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四大城市“雙創”政策分析

周王安，蔣雯靜，崔雯絢，彭祥佑

(1.澳門國際科技產業發展協會；2.澳門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澳門 999078；3.澳洲維多利亞大學商學院，墨爾本 3000)

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面臨“中等收入陷阱”和單邊主義盛行等多方挑戰，因此，探索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動能和創造力成為了時代議題。習近平總書記多次闡釋了經濟發展“新常態”的內涵，要求經濟更高質量的發展——經濟中高速增長，經濟結構優化升級，以創新驅動為經濟動力［1］。從2014 年李克強總理提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全國逐漸掀起一股創新創業浪潮，到十九大報告明確“鼓勵更多社會主體投身創新創業”，再到2018 年國務院發布《關于推動創新創業高質量發展打造“雙創”升級版的意見》［2］，創新創業(以下簡稱“雙創”)在全國各省市的響應下，呈現出技術要素與產業升級深度融合、成果轉化與行業革命不斷升級的態勢。

城市群是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戰場，京津冀、長三角和珠三角是國內綜合發展水平最高的三大城市群，對其他城市群發揮著示范作用。京津冀以北京為核心，強調北京的“四個中心”戰略定位和輻射帶動能力［3］。上海是長三角的龍頭，引領長三角一體化發展［4］。按照主體功能區定位，廣州、深圳都為珠三角的“雙創”中心，但廣州具有省會城市的優勢，在促進區域功能互補、協調發展方面更具優勢［5］。

政策文件是政府進行資源配置與精力投入的指揮棒，它是政府注意力分配或者變化的重要載體。因此，本文收集了北京、上海、廣州及深圳自2015年到2019 年共245 份“雙創”政策文本，通過共詞分析和主題模型分析，試圖發現地方政府“雙創”政策的注意力焦點和政策區域特點，嘗試為中央政府及地方政府的“雙創”建設與發展提供參考性建議。

1 文獻回顧

文獻回顧主要圍繞“雙創”政策、城市群和政策文本分析等3 個方面展開，一是大致梳理了學者們對“雙創”政策的研究方向和創業的影響因素，二是歸納了城市群與價值鏈的關系，三是從不同視角總結了近年來政策文本分析的研究熱點。

1.1 雙創政策

關于“雙創”政策，國際學術界的研究進行較早，主要是從經濟學、社會學，管理學和心理學4 個學科獨立或融合地展開對“雙創”行為的理論研究及實證研究［6］。Stevenson 等［7］的研究將創業政策覆蓋在激勵（Motivation），機會（Opportunity）和技能（Skill）3 個要素。Gnyawali 等［8］提出了創業環境的五維度框架:政府的政策和程序、社會經濟條件、創業和商業技能、對企業的金融支持和對企業的非金融支持。近年來，“雙創”政策在國內的路徑有由中央統一號召制定，各地方政府因地制宜、具體落實的趨勢［9］，換言之，地方政策是中央政策原則下的具體和豐富，中央政策是地方政策因城施策的指導與前提?！半p創”政策涵映地方“雙創”的施策特點與關注焦點，反映地方“雙創”的資源配置與精力投入，但經研究發現，鮮有研究對比多個城市群的“雙創”政策。從研究手段來看，目前“雙創”方面的政策文本分析有質性內容分析和量化分析［10-11］。單純的定性分析易受主觀因素影響，而定量分析在樣本總量不夠多的情況下有其局限性。相對而言，自動化文本分析能夠全局把握文本特征并掌握文本中各個維度彼此關聯的情況［12］，較能檢視政策方向的交融演化。然而，目前基于自動化文本分析來處理“雙創”政策文本的研究仍較少，藉此機會，本文嘗試去探索這些方面的政策研究，以期為我國中央政府及核心城市群實行科學有效的“雙創”政策提供參考。

1.2 城市群

隨著經濟全球化程度的深化，參與國際競爭的將是整個城市群。價值創造的主體為城市群，群內城市則為價值鏈上的節點［13］。換句話說，單個城市是價值鏈上各個環節的具體區位，城市群就是基于價值鏈的空間布局的體系。在協同驅動整條價值鏈的情況下，單個城市承擔價值鏈上不同的分工環節，而該分工環節附加值的高低也決定了其在城市群中的地位高低及更替［14］。早在2011 年，就有中國學者認為，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和杭州等具有國際化都市特點的中國城市已經具備初步條件，從傳統中國制造轉型為“中國智造”，這是中國整體上介入全球城市價值鏈的重要戰略措施［15］。2019 的《中國城市群一體化報告》也進一步顯示，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這三大城市群的經濟增長無論是在吸納人口方面還是創造就業方面都有著顯著優勢［16］。所以，作為城市發展的最高空間組織形式、經濟活動的空間載體，城市群對社會的運行、經濟的運轉至關重要。

1.3 政策文本分析

國內近年來關于政策文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4個視角。一是數據安全共享視角：以政府關于數據安全的相關政策文本反映國家政策的實施現狀和特點［17］；二是科研教育政策視角：主要分析教育政策及其應用［18］，研究一段時期內科研經費管理政策的變遷［19］；三是制度創新視角：對政府關于綠色治理、三權分置以及易地扶貧搬遷等熱點政策文本的研究［20-22］，或探尋制度變遷，或辨析政策分歧；四是應急管理視角：不少學者緊追當下新冠肺炎的學術熱點，以復工復產政策探索我國中小企業扶持政策供給和政策需求情況［23］。而“雙創”視角下的政策文本分析也不少。從目標人群看，以海外高層次人才、大學生為對象的“雙創”政策較多［24-25］。從產業類別看，新能源汽車產業、光伏產業等新興產業是產業創新政策的重點產業［26-27］。值得注意的是，眾創空間政策獨樹一幟，引起學者關注：有學者對國、省兩級眾創空間政策文件進行評析［28］；也有學者單獨對某一省市的眾創空間扶持政策進行研究［29］，還有學者對比分析多個省市眾創空間政策異同［30］?？傮w而言，我國學者對政策文本分析的研究較多，數據安全共享、科研教育、制度創新和應急管理是最受學者關注的議題，而“雙創”政策視角下，較多學者以眾創空間政策作為切入點。

2 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2.1 數據來源

《國務院關于大力推進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見》是極具代表性的關鍵節點，該意見發布之后便迎來創新熱潮，相關政策呈現飛躍式增長，為了精準政策搜索范圍，本文將“雙創”政策發布時間范圍定于2015 年1 月至2019 年12 月。以長三角城市群中的上海，京津冀城市群中的北京以及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中的廣州及深圳作為研究對象。

因為地方政府對上級政府的響應性政策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對政策事項的重視，所以數據來源中除了四地市級、區級政府及相關職能部門發布的政策文本，也將地方政府轉發上級政府的政策文檔納入數據范圍。政策文檔只選擇官方發布渠道，即四地人民政府官方網站。同時，根據發改辦高技〔2018〕652 號文件精神，也將“國家創新創業政策信息服務網”納入渠道。依據對現有“雙創”政策和文獻的概覽，本文選取“創新創業”“就業創新”“創新”“孵化”“眾創空間”“創客空間”“創業投資”“產業升級”“科技創新”“小微企業”作為關鍵詞去收集政策文本。

2.2 數據處理方法

本文首先利用Python 軟件對上述政策文本內容進行了停用詞過濾和自動化分詞處理的初步整理，其中自動化分詞處理采用的是北大中文分詞工具包［31］。然后運用齊普夫第二定律確定了每個城市政策文本中的高頻詞閾值［32］，以聚焦分析能體現政策實質內容的高頻詞。由于政策文件的高頻詞經常包含“鼓勵”“提高”等常見動詞，而這類詞對政策注意力的分析作用不大。因此，高頻詞再由熟識本研究方向的5 名學者和專家（由信息學和公共管理領域學者、政協代表、“雙創”中心的高管等組成）進行票選，最終每個地區保留票數最多的若干個專業程度較高、具有代表性和可研究性的關鍵詞進行分析。

2.3 數據分析方法

本文利用兩種基于自然語言處理的文本分析方法——共詞分析法(Co-word Analysis)和主題模型(Topic Modeling)，并結合兩種方法的優勢及應用場景對數據進行全面分析。共詞分析法是一種定量與定性相結合的研究方法［33］，詞匯的定性與基于詞頻分析的定量分析結合，描繪出研究對象在認知聯想結構中對某一對象或抽象概念的感知、態度的差異與邏輯。本文選用了bigram 手段去統計字詞兩兩出現的頻率并建構語義網絡圖，這個方法既可以保持關鍵詞在文本中的句法特征［34］，又可通過自定義節點和關系類型便捷地表達和存儲自然語言［35］，描述并理解文本的概念、狀態及聯系。在操作上，本文使用Python 開源網絡分析和可視化軟件庫 Network X 及GraphViz 繪制出語義網絡圖。

此外，本文運用隱含狄利克雷分布(Latent Dirichlet Allocation,LDA)做主題模型分析［36］。作為在機器學習中的一種無監督學習算法，并不需要在使用前給出主題的定義，便可以將政策文檔中隱含的主題按照概率分布的形式給出，并對每一個主題給出一些詞語來描述它的含義。在主題分析的過程中，我們參考Pang 等［37］人的方法，使用連貫系數(Coherence Score)去找出能表示全部文檔的最優主題數，把每個城市的政策文檔分成5 個主題，而研究員根據算法給出的關鍵詞指出該主題的中心思想。由此，本文可根據主題模型分析結果去了解每個城市“雙創”政策方向的異同，而每個主題包含的文檔數目亦反映出各地政府對“雙創”不同方面的重視程度。主題模型分析的優勢在于文本在無監督情況下由計算器進行建模，既能平衡由于研究人員主觀選取關鍵詞時所產生的偏見，也能借助算法協助找出人工分析時可能忽略的信息［38］。在實作上本文使用了Python 上的gensim 庫去進行LDA 分析。

2.4 結果解讀方法

基于共詞分析的語義網絡及主題分析結果，本文結合政策及公共管理理論進行解讀，得出四地政策的異同并進行分析討論。

在共詞分析中，語義網絡是一種基于圖的數據結構，各個節點代表關鍵詞，而節點間的連接（也稱作“邊”）表示詞匯間的共現。節點的大小表示該關鍵詞的詞頻，節點越大表示其在所有政策文本中出現的次數越多，在政策討論較常被提及。邊的數量代表關鍵詞的聯機數量，而聯機數量則反映關鍵詞間關系強弱，聯機越多表示關鍵詞之間關系越緊密且節點越大表示其與其他關鍵詞之間共現次數越多。另外，本文亦計算關鍵詞的特征向量中心度(Eigenvector Centrality)，此數值能更好的比較不同城市間相似政策的重視程度。特征向量中心度反映一個詞的整體中心性和相關影響力，如果一個詞經常與其他重要的詞共現，則反映出該詞也很重要。當特征向量中心度越高，說明詞語在政策中是較為核心及重要的概念，在政策檔中的影響力較大。

把上述網絡圖的各種關系和屬性可視化后更能容易地進行解說。具體來說，該詞匯在網絡圖中就越處于較中心的位置并與其他詞匯有較多聯機。除此之外，網絡圖中較外圍的節點也值得關注。雖然這些較外圍的詞的中心性相對較低，但也屬于高頻詞，并對其他重點關鍵詞具有依賴性，也起了連通文檔中其他較次要詞匯的作用。在實際操作上這類關鍵詞多反映政策中的具體措施和地方政府的區域性的施政方向，對本文的分析具有一定啟發性。

對于主題分析結果，本文結合算法結果和研究人員的領域知識進行處理。針對每份政策文本可能會有多個主題，LDA 算法會給出該文本歸屬于各個主題的概率，而我們則選擇概率最高的主題用作分析。而由于算法給出的主題含義是由若干詞語組成，難以表述及分析，因此本文參考Kolini 等［39］的做法，由本領域的專家檢視并解釋相關詞組的共同含義，并給每個主題定出一個概括的描述，用于后續分析及引用。在本文的結果部分將同時列出每個城市中政策文本的主題，以及相關較高權重的詞匯和人工解讀的主題描述以供參考。

3 研究發現

3.1 描述統計分析

4 個中心城市的政策數量共計245 份，其中北京77 份，上海73 份，廣州57 份，深圳最少，共38 份。4 個中心城市2015 年至2019 年的政策數量歷年變化情況如圖1 所示。

圖1 2015—2019 年中心城市政策數量對比

3.2 共詞分析

在北京的“雙創”政策中（如表1、圖2 所示），企業（2 094）、服務（1 979）、支持（1 768）和創新（1 600）不僅在頻次比較接近的情況下分別位列高頻關鍵詞的前4 名，而且也是在權重非常接近的情況下占據關鍵詞向量中心度前四的位置：企業（0.307）、服務（0.280）、支持（0.262）和創新（0.226）。相對其他3 個城市，數據、科技成果、醫療等是北京政策網絡圖中較外圍但具有前瞻性的方向。

表1 北京前十位特征向量中心度

圖2 北京語義網絡圖

在上?！半p創”政策文件中（如表2、圖3 所示），關鍵詞高頻前4 席分別為服務（1 902）、創新（1 219）、發展（1 198）和管理（832），服務的頻次明顯高于其他關鍵詞，同時在向量中心度方面也與前4 席關鍵詞拉開差異：服務（0.364）、創新（0.293）、發展（0.261）和支持（0.217），說明服務是上海“雙創”政策中的政策熱點，而其較高的向量中心度則反映出這類服務相關的詞語把其他“雙創”政策方向給串連起來。

表2 上海前十位特征向量中心度

圖3 上海語義網絡圖

在廣州“雙創”政策文件中（如表3、圖4 所示），高頻關鍵詞的前4 位是創新（1 908）、創業（1 116）、科技（870）和技術（839），占據向量中心度前4 席的是創新（0.413）、產業（0.224）、科技（0.214）、技術（0.211），無論是頻次還是向量中心度，創新都明顯高于其他關鍵詞。值得留意的是，與另外3 個城市不同，廣州除了前5 位的詞頻量和向量中心度的關鍵詞較為一致外，其他關鍵詞的詞頻和向量中心度差異十分明顯，說明和其他城市一樣，廣州也非常重視創新、產業、科技、技術和創業，但個別政策如人才、平臺、體系及人工智能等發展方向很可能是廣州“雙創”政策熱點的側重之處。

表3 廣州前十位特征向量中心度

圖4 廣州語義網絡圖

在深圳的“雙創”政策中（如表4、圖5 所示），創新（975）、企業（952）、創業（712）、服務（659）占據了高頻關鍵詞和高向量中心度的前四位：企業（0.380）、創新（0.342）、服務（0.307）、創業（0.254），該四個關鍵詞的頻次和向量中心度都無較大差異，說明了企業、創新、服務和創業對深圳市“雙創”政策的重要性和決定性。相對于其他3 個城市，處于網絡圖較外圍位置的關鍵詞，即深圳目前政策著墨較少但未來發展潛力不可忽視的關鍵詞都與初創企業有關，例如孵化器、眾創空間、創客資金和融資等。

表4 深圳前十位特征向量中心度

圖5 深圳語義網絡圖

3.3 主題分析

如表5所示，北京“雙創”政策可以分作5個維度：區域平臺支撐、科技成果轉化、知識產權保護、人才培養流動和創業投資引導。與區域平臺支撐主題相關的政策文件最多，有29 份。人才培養流動和投資引導機制主題的政策文件數量次之，分別為15、14 份。知識產權保護主題的政策文件最少，共6 份。

表5 北京政策文件主題分析

上海“雙創”政策如表6 所示，可以從技術轉移轉化、新興產業發展、創業投資引導、產學研用協同及財政優化協同等5 個維度來看。與技術轉移轉化主題相關的政策文件最多，有29 份。產學研用與財政優化扶持主題的政策文件數量次之，分別為15、14 份。新興產業主題的政策文件最少，共6 份。

表6 上海政策文件主題分析

如表7 所示，廣州“雙創”政策可以從技術平臺開放、科技成果轉化、投資引導機制、新興產業發展及財政優化扶持等5 個維度來看。與技術平臺開放主題相關的政策文件最多，有15 份。投資引導機制主題的政策文件數量次之，為14 份。科技成果轉化主題的政策文件最少，共7 份。

表7 廣州政策文件主題分析

深圳“雙創”政策的主題如表8 所示，可以從財政優化扶持、財政優化扶持、企業人才激勵、公共平臺搭建及投資引導機制等5 個維度來看。與財政優化扶持主題相關的政策文件最多，有17 份。公共平臺搭建主題的政策文件數量次之，為11 份。企業人才激勵主題的政策文件最少，共2 份。

表8 深圳政策文件主題分析

4 研究結果

北上廣深作為國家的四個特大城市，是“雙創”政策的積極踐行者，描述統計分析能初步剖釋4 個城市在“雙創”政策中的異同和偏向性。從數量上來看，北京作為國家首都，不僅是京津冀城市群中心城市，更是全國政治中心，對政策的敏感程度和重視程度都較高，因此在政策總量上最多。北京與上海都是省級行政區，而廣東省省會廣州與省內經濟特區深圳是低于省級行政區的副省級市，所以行政級別也可能是北京與上海的政策數量遠遠多于廣州與深圳、廣州多于深圳的影響因素。

從時間維度來看，2015 年，北京的政策數量在三地中位列第一，可能是因為2015 年《關于大力推進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見》發布之后，北京作為國家首都和政治中心，必須積極融入創新熱潮，起全國表率作用；北京后續4 年大體上并無飛躍式增長，反而呈現波動下降趨勢，也可能與北京居高不下的創業成本、激烈的競爭以及“霧霾”等其他因素分不開。2017年，四地政策總量達到頂峰，尤其是上海，政策數量增長極為明顯，在四地中排行第一，很大原因在于“鼓勵更多社會主體投身創新創業”的十九大報告精神起到了助推作用。而在之后的兩年間，四地經過了一定程度上的政策摸索和城市群定位后，再加上十九大報告精神的加持，政策靶向更加明確和成熟，政策發布自然更加頻繁，政策總量大體穩定在50 個以上。

總體而言，描述統計僅能從政策數量上反映出政府對政策議題的重視程度。若要進一步識別“雙創”政策的相關特點，還需要從政策內容上作更深入的解釋，這也是接下來即將討論分析的部分。

4.1 政策注意力焦點：財政資金、成果轉化和平臺搭建

從主題分析結果來看，重視“雙創”政策中的創業資金投資引導機制，是四個中心城市的共同之處，但深圳對該主題的政策略遜色于其他三地，相關政策數量僅為4；除去北京，其余三地尤其深圳，非常注重政府財政的優化扶持，這是因為“雙創”工作初期極需地方政府加大財政資金支持和統籌力度，但是長效運行仍需要“雙創”企業步向市場化；除去深圳，余下三地尤其上海，高度關注“雙創”中的技術成果轉化與轉移，實現市場對接，這可能是因為三地都有豐富的院校資源，且相關頂層設計也受到支持和重視，例如北京甚至具體推進到知識產權的保護，上海深化到產學研用的協同，所以可以發現，在高校、科研院所與企業共同面向基礎研究成果轉化的浪潮下，三地“雙創”政策的大方向保持一致，但貫徹深化程度仍是有所不同；除去上海，廣州、深圳，尤其北京，格外強調“雙創”平臺的支撐作用，但平臺的規模和覆蓋面有所差異，北京側重構建區域平臺，尤其是各類試驗區、示范區、集聚區等，廣州則偏重技術平臺的開放，科研儀器和科研平臺向社會開放，深圳則著重搭建“雙創”的公共平臺，“雙創”信息整合后建立集中發布平臺。

相反，人才與新興產業相關的“雙創”政策主題在四地中略顯單薄。僅北京和深圳的“雙創”政策較為關注人才，其中，北京政策偏向于人才的培養與流動，從國民教育體系著手，打破禁錮創業人才成長的思想藩籬；深圳政策偏好于創新人才、企業人才的激勵，支持大學生、科研人員、境外人才來華創業，重視人才績效評價機制的完善與改進。上海和廣州的政策雖然缺乏對人才的關注，但兩地表現出了對新興產業創業的興趣，這可能是因為廣州和上海都是城市群的龍頭城市，高度重視區域內整條產業價值鏈的協同驅動，從而深化城市群內各城市的錯位發展空間，避免城市之間的產業同質化與惡性競爭。

4.2 政策區域特點：城市功能定位下的路徑選擇

根據城市總體規劃，北京作為國家首都，其城市戰略定位是全國政治、文化、國際交往及科技創新中心［40］，所以在“雙創”中扮演的角色較為多重。服務主要體現在北京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的功能上，即為中央提供政務服務，以世界一流大學和學科的建設完善公共文化服務網絡和體系。不少重點大學例如清華大學與北京大學坐落于此，北京可以提供較多國家級大數據和科技成果來供此類學府與其城市參考使用。支持則體現在北京作為國際交往中心的功能上——支持和承擔重大外交外事活動，培育國際合作競爭新優勢。而企業與創新主要體現在其科技創新中心的功能上，注重基礎研究和技術領域的發展應用，注重自主創新尤其是企業創新能力的不斷提高。

上海的政策態勢以服務為中心，與我們對上海城市服務特征顯著的一般認知也是完全吻合的：作為長三角城市群的核心城市，上海依托長三角城市群的區域合力，服務范圍覆蓋全國、亞太及世界［41］，在金融、貿易、航運等方面的輻射帶動作用顯著，所以上海市向量中心度較高的關鍵詞諸如管理、項目和技術等，甚至向量中心度較低的關鍵詞都與行業、產業有關的。相對于其他三個城市，上海政策文件中目前關注較少的關鍵詞如天使投資、殘疾人等，既體現了上海作為全國最大的經濟中心，理所當然地強調金融管理，還體現了上海關注到了不同人群公共服務供給的非均衡性，基本公共服務向弱勢群體傾斜的特點。

廣州的政策特點與其“中國改革開放前沿地”“千年商都”的美譽是符合的。相對于其他三個城市，廣州政策中向量中心度較低，即政策注意力分配較少的關鍵詞包括“青年”“產業鏈”“粵港澳”“科技成果”等，這與廣州粵港澳大灣區中心城市以及“一帶一路”重要樞紐城市的身份分不開。廣州經歷“騰籠換鳥”策略后，汽車、電子、石化三大產業成為城市產業支柱［42］，在先進制造業領域發揮著產業集聚效應，又因與港澳隔海相望，進出口貿易頻繁，據相關數據顯示，2019 年廣州市對香港的出口總值高達727 億元，香港、澳門和臺灣同胞入境旅游達553.15 萬人次［43］，所以地理因素和產業優勢便解釋了政策注意力較少的“產業鏈”“粵港澳”“科技成果”等關鍵詞。

作為經濟特區，深圳一直為中國改革發展創新探路，中央政府先后支持深圳關于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國家可持續發展議程創新示范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的建設［44-46］，為“雙創”提供了肥沃土壤，并促進了應用型科技成果的落地。目前，深圳已經培育了華為、騰訊等知名企業，世界500 強有7 家入駐，2019 年全球《專利合作條約》專利申請量前10 位的公司就有兩家（華為、中興）來自深圳［47］。

5 結論與展望

從“十一五”規劃開始，中央政府就指出區域協調發展格局必須要主體功能定位清晰［48］，所以與本文研究分析的討論結果一樣，不同城市其“雙創”政策在保持大方向一致的前提下的因城施策、各有側重，也是應有之義。面對即將來臨的“十四五”時期，產業集群、產業鏈與創新鏈協同升級成為區域協同創新的重點任務之一［49］。為此，中央政府及核心城市群實行“雙創”政策時應力保科學有效。

首先，中央政府在頂層設計上要構建科學完善的政策體系，引領地方政府“雙創”政策的執行與落地。一方面，重視財政支持、科技轉化和平臺建設的重要作用，以減稅降費減輕創業主體的創業負擔，釋放市場活力和投資潛力，以科研院所與產業的創新融合與應用，強化科技創新企業的引領作用，以科技、區域和公共平臺的建設共享，加快區域內企業的專業化分工與協作。另一方面，對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支持與關注不能缺席，5G 建設、人工智能、區塊鏈以及工業互聯網等新興方向成長潛力巨大，重點產業的提質增效既是擴大有效投資的治理要求，也是補短板強弱項的政策效果。據2020 年政府工作報告顯示，國家倡導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態化期間要大力發展新型基礎設施建設［50］，該項建設既促進消費惠及民生又調整結構增強后勁，在宏觀層面為全國經濟建設提供了引領指導的風向標。第3個方面，充分支持“雙創”人才的培養和流動，尤其是在經濟全球化和知識經濟這一重要的時代背景下，人才的建設作用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出現在綜合國力競爭的舞臺上，人才的培養要與市場需求結合，人才的流動也應該趨向多極與自由。

其次，地方政府要因城施策，結合實際情況貫徹落實雙創政策精神?；谖覈鞘泄δ芡栏接谛姓δ苓@一顯著特征，地方政府要在市場和政府考核的雙重要求下尋求平衡，“雙創”建設既要立足城市的資源稟賦和產業特色，協調資源生態格局與產業空間分布，又要遵循國家主體功能定位的指引，力求產業區域分工匹配城市功能，發展空間合理錯位。但縱然城市功能定位差異明顯，其最終的發展路徑都是從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型至資本密集型產業，以人流、物流、資本流和信息流等要素的自由流動提升對城市群范圍內資源的吸聚和配置能力［51］，其有力的戰略布局都是摒棄傳統的“紅海戰略”轉而追求以價值創新為核心，致力于拓展市場需求和市場空間的“藍海戰略”［52］。大數據最新理論成果顯示，北京、上海和廣東省的大數據發展現狀和潛力在全國省域都居于領先水平［53］，這充分證明，推動國家經濟轉型的“藍海戰略”已經具備了基本的信息技術基礎，地方日益成熟的大數據應用將助力市場的開發與開拓。

政策注意力的分布意味著資源的配置與精力的投入，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給中國乃至全球都帶來嚴重沖擊，疫情防控已然常態化的時代背景下，“雙創”發展更為任重道遠，要走好這條路，中央的調配引領與地方的因地制宜必須相互配合、相得益彰，爭取“雙創”建設在“十四五”規劃期間步入新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