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2020年全球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研究論著比較分析

王潤思，季潤青，苗逢雨，李威，李佳穎，黃星荷，邢福威，李靜，李希

不論在全球還是在我國，心血管疾病都是導致死亡的首要原因[1-3]。因此，心血管疾病是全球研究的熱點領域，也得到我國科技計劃的重點支持。我國在首批國家臨床醫學研究中心建設中就布局了兩家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的研究中心[4]，為我國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研究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然而，目前還缺乏對我國十三五期間（2016～2020年）在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的研究產出的全面評價。既往的比較分析多數只針對高血壓、心房顫動等亞?？品较騕5-6]，或缺乏我國與其他國家之間以及主要研究機構之間的比較[7-8]。本研究針對在同行評議的學術期刊發表研究論文的數量、質量和影響，旨在描述我國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研究產出的現狀，并在國家和機構水平開展定量比較。

1 資料與方法

1.1 數據來源

本研究在PubMed 文獻數據庫中，根據醫學主題詞表（MeSH），限定疾病分類為“Cardiovascular diseases（心血管疾?。钡奈恼?，從中篩選符合以下條件的作為研究對象：（1）2016年1 月1 日至2020年12 月31 日之間所有被PubMed 收錄的在線發表與正式印發的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研究論著；（2）研究對象為人類；（3）撰寫語言為英文或中文（英文摘要）。排除短文、述評、編者按、通訊等類型的文章，僅保留研究論文、病例報告和綜述。

1.2 指標定義

本研究根據研究論著第一作者所署的第一單位作為論著的來源機構，并將相應的國家作為研究論著的來源國家。

本研究將基本科學指標數據庫（essential science indicators，ESI）高引用量論著和發表在中國科學院一區期刊的論著視為高質量研究論著。高引用量論著是10年內學科中被引用次數排在前1%的論著[9]；中國科學院一區期刊是學科中3年平均影響因子排名前5%的期刊[10]。

針對研究論著的影響，檢索了歐洲心臟病學會（ESC）或美國心臟病學會（ACC）與美國心臟協會（AHA）發布的臨床指南中引用的論著。將通信作者所署的第一單位作為研究的牽頭機構，將相應的國家作為研究的牽頭國家。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Python 3.8 軟件進行文本提取與分析，使用Microsoft Excel 進行數據整理和統計。使用頻數、百分比描述不同國家和機構發表的研究論著的數量與質量，并分析領先國家、機構發表的研究論著的高頻MeSH 主題詞。在國家間的比較中，納入發表研究論著數量最多的前10 個國家；在機構間的比較中，納入發表研究論著數量最多的前20 家機構，由于機構的類型與規模差異巨大，因此本研究僅納入醫院作為分析對象；在分析研究論著MeSH 主題詞時，僅納入反映研究問題的主題詞，而排除了代表研究類型、研究對象等的主題詞。

2 結果

2.1 研究論著的數量

在2016～2020年全球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的228 929 篇研究論著中，來自我國的論著有26 711 篇，僅次于美國的48 840 篇。我國的論著數量雖然不足美國的55%，但也超過了位于第三的日本1倍以上（表1）。

表1 論著數量前10 的國家的研究論著發表情況[篇（%）]

在2016～2020年全球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發表研究論著最多的20 家醫院中，有5 家來自我國，其中排名最高的是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825 篇，第5 名），前4 名均來自美國（表2）。

表2 論著數量前20 的醫院的研究論著發表情況[篇(%)]

2.2 研究論著的質量

我國2016～2020年在心血管疾病領域共產出高引用量論著128 篇，在全球前10 的國家中排名第4，前三名依次為美國、英國和德國。我國發表高引用量論著在所有研究論著中的占比為0.48%，這在10個國家中排第8 名（表1）。在全球論文數量前20 的醫院中，發表的高引用量論著數量最高的前5 家醫院均來自美國，我國發表的高引用量論著數量最高的是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排第12 名，共8 篇（表2）。

我國發表的中國科學院一區期刊論著有449 篇，在上述10 個國家中排名第5，前四名依次為美國、英國、德國和荷蘭。我國發表中國科學院一區期刊論著在所有研究論著中的占比為1.68%，在10 個國家中排名第8（表1）。我國發表中國科學院一區期刊論著數量最多的是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在上述20 家醫院中排第16 名，共18 篇（表2）。

2.3 研究論著的影響力

2016～2020年ESC 或ACC/AHA 發布的臨床指南引用了1 839 篇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研究論著，其中有66 篇研究論著由我國研究者牽頭完成，在上述10 個國家中居第7 位（圖1）。

在我國的5 家醫院中，牽頭被歐美指南引用的研究論著數量最多為6 篇，在上述20 家醫院中排名均在第14 名以后。在這方面，全球排名最高的布列根和婦女醫院每發表21 篇研究論著就有1 篇被歐美指南引用。與之相比，我國排名最高的醫院發表論著被歐美指南引用的比例為0.7%（圖1）。

圖1 論著數量前20 的醫院牽頭/參與歐美臨床指南改寫情況

2.4 重要論著的研究熱點

從研究主題看，中國科學院一區論著中頻率最高的5 個MeSH 主題詞依次是新陳代謝、流行病學、治療應用、病理生理學、病理學，我國和美國的同類研究論著中頻率最高的MeSH 主題詞都是新陳代謝。在全球前五的醫院同類研究論著中頻率最高的MeSH 主題詞分別為流行病學（妙佑醫療國際、克利夫蘭診所）、治療應用（布列根和婦女醫院）、基因（麻省總醫院）、新陳代謝（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見圖2。

圖2 不同國家、機構的中國科學院一區期刊論著高頻主題詞（%）

從研究方法看，在所有研究期刊和中國科學院一區期刊的論著中臨床試驗的比例分別為12.6%和19.6%。在新英格蘭醫學雜志、柳葉刀和美國醫學會雜志 3 個最具影響力的期刊中，這一比例依次為79.3%、59.8%和44.2%。我國和美國的臨床試驗研究論著占比相近（11.3%,11.7%），我國排名前5 的醫院臨床試驗論著占比（12.6%）高于全國平均水平，但低于美國排名前5 的醫院（15.3%）。

3 討論

十三五期間，我國的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研究取得長足進步，在治療應用、代謝、流行病學等方面實現了豐富的探索[11-13]，研究論著總量已成為世界第二，但在論著質量方面與歐美國家仍然存在差距，我國領先醫院已躋身發表研究論著數量的世界5 強，但在牽頭臨床試驗研究和影響臨床指南方面仍明顯落后于全球的領先醫院。

本研究首次在全球范圍內，從我國與其它國家以及我國的頂尖研究機構與其它國家的頂尖研究機構間兩個角度，比較了心血管疾病領域的研究論著數量與質量。本研究收獲了以下新的發現。首先，與我國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研究論著的龐大數量不相稱的是高水平研究論著數量與占比仍低，中國在心血管疾病領域發表的研究論著數量僅次于美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但在所有文章中，中科院一區文章占比、高引文章占比與臨床試驗文章占比均遠低于世界領先國家；盡管我國的頂尖醫院在心血管疾病領域發表的研究論著數量已經跨入了全球前5 名，然而，我國頂尖醫院的研究論著的質量，包括中科院一區文章占比、高引文章占比與臨床試驗文章占比，與美國的領先醫院相比差距也遠遠大于兩個國家總體水平的差距；從文章的影響力來看，2016～2020年被歐美權威臨床指南引用的研究論著中，由我國頂尖醫院牽頭文章數與其他國家的頂尖醫院差距巨大，與我國頂尖醫院發表的研究論著總數遠不成比例。在耳鼻喉、骨科等領域，我國的研究論著也都表現出了類似的特征[14-15]。究其原因，我國近年研究論著的數量反映了對科研的重視和投入，但也與“唯論文”導向密不可分。而高質量論著需要專業的設計、實施和解讀，需要在研究團隊和研究體系建設方面扎實的積累，要追趕領先國家、機構的道路就更長?？萍疾吭?020年提出“要破除科技評價中過度看重論文數量多少、影響因子高低，忽視標志性成果的質量、貢獻和影響等不良導向”[16]，論文是科學研究的一項重要產出，但在科學評價中，不能“唯論文”，把論文看作評價科學研究的唯一指標，也不能不要論文，而是要鼓勵發表高質量論文，重視發表在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高質量期刊上的文章與被權威指南引用的高影響力文章。研究機構和人員應當以影響臨床實踐作為應用目標，更加重視高質量論著的產出——這也正是強調在經歷論文數量的突飛猛進之后，應及時把關注點轉向研究的質量和影響。

第二，隨著循證醫學的發展，臨床試驗作為評價療效的金標準，已經成為公認的最重要的研究類型[17]。臨床試驗對研究設計、研究運行、數據管理分析能力都有極高的要求，同時也需要較多經費投入。相比于歐美國家[18-19]，我國在這一領域起步較晚，經過近二十年來的追趕，我國領先醫院已經初步具備了開展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臨床試驗的能力，但在產業創新、法規監管、公眾認可等方面仍存在差距。同時，國內資助臨床研究的縱向科研基金仍非常有限，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我國醫院利用臨床資源優勢開展臨床試驗研究。國家自然科學基金三十多年來在促進我國基礎研究領域發揮了重要作用[20]，政府可以借鑒其機制，設立專門資助臨床研究的科學基金，既支持產出對疾病防治措施的可靠評價證據，也培養遴選優秀的臨床科學人員和團隊。

本研究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本研究基于PubMed 進行文獻檢索，發表在PubMed 未收錄的期刊中的研究論著未被納入研究對象中。第二，本研究在機構間比較時只納入了醫院，沒有考慮大學、研究所等研究機構。第三，本研究對研究方法和論著主題的判斷基于摘要和關鍵詞等信息，其準確性受到論著本身關鍵詞的完整性和規范性的影響。

十三五期間，我國在心血管疾病防治領域發表的研究論著數量已經達到了世界第二，我國的領先醫院已躋身世界前列，但論著質量和影響與世界領先國家仍然存在差距。為了提升我國整體臨床研究質量，建議設立專門資助臨床研究的科學基金，面向各級研究人員，提供不同水平的資助，為研究提供針對性的支持。

致謝：感謝國家心血管病中心陳伯望在本研究的程序編寫中提供的指導與幫助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