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曉茗 劉荃
【摘? ? 要】做好殘障主題、涉殘議題報道、恰當地對殘疾人群體及其相關新聞、事件展開充分的科學傳播,并借助媒介的有效力量,對殘疾人主體形象進行澄清,對殘疾人權益內容進行普及性宣傳,從而改善社會輿論環境已成為我國發展到現階段的一種必然趨勢,這既是和諧社會的發展需求,也是數量廣泛的涉殘家庭的實際需求。
【關鍵詞】媒介;平等;殘疾人觀
【基金項目】本文系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公益行動積極報道視角下主流媒體對殘障權益推進策略研究》(項目編號18TQB004)。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指出,新聞輿論工作應具有“成風化人”的責任與使命。[1]媒體作為當今時代價值觀念傳播最有力的話語平臺,其傳遞的信息深刻影響公眾對差異性群體的認知、態度和行動。
根據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我國總人口數及第二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我國殘疾人占全國總人口的比例,推算出目前我國有8502萬殘疾人口,占總人口數的近7%,涉及的家庭更是數以億計。做好殘障主題、涉殘議題報道、恰當地對殘疾人群體及其相關新聞、事件展開充分的科學傳播,并借助媒介的有效力量,對殘疾人及相關新聞事實進行有效的報道已成為我國發展到現階段的一種必然趨勢,這既是和諧社會的發展需求,也是數量廣泛的涉殘家庭的實際需求。
一、媒介殘障平等意識
媒介殘障平等意識,即各新聞媒介及其工作者在進行殘障相關報道時,堅持現代殘障平等觀念、符合社會發展趨勢的前瞻性弱勢群體權利觀念、科學的話語描述與報道立場,并將之滲透、展現于媒介傳播中,用以對殘疾人主體形象進行澄清,對殘疾人權益內容進行普及性宣傳,在此基礎上改善社會輿論環境,摒棄無意識偏見與歧視,更新社會整體對殘疾人等弱勢群體的科學認知,推動社會在和諧共享環境創設上的提升。
2017年6月,中國殘障與可持續發展論壇上《積極報道殘障的十六條建議》被再次提出,該建議號召媒體工作者從平等和積極的角度報道殘障問題,提高社會各界對殘障者的認識,在各個方面消除對殘障者的歧視和偏見,并進一步討論殘障者在主流媒體中的形象呈現等媒介報道議題。[2]媒介如何傳播社會組織及成員與殘障群體的互動將會對殘疾人形象的塑造、殘障權益的維護、殘障平等意識推進具有顯著影響。
二、殘障議題報道的現狀
與過去相比,中國殘疾人事業宣傳力度已經有了極大的提高,根據《2020年殘疾人事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2020年全年組織記者采訪500多人次,進行60多次專題新聞發布,拍攝制作發布《殘疾人的小康故事》紀錄片,組織拍攝微視頻5部。各大媒體大力宣傳殘疾人事業,新華社發表文章288篇,中央電視臺播發新聞80條,《人民日報》發表文章138篇?!皟晌⒁欢恕标P注、訂閱人數462萬人。截至2020年底,全國共有省級殘疾人專題廣播節目25個、電視手語欄目34個;地級殘疾人專題廣播節目209個、電視手語欄目262個。[3]
從基本的數據面、時間軸上的縱向情況對比來看,殘障權益的宣傳與推進在媒介上已然形成規模,而且較之以往,今日的媒介對殘障議題的關注更為突出。但是,值得注意且不容樂觀的是,從具體報道的操作層面上來看,媒介在傳播方式、文本展現與傳播效果等方面,仍存在不足之處,其中有部分報道操作中存在的問題值得深思,甚至有部分報道的方式方法、內容設計、乃至遣詞造句形成了歧視暗示與無意識偏見,使得報道本身并未得到廣大殘障者、相關殘障權利研究者的支持,這意味著媒介對殘障平等倡導的規范仍然需要進行觀念的更新與發展,現實社會中具體信息的傳播現狀仍有待改善。
(一)現代殘疾人觀的嵌入仍有待達到前沿
現階段,經過時代的變遷以及平等觀念的發展,中國殘疾人事業履約《殘疾人權利公約》至今已有十余年,殘疾人權利研究領域早已擁有更加科學的觀念。殘疾人權利模式歷經三個發展階段,有關于殘疾人的媒介報道也伴隨著權利發展階段進行著變遷。
第一個發展階段被稱為傳統模式或古典模式。在人類文明早期,對待殘疾人問題處于兩種極端,過度殘忍與莫名崇拜。肆意屠殺、虐待、遺棄殘疾人并不罕見,殘疾人的生存權幾乎處于被剝奪的狀態;或者想象和寄予殘疾人某種神秘力量,例如《國語·周語下》中記載有單襄公曾云“吾非瞽、史,焉知天道?”瞽即為盲,從話語暗示可見,認為盲人有通曉天道的超自然力。在傳統模式下,社會認為殘疾人本身作為“人”這一主體的意義是完全被忽視的,對于這一主體意義的喪失,社會文化通過宗教、道德進行合理化解讀,將其視為“因果報應”或對不當行為的懲罰。
在現代媒介報道中,傳統模式的觀念對傳媒報道的干擾已被杜絕,對傳統模式的摒棄已經成為現代文明社會的基本共識。在社會事件中如有存在傳統模式痕跡的相關情況,媒體在進行事件報道和梳理時也能保持理性的立場。例如,發生于2018年的親生父親與爺爺在南京江寧溺死腦癱女童案件報道,[4]就以對兇手剝奪殘疾兒童生命的行為進行強烈批判作為基本的案情價值導向,這說明媒體在傳統模式認知上已經有了牢固的共識根基。
第二個發展階段被稱為醫療模式。這一模式強調殘疾在醫學意義上指違反常規、偏離正常情形的狀態,使殘疾人個體以及其外部環境都將關注點放在殘疾人身體或心理功能的缺失上,強調功能的恢復,忽略對環境的關注。醫療模式視角下,殘疾被視為病理過程、是個人悲劇與不幸,殘疾意味著非正常、能力受損或有缺陷,殘疾人是被醫治和救助的對象。
目前,媒介報道的視角往往集中于醫療模式這一階段,將補充、修復、福利救助等舉措作為主要的報道主題,其報道的內嵌性實質將殘疾人與社會參與相剝離,形成了一種無意識的隔離與偏見。一篇名為《最動人的演奏!15歲截癱女孩參加古箏比賽 父親全程舉琴架》[5]的報道,嘗試通過文字表達感動受眾,報道本身具有人文關懷精神,但報道中的描述卻忽視了環境對殘疾人的影響,因為現場合理便利設施的匱乏而導致殘疾人親屬需要全程付出的這種不合理環境設計并沒有在報道中得到審視。
第三個發展階段被稱為社會模式。這一模式以社會融合為基礎,主張將殘疾看作是殘疾人與社會環境互動中的矛盾和沖突的價值觀,強調社會環境是殘疾人融入社會的最大障礙,主張將“殘疾”定義為健康的減損,是個人和社會環境之間動態互動的結果,反對將殘疾定義為隔離的少數人群的特征。社會模式視角認為,殘疾是人類自然、常態的一部分,自有人類就有殘疾人,殘疾是文化和社會結構框架下的產物,社會應該為忽略殘障人的需求和愿望負責,殘疾人可以以不同的方式進行社會參與,并在社會參與中免于被歧視。社會模式的普及最終將有利于消除社會障礙,促進社會融合,尊重人類社會多元性。社會模式是現代社會中科學殘疾人觀的重要體現,是“參與、平等、共享”目標達成的重要價值歸屬。目前媒介傳播的出發點和認知,在很大程度上缺乏對這一權利模式的認識,使得媒介在殘疾人議題的報道上沒能充分引領社會殘障平等意識的前沿。
(二)殘障議題報道的刻板輸出亟待改善
在諸多涉及殘障議題的報道中關鍵詞、價值導向與報道基調,在多年來的新聞整體設計和表達上趨于一致。無論是平面媒體還是電視媒體,包括互聯網的傳播,有關于殘疾人話題的新聞內容基本以“身殘志堅”“大愛無疆”“溫暖”“關愛”“感動”等作為核心關鍵詞;在價值導向上以宣揚殘疾人克服困難的精神、行政部門的關愛或社會的特殊愛護等為主線;在報道基調上主要以同情、感動、感謝等作為新聞的主要風格。新聞整體設計上以傳播正能量作為主要切入點,應該說,殘障議題的新聞報道出發點和價值導向是具有一定意義的。
但是伴隨著社會發展進步,殘障議題新聞仍舊停留在這僅有的單一價值導向上,忽視了社會發展新形勢下殘疾人群體也已經跟隨時代腳步有了更加豐富的生活、更為多元化的參與社會方式、有了更高層次的追求,新聞報道本身并沒有鮮明地彰顯出殘疾人群體作為現代社會人的主體發展變化與要求。
首先把殘疾人的“殘疾”狀態作為群體的標簽,而將“人”的主體性需求放置在標簽之下;新聞事實中一旦出現殘疾人作為主要參與者,在后續事實描述中就會放大或潛在性的將事實的發生與“殘疾”密切關聯,從而極大暗示殘疾人社會參與存在的“失能”與“不便”;把樸素的同情、感動作為此類新聞的基調,往往會忽視同情、感動之外,環境對殘疾人平等社會參與是否提供了有利條件,是否存在無障礙環境缺失而形成實際障礙的情況?這種反思是新聞本身應該做出的引導,卻在長期的刻板輸出中被忽視。甚至代表殘疾人為其群體呼吁社會支持的話語權的缺失與遺憾,使殘疾人并沒有通過新聞傳播而獲得更多的話語權和尊重。在“健全人”話語體系下,無論是新興的網絡媒體還是傳統的紙媒與電視媒體,依然延續著傳統視角下對殘疾人的輿論定性,將殘疾人置于“弱勢、被同情、被憐憫”的境地,殘疾人的賦權視角、優勢視角在新聞報道中缺失。另外,如果對該問題進行反問,即若殘障人士呈現“不勵志”而是平實的社會事實,那么新聞報道是否還愿意關注?受眾是否愿意接納這樣的真實社會現象?這些都是值得新聞行業和從業者思考和實踐的問題。
(三)現代殘障報道呼喚多主體視角
身殘志堅、大愛無疆等的確適用于殘障現象報道、為整體社會提供典型激勵,但身殘志堅、大愛無疆的主題不應成為報道的唯一旋律。缺乏殘疾人主體權利觀念、殘疾人賦權觀念、優勢視角的新聞報道,其產生的傳播影響帶有潛在負功能。
以《最動人的演奏!15歲截癱女孩參加古箏比賽 父親全程舉琴架》一文為例,報道文字如下:“參賽曲目三人齊奏《洞庭新歌》開始前,一位父親抱著女兒上臺,他輕輕地把女兒放在椅子上,用絲帶把女兒固定好,然后扶著古箏琴架的腿,讓古箏停在女兒夠得著的高度,調整好這一切后,演奏開始……”[6]從文本本身的出發點來說是有社會意義和報道價值的,但受多年來殘障主題報道模式的影響,文本設計形成了思維定式,報道殘障群體的傳播目標被窄化為樹立典型、塑造勵志形象、激勵其他社會成員,這種寫作模式的“路徑依賴”,往往忽視了媒體的反思功能,即無障礙環境的缺失以及對于這種缺失的集體無意識,長此以往媒體作為公共話語的發出者難以形成對殘障群體權益保障的有效推動。
在該新聞報道中,“……最后獲得特等勵志獎和優秀演奏獎……”提供了關于此次比賽的結果,并傾向性的默認這一結果的合理性。獎項本身的頒發從主辦方角度來講,已經在比賽和頒獎環節實質性的將殘疾人與健全人分隔成為兩個群體。這些從現有意義來考察的“感動”因素背后,折射的是社會對殘障問題認知水平的有限、環境受限帶來的個體生命成本的必要付出。
在該新聞報道中,沒有對合理便利提供的質疑,也沒有對無障礙環境建設的反思,缺乏對社會樹立先進的殘疾人觀的引導。有殘障權益工作者針對這一現象指出:“這是典型的舉辦方沒有提供合理便利的例子,無形中會展示殘障人連彈琴都必須他人輔助,給家庭和社會增添負擔的導向;殘疾女孩獲得特等勵志獎和優秀演奏獎,更從根本上將其特殊化; 結束語‘從這個新聞故事中,我們看到一個女孩的堅強,和她背后的家人尤其是父親的努力和擔當。女孩雖遭遇不幸,但不缺愛的呵護。祝福這家人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樹立典型和塑造勵志形象,是目前主流媒體在塑造殘障人形象時一貫的敘事手法,最終都會導向‘身殘志堅‘大愛無疆的結論。媒體在描繪和構建殘障人士的形象和影響公眾認知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如何消除刻板印象和社會障礙,促進殘障人士的權利和尊嚴,是實現社會平等無法回避的問題?!?/p>
三、殘障平等意識引領的策略
(一)全民殘疾人觀的改善與普及
吉登斯將“社會結構”理解為不斷地卷入到社會系統的再生產過程之中的規則和資源:結構具有二重性,即社會結構不僅對人的行動具有制約作用,而且也是行動得以進行的前提和中介,它使行動成為可能;行動者的行動既維持著結構,又改變著結構,社會實踐依賴于行動者的創造和再創造而具有其特定的規律性。由此,要構建殘障平等、殘障者權益主流化的社會結構,首先是殘障群體及助殘群體行動先行,在實踐層面上開展更適應現代社會發展水平的社會參與活動,媒體助推先進觀念指引下的這些行動模式,并通過不同媒體平臺對殘疾人社會參與行動做多層次解讀,形成更好的社會結構中的對殘障者認知的規則和資源(包括分配性資源和命令性資源),社會成員在社會結構中獲得涵化,最終達到預想的機制生成與嵌入:“社會系統的結構性特征,既是其不斷組織的實踐的條件,又是這些實踐的結果。”
對殘障者主體形象進行正向、科學塑造,打破團體刻板印象,傳播殘障者權益主要內容,改善社會環境的輿論空間,使受眾認知水平和知曉能力共同得到提升;殘障者主體形象不再處于誤區中的準“污名化”以及地位的相對弱化,殘障者權益內容得以順利傳播,為殘障者本身、殘障者家庭、助殘行動主體、一般受眾提供符合實際需要的內容,改善輿論環境與全民觀念,助力殘障權益主流化進程。
(二)殘障報道的語句選用
《新華社新聞信息報道中的禁用詞和慎用詞(最新修訂)》,在2015年11月發布的《新華社在新聞報道中的禁用詞(第一批)》45條禁用詞、規范用語基礎上,新增57條內容。對有身體傷疾的人士不使用“殘廢人”“獨眼龍”“瞎子”“聾子”“傻子”“呆子”“弱智”等蔑稱,而應使用“殘疾人”“盲人”“聾人”“智力障礙者”或“智障者”等詞匯。報道中一般不有意突出某一類型群體或某一種身份。如災禍報道中,不使用“死難者中有一名北大學生,其余為普通群眾”的類似提法。
語言作為文化載體和符號,其細節處理往往意味著社會的認知、文化環境建設水平以及社會成員心理。在英語體系下,對殘疾人的稱謂已經發生了變化,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英語中對殘疾人的稱謂是disabledpersons或disabledpeople,disabled隱含“不能”的強烈意味,現在英語中對殘疾人的說法已經更改為people with disabilities,這是為了通過名稱的改變強調殘障并不是不能,也不是身份特征,而是一種不便或是來源于社會障礙所限產生的現象,殘障人士更多的是類似于近視者,若沒有眼鏡,近視者的視力將使其陷入視覺觀察障礙,故稱呼本身的更改將文化環境和民眾認知帶向更為科學、尊重、平等的狀態。日韓地區對殘疾人的稱謂為“障礙人”,強調殘疾的產生并非來自于殘疾人本身,更多來自于社會軟硬環境的障礙。
在我國的稱謂設計中,“殘疾人”的稱呼同過去“殘廢人”的說法相比已經有了巨大進步,通過語言符號確認了殘疾群體的能動性,但與其他語言文化對該群體的稱呼與定義相比,仍有發展空間,這有待于國家立法的整體設計和全方位考量。建議媒體工作者避免使用及推薦使用的殘障語言清單如表1。
(三)立場切入與報道指南
2016年聯合國促進殘障人權利伙伴關系工作組,包含國際勞工組織、聯合國開發計劃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聯合國駐華協調員辦公室、 國際助殘以及中國民間最成熟的殘障人自助組織等提出《關于促進殘障視角在各利益相關方協同工作中中國殘障人自助組織的倡議》。其中,增加殘障視角即要求用變化和發展的眼光看待殘障,將殘障者視為發展的主體,不可以孤立地研究殘障者和殘障議題,注重不同政策或項目中對殘障影響的分析,打破歧視與隔離殘障者的合理性。媒體工作者應打破傳統的刻板印象,以更為積極的視角,用更為尊重、平等的語言和方式報道殘障人士;重視殘障群體提出的“沒有我們的參與,請不要做有關我們的決定”理念。
基于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公約》第八條提高認識的規定,應深刻認識到媒體傳播在促進殘障人士權利實踐、平等參與社會過程中的重要作用。為促進其積極作用的發揮,參考《殘疾人權利公約》的原則,為促進媒體積極報道殘障議題,提出十六條建議,該指南在實際操作領域中目前被視為殘障報道領域中具有實效性、恰當性和科學性的應用守則。詳見表2。
四、殘障議題傳播的未來指向
(一)面向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觀念指向
“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從人類整體發展的高度提出的建設理念,它不僅適用于內政外交,也適用于人類社會發展階段中各類型群體的多元化發展過程。人類社會推進至今的過程中,殘障現象是人類存在和發展的多元化特征之一。世界銀行和世界衛生組織2011年出版的《世界殘障報告》指出,人一生中平均大約有11%的時間處于殘障狀態。而殘障現象所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問題的解決,不單單是面向殘障群體本身,更是全體人類社會建設更加包容的社會文化導向、更加理想的無障礙社會環境的實際需求。殘障議題傳播有利于實現人們對于殘障現象是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觀念認知,推動人們對于殘障問題的科學認知、理性對待,有利于消減社會對殘障發生的恐懼、殘障家庭成員的精神壓力。
因此未來的涉殘議題視角,既需要有個案分享的微觀視角,又應當具有社會支持系統的中觀視角,也應當有涵蓋整體人類社會發展需求的宏觀視角。在報道中持續引領受眾認識到殘障問題既是自然界本身的發展過程中的問題,也是社會文明進程中所必須回應的問題,它既關乎特定群體的利益,也關乎人類社會整體發展的平衡。
(二)面向無障礙功能設計的環境指向
殘障議題報道在對生活中實際現象解讀過程中,如何來解釋問題、解決困境,可以將社會支持系統的無障礙發展作為主要的突破口。2012年頒布的《無障礙環境建設條例》中規定,創造無障礙環境,保障殘疾人等社會成員平等參與社會生活。無障礙環境建設,是指為便于殘疾人等社會成員自主安全地通行道路、出入相關建筑物、搭乘公共交通工具、交流信息、獲得社區服務所進行的建設活動。無障礙既包括硬件設施建設,也包括信息交流等軟環境推進。
但目前人們對無障礙建設的實際認知水平并不高,對于合理便利、無障礙建設等發展中存在的界限和問題,都還處于起步階段。眾所周知的無障礙設施就是“盲道”,但現實生活中占用盲道、破壞盲道、盲道設計不合理等現象卻鮮有關注。事實上,目前社會整體建設中,無障礙理念的滲入并不充分,例如學校、醫院、商場等公共場所的無障礙設計并不理想,視障人出行、聽障人就醫都存在著困境。大眾傳媒在報道中,可結合實際案例普及民眾對無障礙環境建設的了解,包括日常生活中對常見的無障礙建設問題的理解,包括坡道、扶手的設計、電梯及公交語音報站的必需、小區面向老人、兒童、孕婦、殘障者的無障礙通用設計等,減少民眾對無障礙設計的誤解,提高社會整體對無障礙設計的支持與關注。
(三)消除無意識偏見的文本指向
媒介報道能夠潛移默化地影響人們對社會現象的認識和了解,也會在無形中構建人類社會關于相關議題的輿論與文化氛圍。對于殘障、殘疾人以及殘疾人相關報道亦是如此,長期以來大眾媒介對提高公眾對殘疾人權利的認知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媒體杜絕直接歧視殘疾人、故意歧視殘疾人的報道。但不否認的是,仍有一些報道對于殘疾人群體的生存發展、實際需求、權利維護等存在著誤解、落后的認知和無意識偏見。
《殘疾人權利公約》第二條提出,“基于殘障的歧視”是指基于殘障而做出的任何區別、排斥或限制,其目的或效果是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或任何其他領域,損害或取消在與其他人平等的基礎上,對一切人權和基本自由的認可、享有或行使?;跉堈系钠缫暟ㄒ磺行问降钠缫暎劝ㄖ苯悠缫曇舶ㄩg接歧視。間接歧視是指某項規定、標準或做法看似中立,沒有區別對待任何人或群體,但實際上卻導致某人或某一群體不成比例的不利影響。間接歧視表明,對所有人使用的同樣條件、待遇和要求,由于有關人員生活環境和個人特點,可能在事實上導致非常不平等的結果。這也往往體現在無意識歧視中,無意識偏見是媒體自身尚未察覺的、但事實上已經對殘疾人群體構成不正確認知的態度和實際報道行為,通常來自于歷史、文化的影響,并受長期報道行為的積淀而形成。解決媒體無意識偏見的途徑就是,大眾媒介本身對于殘疾人事務的理解處于高水平的認知模式,這就需要媒體工作者提升自身的素養、不斷學習的積累以及媒體整體環境的建設。
(四)支持殘疾人群體全面參與社會的普遍導向
殘疾人問題的產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來自于軟硬件障礙和社會整體設計方面對殘疾人需求的忽視。改善社會支持系統有助于殘疾人權利的實現,社會支持系統包括家庭、社區、教育、媒介等人類社會生存發展所共同需要的各個環節:殘疾人生存權利的實現和家庭、社區、社會整體都有著密切關聯;殘疾人受教育權利與家庭、學校有著重要關系;殘疾人就業權利與教育系統、職業培訓、企業發展等緊密相關;殘疾人文化權利與媒介、信息建設有關;殘疾人發展權利的實現與無障礙建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此,單方面地把問題的產生歸咎于殘疾人群體的生理狀態無法推進殘疾人權利的實現。
《中華人民共和國殘疾人保障法》中明確規定,政府應通過廣播、電影、電視、報刊、圖書、網絡等形式,及時宣傳報道殘疾人的工作生活等情況。國務院《關于加快推進殘疾人社會保障體系和服務體系建設的指導意見》等政策性文件要求,調動各種資源宣傳殘疾人事務,培養良好的社會風尚。通過媒體進行信息的收集與傳播,既有助于監測社會對于殘疾人的態度,也有助于直接或間接推進殘疾人權利的實現,有助于建設一個包容的、積極的、支持的社會環境。社會發展至今,人類已經走過了拋棄殘疾人群體那樣以犧牲個體、弱肉強食為代價的歷史時期,需要挑戰的是基于憐憫、養護的施舍與間接歧視的邊緣化發展階段,而媒體的前沿視野本身應定位在以人為本、公平正義、真正平等的態度并提供富有內涵、反映殘疾人現象、殘疾人權利的報道。
注釋:
[1]潘熙寧.人民日報:成風化人當有受眾意識[N].人民日報,2016-5-13.
[2]推動殘障者參與共享,實現可持續發展不讓一個人掉隊[N].http://news.china.com.cn/2017-06/30/.
[3]中國殘疾人聯合會.2020年殘疾人事業發展統計公報[R].https://www.cdpf.org.cn/zwgk/zccx/tjgb/.
[4]江寧“溺死腦癱女童案”開庭,女童爺爺、父親涉故意殺人罪,http://www.yangtse.com/app/qinggan/2019
-06-03/
[5][6]最動人的演奏!15歲截癱女孩參加古箏比賽 父親全程舉琴架,http://news.hsw.cn/system/2019/0708
/1097938.shtml.
[7]解巖.中國殘障觀察報告2016[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296-301.
參考文獻:
[1]陳靜.媒介偏見:新聞組織行為表象與政治原動力下的機制呈現[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5.
[2]殘疾人權利國際公約[R].紐約,2006.
[3]蔡聰.我國實現殘障人信息無障礙的挑戰與新方向:以《殘疾人權利公約》為視角[J].人權,2018(02).
(作者:常曉茗,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院管理學院副教授,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戲劇與影視學博士生,研究方向:殘障文化權利、影視社會學;劉荃,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藝術與傳播)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