問題。而這些精妙的念頭，使斯瑞希阿德斯確信蘇格拉底是頭腦利索的智者。他還看到一些人在地上摸索拿尺摸索比劃，在測量阿提卡的土地，而他甚至無法在地圖上找到自己的家鄉。但對于這種研究，我們明白是脫離社會的，對于人的發展社會的發展也并沒有什么影響，而蘇格拉底的出場“離開大地”具有很強的隱喻性，它展現了哲人智者的生存姿態，空中的蘇格拉底以為只要自己留在空中便能擺脫作為人的有限性，探明事物本質。而生為人類永遠無法擺脫這種局限，人的有限性正成就了永恒的價值。而哲人卻總是與地上的生活相疏離，甚至相抵觸，只關心天上的或是地下的事物，而無視最重要的最基礎的地上的生活，同時他們也瞧不起地上的人，認為他們不懂天體宇宙的道理，更加諷刺的是，他們并不能掙脫地上的生活，那些自以為在研究高深知識的自然哲學家卻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保障，還要去勾走別人家的衣服。在《云》的最后，斯瑞希阿德斯最終挨了兒子的打，并在兒子的歪理面前啞口無言，原想用詭辯害別人，到頭來也害了自己，這無疑暗示了哲人與城邦正義的沖突，詭辯派的勝利也充分暴露了詭辯教育的惡劣影響，揭示了哲人行動的“失職”，作為哲人不加區分地向人傳授“Thinkery”中的東西必定害人害己，生命不能僅僅用邏輯把握，當它觸及到它不能觸及的領域，它便不能指引人們走向光明的未來，阿里斯托芬戲劇化地處理哲學，借喜劇警告蘇格拉底等哲人，“自由快樂的云神們一度提醒人們，人是有限的，就像喜劇詩人也告誡人們為什么悲傷。[6]”

三.《蛙》中的諷刺意味

《蛙》講述了古希臘三大悲劇家（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歐里庇得斯）在地府爭奪悲劇王座的競賽。由于索福克勒斯選擇支持埃斯庫羅斯退出了比賽，故這一競賽實際上是發生在埃斯庫羅斯和歐里庇得斯之間的，在酒神狄奧尼索斯的主持下，最后埃斯庫羅斯獲得第一，索福克勒斯第二，歐里庇得斯最后，而歐里庇得斯最差的原因是蘇格拉底對他的敗壞。在《蛙》的前半部分，狄奧尼索斯下地府想把歐里庇得斯帶回人間，因為他認為活著的詩人不夠靈巧，后半部分才是悲劇王座競賽，悲劇詩人的言辭之爭，而這一部分卻只占了整篇文章的小篇幅，對于我們要理解悲劇王座競賽，也必須理解前半部分的挨打競賽。在《蛙》的劇中，詩人戲謔狄奧尼索斯的怯弱，他在去往地府的路上冒充赫拉克勒斯給自己壯膽，不斷和自己的仆人更換衣服，儼然一副小丑的模樣，這種身份顛倒互換制造了笑料，也十分諷刺。在《蛙》中：

去和蘇格拉底

作無意義的閑聊，

這對悲劇藝術

是件幸事。

在華麗辭藻

空洞閑聊中

浪費時光的人

只能是蠢人。

阿里斯托芬在《蛙》中批評歐里庇得斯不關心城邦的福祉，而關心城邦福祉恰是悲劇藝術的“精髓”，在這阿里斯托芬也帶上了蘇格拉底。可以說，阿里斯托芬對歐里庇得斯的指責與蘇格拉底的幾乎一致。在阿里斯托芬的眼中，蘇格拉底是雅典社會“對悲劇藝術的精髓置若罔聞”的典型代表。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劇中諷喻比比皆是，他將抽象化的概念形象化、人格化。如用“Demos”代表人民，化成一個愛聽奉承、容易被騙的固執老人，“戰爭”喻作一個咆哮的龐然大物，“和平”喻為一位美麗的女人等等。阿里斯托芬對世風日下的社會冷嘲熱諷，荒誕手法表現出現實性的主題，對后世戲劇家是具有啟示性的。面對神話秩序的崩潰，如何建立人類共同體的新秩序，那一時期的戲劇家焦慮，矛盾，各抒己見，以不同的立場方式闡釋自己的觀點，從很多方面都與中國先秦的百家爭鳴有相似之處。“文化轉型”的時期，阿里斯托芬成為其中最閃耀的一顆星，他的每一部喜劇都與政治、生活緊密相關，其中的諷刺意味激發了無限可能性，無限熱情，也是升華。其著作不能僅僅作為喜劇藝術來看待，是古希臘思想和文化上不可替代的存在。

阿里斯托芬的創作與他身處的時代緊密相關，他的創作充滿了他那個時代政治家的抨擊以及他對那個時代政治，社會問題的批判態度，揭露了雅典政治的不民主，對道德淪喪的擔憂，對非正義戰爭的反對，除了使得觀眾快樂，它還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通過讀阿里斯托芬的喜劇，我們了解到那個時代底層人民的呼吁，對戰爭的厭惡。而只有基于對背景的理解，我們也才能更好的領會阿里斯托芬喜劇的諷刺意味。

參考文獻

[1]凱瑟琳·勒維.古希臘喜劇藝術[M].f傅正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

[2]阿里斯托芬.阿里斯托芬喜劇六種[M].羅念生，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3]埃斯庫羅斯，等.古希臘悲劇喜劇全集（6）[M].張竹明，王煥生，合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7.

[4]劉明厚.阿里斯托芬與喜劇精神[J].上海：戲劇文學.2017（12）.

[5]施特勞斯.蘇格拉底與阿里斯托芬.[M].李小均，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11.

[6]尼柯爾斯.蘇格拉底與政治共同體[M].王雙洪.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7.

（作者單位：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