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工作者，風險只有云知道

張松

34歲的趙柏洋從事著一項很特殊的職業，老百姓稱之為“人工降雨”，也有人更夸張，說他們是“呼風喚雨的人”。其實趙柏洋是沈陽氣象局人工影響天氣辦公室的一名技術人員，官方的稱呼是人影工作者。

提及自己的職業，趙柏洋首先強調一個常識性錯誤：“不是人工降雨，是人工增雨。”所謂人工增雨，是指利用人為手段增加云的降水量，通過向云中播撒催化劑（主要成分是碘化銀），使云滴或冰晶增大到一定程度，形成雨滴降落到地面。

據趙柏洋介紹，沈陽地區進行人工增雨主要使用兩種型號的火箭彈：一是陜西中天生產的火箭（WR-98型），二是江西9394廠生產的火箭（BL-1型）。中天生產的是傘降式火箭彈，在天空播撒催化劑后，由降落傘帶著殘骸降落地面，9394廠生產的是爆炸自毀式火箭彈。除兩種火箭彈外，還有一種增雨工具：煙爐。

在地域較廣、人口相對稀少的地區配備WR-98型增雨火箭系統，并輔以地面增雨煙爐，以求最大化增雨作業效果；在人口相對密集的地區配備BL-1型增雨火箭作業系統，并輔以地面增雨煙爐作業，以求增雨作業全覆蓋。

“總有人抱怨說增這么點兒雨有什么用，其實從專業上講，人工增雨若能增加10%，哪怕是兩毫米，就算相當成功了。兩毫米雖不多，但站在整個區域的角度看，總量就相當可觀了。”趙柏洋說，印象中的人工增雨，是工作人員一按遙控器，火箭升空，便能呼風喚雨，可現實哪是“放炮”這么簡單，人工增雨是一項實打實的技術活兒。

要想降雨，首先要了解云。云是水汽在空中凝結后的外觀，云有三族（低云、中云、高云）、十屬（雨層云、層積云、層云、積云、積雨云、高積云、高層云、卷云、卷積云、卷層云）、二十八類，對普通人來說不必了解那么細，但對人影工作者而言，就須分門別類了然于胸。看云識天氣，是一項基本功。

看懂了云，還要懂得自然降水所需的基本條件——宏觀條件與微觀條件。看似烏云滿天，也未必就能降雨，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冷云條件下，云體內缺少凝結核，很難發生凝結現象，云滴數量很少；暖云條件下，云體內云滴大小均勻，云體發展不旺盛，無法形成可降水云滴。“簡單點兒說，冷云暖云都不行，我們又不能真拿儀器飛上天去測，所以只能靠專業能力來判斷，還不能錯，一旦出錯，損失不小。”

很多人以為人工增雨不過是往天上放炮，既輕松又過癮，完全不知其背后鮮為人知的風險。趙柏洋回憶說，2019年4月17日凌晨四五點鐘，沈陽棋盤山突發森林大火，他們配合消防隊員奔赴火災現場，緊急進行人工增雨，當時距火災現場不到一公里。山火無情、熱浪逼人，那種緊張情景非身臨其境，是難以感同身受的。

即便是平常狀態下，人工增雨也十分危險。增雨時不能穿呢絨服裝，要嚴防靜電干擾，“曾經某地區因操作者穿衣服含靜電，突然引燃火箭彈，直接躥膛而出，火箭彈的尾焰非常長，高溫高速，瞬間就能將人燒傷。”此外，人工增雨還經常要在強對流的惡劣天氣下進行，野外作業場地的瞬時風力能高達七八級，人根本站不住。可發射前又必須向空管部門申請，一旦發射延遲等候通知，就得在狂風里死守。

在趙柏洋看來，工作中的艱辛倒不算什么，百姓的不理解，才最讓人頭疼。雨云一般是從西南往東北飄，因此，沈陽地區的降水量一直都是南多北少。通常沈陽西南地區的降水較早開始，南部地區受到航路限制無法進行火箭增雨作業，只有西部有增雨需求的地區才進行火箭增雨作業；北部地區的降水開始時間相對較晚，受到地域與氣候條件的限制，降水量本就與南部相差很多。這些老百姓哪里知道，為此，經常打來投訴電話，罵他們“偏向”，不干活兒。他們一次次解釋，可還是會有很多電話打來。趙柏洋理解卻也無奈，只能自嘲道：“說降雨就降雨的是神，我們只是會放炮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