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祥
摘 要 縣級融媒體中心是實現基層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抓手,而處于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媒體矩陣中的村務微信群則是打通基層社會治理“最后一公里”的神經末梢。通過對坦塘村村務微信群進行田野考察發現,村務微信群重建了鄉土社會的公共空間。在這個虛擬的公共空間,原子化的村民重建了身份認同,離散化的村落重構了鄉村秩序,日益消解的鄉村社會再造了鄉村共同體。
關鍵詞 縣級融媒體中心;村務微信群;基層社會治理;交往互動;意義建構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17-0022-04
基金項目:本文系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成果評審委員會立項課題“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與湖南基層社會治理研究”(項目編號:XSP20YBZ069);衡陽師范學院博士科研啟動項目“社會治理視域下湖南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研究”(項目編號:19QD17)的階段成果。
2018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要求扎實抓好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更好引導群眾、服務群眾。同年9月中宣部部署,縣級融媒體中心在2020年底要在全國基本實現全覆蓋。從此,我國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全面開啟。為實現基層社會治理現代化,積極推進縣級融媒體中心建設向縱深發展,2020年2月湖南省隆回縣召開全縣“監督服務微信群”建設工作推進會。會議要求全縣所轄各行政村要按照“一村一群,一戶一人”的原則全面建立“村務微信群”。坦塘村村務微信群就此誕生。
坦塘村村務微信群由村委會牽頭于2020年3月底正式建成,群主由村黨支部書記擔任,其他村委會成員輔助管理。該群基本成員覆蓋到村里的每一戶,人員結構不僅包括村干部和普通村民(包括在村的務農人員,少部分在城鎮從事商業的個體戶,以及大量外出前往大城市的務工人員),還有相關的片區輔警、農業技術人員和國家電網在農村中臨聘的工作人員等。
本研究通過對坦塘村 村務微信群進行為期一年(2020年4月1日—2021年3月31日)的田野考察,主要采用線上民族志和深度訪談相結合的方法。(為保護個人隱私,文中使用群內聊天內容以及深度訪談資料時,群內成員姓名用其每個字的拼音的第一個大寫字母表示)本研究旨在了解原本處于日益原子化的村民在村務微信群這一虛擬交往場域中如何進行互動與交往?他們在這種虛擬的鄉村網絡中的互動與交往又構建了何種社會意涵?他們的這種媒介實踐對于鄉村基層社會治理又產生何種影響?
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坦塘村經歷了一波離土又離鄉大潮。村民的離土離鄉造成了傳統鄉村公共空間的衰落,村民相互之間日益成為“熟悉的陌生人”,鄉村日益變得離散化。然而移動網絡進入鄉村,為坦塘村重建了鄉村公共空間,為村民之間的人際交往互動與鄉村社會的基層治理提供了新渠道。
1.1 離散化:現代化進程中的坦塘村
坦塘村為 湖南省邵陽市隆回縣灘頭鎮西部的一個小山村。按照涂爾干的觀點,坦塘村就是一個 因血緣和地緣聯系而結成的社會團結。坦塘村的居民世代以來就是由幾個姓氏家族的成員聚落而居在一起而形成的。在離土離鄉大潮到來之前,這種因血緣性和地緣性而凝聚在一起的山民過著共同體意義上的鄉土生活。該村作為他們認同和行動的基本單元,是大家身體無意識的一部分,具有很強的共同體意識建構作用。在傳統鄉村社會,該村村民不僅在生產、生活上“守望相助,疾病相扶”,而且同村成員之間互通信息有無,交流頻繁,聯系緊密。
隨著市場化程度的加深及城鄉差距的不斷擴大,千百年來面朝黃土背朝天在黃泥地里討生活的村民在生存壓力之下開始離土又離鄉。 尤其那些頭腦靈活、身強體壯的青壯年村民擺脫腳下的黃土地轉而奔向外面喧囂的城市,放下手中犁耙轉而擁抱那轟鳴的機器。曾經是他們世世代代維持生計的村莊日益成為中老年人和未成年人守望的空間。
隨著一批又一批年輕勞動力離開鄉村涌入到城市,坦塘村的鄉村社會主體不斷流失,傳統的共同體意義上的鄉居生活正在慢慢消失。加之傳播科技的發展,戶戶有電視、人人有手機,村民們不再像從前那樣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一到晚上便搬起凳子圍坐在村頭老樹下或者曬谷場或者水井旁等傳統鄉村公共空間閑聊到深夜。以前,村民們往往在這些傳統鄉村公共空間的閑聊中消除意見分歧、緩解鄰里緊張,達成社會共識,構建自我認同。然而,現在留守在村莊的村民結束一天的勞作后,大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獨自呆在自己家里看電視,刷手機。傳統意義上的村落公共空間逐漸走向衰落和退化,村民聯系日益減少,相互成為“熟悉的陌生人”。調查發現,村務微信群中經常會有村民在群內提問,“這個某某某是誰呀?有人認識嗎?你家里的老人叫什么名字?現在村子里的年輕人真的是一個也不認得了,只能靠報家里長輩的名字來認人了。”
正是這種離土離鄉大潮正削弱了 坦塘村千百年來緊密的社會團結。村民的鄉土共同體意識逐漸消失,村民之間的關系變得日益疏離,鄉村關系變得原子化和陌生化,坦塘村逐漸走向離散化。
1.2 媒介化:坦塘村人際交往的新渠道
對坦塘村而言,正是因為青壯年像隨風飄揚的蒲公英一樣前往城市經商或打工的這種“不在場”造成了它日益離散化。然而,現在這些離散的“不在場”的村民又開始通過各種電子媒介維持著人際互動和社會交往,實現了一種特殊形式的“在場”。
千百年來,坦塘 村村民主要通過面對面交談的方式進行人際互動。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20世紀90年代隆回縣實現了電話線村村通,坦塘村村民開始通過撥打座機的方式聯系彼此。新千年后,移動電話的出現讓村民之間的聯系更加方便。最近幾年,智能手機的出現與普及,村民開始學習使用智能手機以視頻的形式進行“面對面”交流。
移動網絡進入坦塘村,智能手機在村民中普及使得消失已久的傳統鄉村公共空間以另外一種形式得以復興。依照地緣關系建立的村務微信群將在村村民、移居他鄉的村民以及在外務工村民聚集在一起。在村務微信群中,村民們儼然在一個傳統的鄉村公共空間進行交往與互動。
人際交往的媒介化使得坦塘村人際交往的渠道從傳統現實空間轉移到網絡虛擬空間。在這個空間中,村民們“基于生活經驗的日常用語、個人的日常構成和所處鄉村社會對話的感知被現代的傳播手段塑造出和以往不同的生活習慣,從而產生新的社會交往方式。”[ 1 ]這種新的社會交往方式使原本處于固定的熟人交往圈子得到更大的拓展,它日益成為村民之間人際交往互動的新渠道。
人際交往的媒介化使坦塘村的村民通過村務微信群復興傳統村落公共空間。在這個新的鄉村公共空間里,村委能夠及時告知村民相關國家政策,村民也可參與村里公共事務的討論。在離土離鄉的村民日益增多,傳統物理意義上的鄉村日益離散化的背景下,村務微信群在一定程度上再造了鄉土社會的有機團結。
坦塘村村務微信群為村民提供了交流和互動的社會場域,微信的語音、視頻等聊天功能讓村民能夠便捷的進行人際互動與交往。在村務微信群內,村委及時發布政府相關政策,村民積極參與公共事務的討論,村民之間相互交換工作和交易信息,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村務微信群內的交往和互動加強了村民之間的情感連接和群體黏性,有效阻擋了坦塘村鄉村社會的原子化和離散化。
2.1 發布國家相關政策
村務微信群建立后,它就成為坦塘村委傳達國家相關政策的重要平臺。在微信群內,信息傳遞的時間成本大大降低,溝通效率卻得以提升。村民們足不出戶,就可以及時了解國家相關政策。
本研究觀察期間,正處于疫情防控的關鍵時期。為了落實省公共衛生事件的一級響應,坦塘村村委通過村務微信群第一時間向群眾宣傳疫情防控的相關政策和通知。如2021年1月13日,村支書在群內發布:
“@所有人疫情防控通知:本村外出邵陽市以外的村民請注意!從現在起需回家的或回家過年的,請先與村委會聯系,把姓名、年齡、性別、電話號碼、務工的詳細地址、計劃回家時間,在本月15號前告訴村委會,村委會做好登記申報上級。高中風險地區和境外回家的需做核酸檢測集中隔離14天并且還要居家隔離7天。凡在家無特殊情況的盡量不要外出,如需要外出的要向村委會登記。在疫情期間需辦紅白喜事的需向村委會報告,建議從簡操辦,50人以上的需上級備案,特殊時期,請各位村民提高對疫情的認識,人人參與疫情防控。請各位村民相互轉告!相互監督!”(村支書XJP)
坦塘村民HCB原定正月初九為兒子擺結婚喜宴。當他在村務微信群內得知疫情防控要求后便表示將積極響應政府號召,立馬取消原計劃。
“現在冠狀病毒肺炎形式嚴峻,大家真的不能掉以輕心,外面醫院已經人滿為患了!減少群體活動,就是為國家做貢獻。我們普通老百姓就不要給國家添麻煩了,兒子的結婚喜宴以后可以再補辦!”(村民HCB)
一直以來,坦塘村村務微信群成了村內宣傳政策、發布通知、引導群眾的重要陣地,在疫情防控工作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起到了良好的社會效果。
2.2 參與公共事務討論
坦塘村村務微信群是村民們討論公共事務的重要場所,吸引著在地村民甚至外出務工村民廣泛參與其中。他們借助微信群為村內公共事務發表個人觀點,參與話題討論,積極出謀劃策。
2020年7月,有部分村民在村務微信群內反映該村青山小組因長期干旱造成飲用水缺乏。村支書XJP通過群內村民的討論了解到這一情況后,便號召大家在群內獻計獻策如何解決青山小組的飲用水問題。
“我們活了七八十年了,都是喝這口井水。隨著村里戶數和人口的增多,加之又這么久的‘天干,老井又年久失修,水都流出去了。我們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家里的年輕人都出去了,沒有水用不方便啊! XX書記,你看我們大家是一起集資修一下,還是你打報告去上面批點錢下來?”(村民XTZ)
“過年回去大家都要大量用水,水籠頭不出水,在家里呆,一點也不方便,年前一定要抓緊修好通水啊!水壩里不是還有個泉眼嗎?把上游源頭修葺一下,清一下淤泥,接管子通到每戶家里,這也是一股好水啊!”(村民XHT)
村民在微信群里各抒己見,經過幾天的討論后,村支書XJP在群里總結發言:
“大家的方案都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具體情況我要大致了解一下。明天和村干部一起去實地看一看。然后我們村委會一起商議一下再將情況上報。只要合情合理上面一定會管我們的,爭取年底前讓大家都喝上水!”(村支書XJP)
村務微信群為村民和村干部提供了一個“共同在場”的場域,從而提高了兩者之間的溝通效率。這種新的溝通模式促進了村民和村干部的良性互動,緩解了兩者之間長期以來的離散和冷漠,激發了村民討論村內公共事務的熱情與積極性。
2.3 提供工作交易信息
村民還經常在村務微信群內互通信息有無,提供工作招聘和商品交易信息。從發布來源上看,群內的工作招聘一般分為官方發布和私人招聘,招聘的工作崗位多為農村派出所輔警、鄉村森林防火員、木工裝模師傅、泥水建筑工人,鄉村主播、本地鞋廠員工等;交易信息提供的商品主要為本地村民自種的農產品和自制的日常用具。
坦塘村所屬的隆回縣為國家級貧困縣,為了能讓廣大農民脫貧致富,政府與企業合作將資源配置下沉至各個鄉村。在坦塘村,政府與企業合作創辦了一個制鞋的“扶貧車間”,希望將產業與扶貧相結合,借助產業帶動村內發展。
“明天上午十點,坦塘村老學校內,湖南XXX運動有限公司現場招聘員工,在學校內設置車間,請有意者來報名應聘。特此通知,坦塘村委會”(村支書XJP)
群內發布信息最多的就是由群內成員自發的返鄉潮和返工潮的拼車團信息。
“車找人:明天有人上廣州么?坦塘村內上車,聯系電話×××微信同號。”(村民CYT)
“還有位置嗎?我要去,在下橋上車@CYT”(村民HYJ)
村民利用村務微信群作為信息共享平臺,互通信息有無,使得身在在異地的村民能夠更好地維系和發展同鄉關系網絡。
村民還在群內發布大量農產品和日常用具的產品信息和圖片。這些產品信息和圖片往往會引發群內其他成員評論,幾番對話下來便確定購買意向。
“今年種的多,自產米,粒粒飽滿整齊,煮出來的飯軟糯好吃。群里的鄉親們有人要嗎?如有購買意向,保證送貨上門。”(村民HYZ)
“@HYZ好吃嗎?好吃就要一百斤。到時候你給我送到12組來咯。”(村民CFM)
在坦塘村村務微信群里,村民發布交易信息,幾分鐘之內就能夠完成交易,線上交易的方式極大地幫助解決了留守村內的純農業戶的傾銷問題,同時交易過程也增加了微信群內人際的互動和交往,一定程度上加強了村民之間的連接。
2.4 分享日常所見所聞
村務微信群同時也改變了坦塘村村民日常交流的方式。村務微信群內經常見到村民分享其日常所見所聞。村民分享的信息主要為從線下現實生活中拍攝的信息和從線上網絡中獲取的信息。
坦塘村村民CZJ曾通過手機現場拍攝并在村務微信群內上傳了一段車禍現場的視頻,同時還留下語音:
“這個人害人啊,在萬和學校這里一部小車害死人噠!沖到這個人行道,飛快!還好學生還沒放學,從萬和學校門口沖到那下面的岔路口,沖出去了幾百米。車子報廢了停在那,人沒看到了。這是個恐怖分子啊,這個人抓到了要槍斃!”(村民CZJ)
視頻畫面和村民CZJ的解說隨即引發了村民的討論。在村村民LSY作為群內的活躍份子,由于年齡稍大和文化水平的限制,立馬發出語音:
“這個傷了人沒有?把別人東西都沖爛好多啊!在外面開車還是要老實注意,不注意就要出事。”(在村村民LSY)
村民HYM常年待在外地務工,當她看到視頻內容和群內的討論后也參與對話中來:
“要是學生放學那就不得了了,那得沖死好多人,先吊銷他駕照再定他危害公共安全罪。”(在外村民HYM)
村民在村務微信群內分享日常所見所聞的內容涉及到鄉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些內容對于他們的工作和生活看上去似乎無實質性意義,但這些分享加強了外出村民和留村人員的互動,同時也拉近了外出村民與他們背后鄉村的情感連接。
“一年到頭一直在都在外面打工,下班回來了還是喜歡看咱們村務微信群里發的視頻。大家雖然隔得遠,但是在群里還是很方便的和他們聊天、講講村里發生的事情。”(在外工作的村民HZG)
村務微信群的建立便于加強鄉村社會的治理。村民們在這個虛擬的鄉村公共空間里的種種日常媒介實踐,加強了自身作為鄉村一員的身份認同,重構了日益崩潰的鄉村秩序,再造了村民的鄉土共同體意識。
3.1 加強身份認同
“身份認同即個人或群體的某種獨特品性特征,與自我認知密切相關”[ 2 ]。然而米德指出,人的自我的產生是群體內部相互作用的結果,個體是社會的,個體脫離他人就不可能形成自我[ 3 ]。庫利也認為,人的行為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自我的認識,而這種認識主要是通過與他人的社會互動形成的[4]。根據上述理論,坦塘村村民的自我身份認同需要通過村民與村民之間的互動才能形成。然而,在離土離鄉浪潮下,村民像蒲公英一樣飄散各地,相互之間缺乏交流與互動,從而削弱了自我身份認同。
村務微信群的建立,重構了日益消失的鄉村公共空間,加強了村民之間的人際交流與互動。村民們經常通過將在抖音、快手等視頻手機應用上拍攝的短視頻分享至群內,借助濾鏡和特效表情將自己在視頻中塑造出一個完美形象的“鏡中我”,使得拍攝者心理上獲得自我肯定和對他人贊賞的期待感。
“一開始記錄鄉村生活日常并在群里展示,只是為了單純的拍一下生活的瞬間,后來群里有人不斷贊賞我拍的東西,鼓勵我多拍點村里的人和事,時間久了就拍的越來越多了。”(村民HXY)
而群內其他成員則通過關注、點贊和發起聊天會話進行評論來表達對拍攝者的贊賞和肯定。
“他們拍的真好,很有才華,通過他們發出來的視頻里看看村里發生什么事情,村里最近有什么新的變化啊。發出來我都會看,拍的好我也會在群里評論,來來回回都熟了,都成他們的‘粉絲了,一段時間不拍了,大家都會催著他們拍。”(村民CYL)
從簡單的“拍攝—發布”到“認同需求—拍攝—發布—滿足分享欲—得到反饋”的變化過程體現了坦塘村村民利用新媒體技術進行群內互動的轉變過程,同時群內反饋的積極作用也推動了拍攝者的創作熱情。長此以往,便形成一個相同趣味標準的共同體,村民在群內互動的過程中便實現了身份認同[5]。
3.2 重建鄉村秩序
隨著越來越多的村民外出務工和經商,坦塘村村民之間的聯系日益變少,鄉村社會逐漸從一個基于血緣和地域關系的整體分裂成一盤散沙。身處其中的村民面對村集體的公共事務時,也表現得漠不關心。
“現在過年都沒什么年味了,大家都變得不怎么聯系了。不像以前那樣熱鬧,走街串巷。村里發生什么事,我們也都在外面,根本就不知道,也沒時間管,有村干部他們處理就好了。”(村民XJY)
然而,村務微信群的建立使這種鄉村治理失序的狀態得以改觀。借助村務微信群,村民突破現實物理距離因素得以在一個構建的虛擬鄉土公共空間中重聚,實現共同參與和討論村莊公共事務的“共同在場”。
村務微信群建立以來,坦塘村的村民經常在群里詢問村干部一些政策和村務信息上的疑惑,并有時還會對村干部的工作提出自己的意見。如“建檔立卡”和低保戶的評定標準是否合理,“鄉村人才”的選拔是否公開透明等。村民、村干部這種虛擬的“共同在場”的溝通形式改變了村民在傳統公共事務中集體“失語”的現象[ 6 ]。
“對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有疑問,大家都敢在群里討論。群里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消息,有什么意見都會在群里說,村干部也會做出回復。這么多人關注著,他們也不敢敷衍了事。”(在外務工村民LHY)
村務微信群作為村民參與村集體事務的公共平臺,具有培育村民“公共意識”的作用。它為鄉村構建媒介自組織、發起公共行動以及與村委展開博弈奠定了基礎,使失序的鄉村秩序得以重建。
3.3 再造鄉村共同體
村務微信群建立之前,在離土又離鄉大潮中的坦塘村內,傳統的“熟人社會”交往機制逐漸消失,“串門”“圍坐夜談”等交往習俗業已淡化,村民之間的聯系變得越來越少,村民的“共同體”意識逐漸消解。
村務微信群的建立一定程度上增強了村民的“鄉村共同體”意識,為再造鄉村社會共同體創造了基本條件。村務微信群作為村民互動交往、討論公共事務的重要場所,經常性的線上交流使得村民共同關注村內發生的公共事務,基于共同利益的討論讓村民之間構建出更加緊密的連接[ 7 ]。正是村民通過對公共問題的關注和討論,使得多元主體之間的“弱連接”關系轉變為“強連接”關系,在討論交流中強化了“鄉村共同體”意識。
除了對公共話題的討論,村民還在微信群內進行日常交流或者閑聊。這種日常的交流或者閑聊不僅是村民的一種日常娛樂休閑方式,同時也是強化村民情感連接的重要方式,尤其對于那些在外務工或者移居城市的村民與在村村民和村莊的聯系上。
“在外面打工久了,跟村里的人聯系也變得越來越少了,慢慢大家的關系就淡了。坦塘村務微信群建了之后,好多在外面的都在群里聊天。大家聊著聊著就熟了,過年還經常一起拼車回去。以前不走動的,現在過年天天走動相互拜年。”(在外務工村民LLT)
從村民的“共同在場”到鄉村秩序的重建,再到村民間“鄉村共同體”意識的不斷增強,一個鄉村社會共同體便在業已離散化的坦塘村得以再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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