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企業孵化器生態位的理論研究與實證分析

顏振軍，李 靜，吳欣彥

（北京師范大學經濟與資源管理研究院，北京 100875）

1 研究背景

科技企業孵化器（以下簡稱“孵化器”）通過向初創企業提供物理空間、研發場所、共享網絡等硬件設施，同時提供一系列軟件服務，如政策服務、法律咨詢、資本以及市場服務等，以此減少創業成本，降低創業風險，提高創業成功率。當前，創新創業逐步成為世界各國經濟發展的“催化劑”，科技企業孵化器對帶動就業、促進科技成果轉化、創新驅動新經濟發展將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

自孵化器在各國實踐以來，學術界開始逐步豐富孵化器的研究。從孵化器的角度出發，研究熱點主要有：孵化器的定義；孵化器的演進與發展；探討孵化器的運營模式并提出相關建議；構建指標體系評價孵化器的績效或效率等。從被孵化企業的角度出發，主要是探究被孵化企業如何以及為什么要在孵化器中成長；通過比較被孵化企業與非孵化企業的運營差異來分析孵化器對企業成長的作用；研究孵化器如何促進企業創新的效應與機制等。在各方面的研究中，孵化器理論也不斷被豐富，包括交易成本理論、結構權變理論、網絡理論、經濟發展理論、組織理論、投融資理論等。

由于科技企業孵化器受到所處環境及其他資源的影響，生態學理論能較好地在環境、資源及其主體間架構橋梁，為孵化器的研究提供了一種新的分析思路，因此學者們也將生態學理論融入到孵化器的研究中，如Allen 等［1］運用生態學理論探索孵化器在整個創新生態系統中的地位和作用；王天翔等［2］基于戰略生態位（SNM）理論分析目前我國高校孵化器存在的問題；羅嘉文等［3］從戰略生態位理論視角出發，選擇為資源整合、全鏈式技術發展提供前期系統化服務的孵化器為研究對象，對其生態位布局、成長和發展過程進行系統性分析。此類文獻主要進行定性分析，缺乏系統的定量分析。

我國孵化器經歷了從初步發展到爆發式增長的階段，除了短期的孵化政策制定及戰略規劃外，還需要考慮長期的發展目標以及各地區的均衡發展。本研究嘗試用生態學理論中的“生態位”概念及有關評價模型建立評價指標體系，以我國各省份孵化器為一個區域種群，定量地對各省份的孵化水平進行測度分析，探索各省份孵化器發展存在的問題并提出相關建議，為進一步實現全國孵化器的均衡可持續發展提供宏觀的理論及實踐參考。

2 理論基礎與評價模型

2.1 創業生態系統

生態系統指生物群落與周圍環境在一定的時空內組成的統一整體。在這個整體內，生物與環境之間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維持相對穩定的動態平衡狀態。創業生態系統與自然生態系統具有相似的特征，創業生態系統中的孵化器組織、孵化鏈、孵化網絡等類似于自然生態系統中的種群、食物網、群落等［4］。如圖1 所示，本研究構建以科技企業孵化器為核心的創業生態系統，各種類型的孵化器與所孵化的創業項目、企業等共同構成孵化鏈，形成孵化要素層，政策環境、經濟環境、行業環境、資金環境、文化環境、市場環境、人才技術環境等共同構成環境要素層，孵化要素層和環境要素層相互影響，共同形成孵化網絡，不斷進行各種資源和信息的競爭合作、交互傳遞，形成具有一定系統功能和協同進化的動態系統。

圖1 以科技企業孵化器為核心的創業生態系統

2.2 孵化器生態位的內涵

1957 年，著名生態學家Hutchinson［5］利用數理語言和抽象空間定義了生態位，認為生態位是一種生物和其他生物與生物環境全部相互作用的總和，反映了特定生態系統中生物種群與環境相互作用所形成的相對地位。通過對創業生態系統的分析，可以認為孵化器生態位為孵化器與其生存和發展所需的經濟、人才技術、資金、政策等多種資源和環境相互作用的總和，可以衡量各個孵化器種群在特定生態系統中的相對地位。

本著科學性、準確性、全面性和數據可獲取性等原則，參考張凡等［6］的做法，本研究以省份為單位，從經濟、人才技術以及社會資源3 個維度對我國各省份孵化器生態位進行研究。經濟生態位指在特定生態系統內，孵化器種群所占據的經濟資源空間。孵化器所占面積越大，孵化器以及在孵企業數量越多，孵化器以及在孵企業所創造的市場經濟價值越大，說明該孵化器種群占據更多的經濟資源空間。人才技術維度是孵化器種群所能利用的人力資源和科學技術資源的集合，是孵化器種群的創新來源。人才技術包括高素質專業服務人員、創業導師等人力資源，以及發明的專利數、擁有的有效知識產權數、對公共技術服務平臺的投資額等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技術資源。社會資源維度主要包括孵化器種群從投資機構獲得的資金資源，以及從各級政府獲得的資金、政策優惠、項目資源等。

2.3 評價模型及指標體系

2.3.1 生態位寬度模型

生態位的大小又稱為“生態位寬度”。為了全面考慮孵化器種群的資源存量以及種群未來對資源的支配能力，本研究選用朱春全［7］提出的態勢理論模型評價我國各省份孵化器的生態位寬度。態勢理論模型認為生態位包含“態”和“勢”兩個方面：態指種群所處的當前狀態，是種群過去生長發育以及與環境相互作用積累的結果，通常用存量來度量；勢指種群對資源環境潛在的影響能力以及未來的支配趨勢，通常用增長量或者增長率來度量。態和勢兩方面綜合體現孵化器種群在生態系統中的生態位。可以用以下公式來計算：

生態位分異度主要刻畫在整個生態系統中，各種群孵化器生態位值（）的分異特征。計算公式如下：

2.3.2 指標體系

（1）指標權重。采用改進熵權法確定各指標權重。首先，將各項評價指標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計算公式如下：

為消除數據負值，將各指標坐標值進行平移：

（2）指標體系。構建孵化器生態位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 所示。

表1 孵化器生態位評價指標體系

3 實證分析

3.1 數據來源與處理

本研究采用《中國火炬統計年鑒》所統計的2015 到2019 年孵化器數據。其中，由于西藏孵化器很多數據都為0，故剔除西藏數據，且不含港澳臺地區。最終選用我國30 個省級行政區的數據為樣本集進行研究。根據研究需要，對樣本數據進行以下處理：（1）為避免數據量綱不同引起的誤差導致測度失真，對樣本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2）為減少相關經濟指標受到通貨膨脹的影響，增強數據的可比性，將相關經濟指標數據進行折算處理。

3.2 生態位評價分析

在孵化器生態位評價的基礎上，探討我國孵化器生態位空間分布格局，并且從經濟維度、人才技術維度以及社會資源維度進行深入分析。

3.2.1 綜合生態位評價結果及空間分布格局

將每個省份的孵化器作為一個種群，根據以上生態位寬度評價模型和孵化器生態位評價指標體系，以其各個指標2019 年的存量數據標準化后和權重的加權作為態值的度量，以各個指標2015 至2019 年的平均增長量數據標準化后和權重的加權作為勢值的度量，計算得出各省份孵化器態值、勢值、綜合生態位寬度值及其排名情況，并分析孵化器綜合生態位寬度空間分布格局。結果如表2 所示，可以看出孵化器生態位寬度的領軍省份主要集中于沿海的北京、江蘇、浙江、山東和廣東5 個地區，中堅力量落腳于中部地區、河北和遼寧及西南部的四川，而大多數西部地區、東北部地區孵化器生態位寬度處于較為落后的狀態。區域經濟的發展是孕育孵化器種群發展的基礎，同時良好的創業孵化生態也是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催化劑”，因此可看出，各省份的孵化器綜合生態位寬度排名的空間分布格局與各地區經濟水平的空間分布格局基本一致，均為由東部沿海、中部地區至西部地區依次降低。另外從分異度結果得到，態值的差異遠大于勢值的差異，表明各省份由于孵化器發展起步的時間不同，起步的資源基礎存在較大差距，導致當前各省份孵化器發展規模存在顯著差別，但在發展速度上差異不大。

表2 2015—2019 年樣本省份孵化器綜合生態位寬度評價結果

表2 （續）

3.2.2 各維度生態位寬度評價結果分析

計算得出各省份孵化器分別在經濟、人才技術、社會資源維度的生態位寬度評價結果，如表3 所示。由表2 和表3 可見，江蘇省的態值和經濟生態位寬度值均排名第一，但是勢值排名第三，人才技術生態位寬度值排名第五，沒有領先優勢。江蘇省的綜合生態位寬度值處于領先地位的最主要原因是孵化器和在孵企業數量及收入的優勢明顯，創造的市場經濟價值更多。值得注意的是，海南省的綜合生態位寬度值排名靠后，但是人才技術生態位寬度值位居第十，說明海南省在專業服務人員、創業導師以及技術創新方面做得相對較好，但是孵化器的融資和政策支持力度較弱，孵化器創造的經濟價值較低。另一個差異較大的地區是天津市，天津市的經濟發展水平較高，但是孵化器綜合生態位寬度值排名靠后，觀察其各維度生態位值發現人才技術和社會資源生態位寬度值排名都靠后，可能原因是北京市在人才技術、資金資源方面的虹吸效應影響了天津市孵化器的發展。通過各個維度的分異度對比發現，各省份在經濟維度的差距更為顯著。

表3 2015—2019 年樣本省份孵化器各維度生態位寬度值

表3 （續）

為更好地區別影響各省份孵化器發展的關鍵生態因子，運用R 語言對樣本省份孵化器的經濟、人才技術、社會資源生態位寬度結果進行K-means 聚類分析，劃分為5 個類別，如表4 所示。其中，第一類包括江蘇、廣東、北京的孵化器，其在經濟、人才技術和社會資源3 個維度的生態位寬度上仍然占據優勢；第二類孵化器大多是我國孵化器發展的中堅力量，在經濟、人才技術、社會資源生態位寬度方面的發展都較好且較為均衡；第三類孵化器的發展特征為經濟和社會資源生態位寬度狹窄，其所在省份還需要近一步提高孵化器孵化企業的能力和盈利能力，政府需給予孵化器更多優惠政策，結合區域優勢產業吸引更多資金資源、完善供應鏈，充分發揮本地區的資源稟賦；第四類孵化器所在省份大多是創業孵化事業發展的落后區域，這類孵化器在經濟、人才技術、社會資源3 個維度方面的發展都有待提高；第五類有遼寧、陜西、天津的孵化器，這些省市孵化器發展存在的突出問題是在人才技術方面落后太多，需從加大人才引進的力度、搭建好產學研一體化平臺、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等方面實現突破。

表4 2015—2019 年樣本省份孵化器聚類分析

4 結論與建議

本研究從生態學的角度出發，基于對創業生態系統的分析，定義孵化器生態位的內涵，選用生態位寬度模型中的態勢理論構建孵化器生態位評價指標體系，以我國30 個省份孵化器為研究樣本，測度不同地區孵化器生態位的大小，并通過聚類分析識別各地區孵化器發展的關鍵生態因子，以期為我國孵化器轉型升級和區域均衡發展提供一定的理論和實證依據。研究結論如下：（1）孵化器綜合生態位分布格局與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格局一致，經濟發展仍然是支持孵化器發展的基礎，經濟越發達地區的孵化器擁有的資源越多。（2）由于發展的資源基礎和起步時間不同，各省份孵化器發展的態值差異遠大于勢值差異。（3）從經濟、人才技術、社會資源的維度來看，可以將我國孵化器分為5 類，每一類都有其各自特征，從而給孵化器的差異性發展提供思路。

基于上述研究，對我國未來孵化器的發展有以下啟示和建議：

（1）孵化器發展需要持久發力。創業生態系統與自然生態系統具有高度相似性，孵化器的發展與所處的經濟環境及可利用的資源需要長時間的演變和進化，因此，各地區發展孵化器事業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應該久久為功、持續發力，不斷調整影響孵化器可持續發展的主要生態因子，推動創業孵化生態不斷優化。

（2）孵化器發展需要擴充資源稟賦。目前我國各省份孵化器發展的態值差異遠大于勢值差異，并且在經濟維度的生態位寬度差異更為顯著，這種由于歷史積累所造成的差距是永遠存在的，因此，為縮小差距，各級政府需要審時度勢，以更精準的政策支持各地區孵化器的發展，加強創新創業環境的建設，加強監督評價，不斷提升管理人員的孵化服務能力；同時，行業協會、中介服務機構、投融資機構等各類創業服務組織需共同努力，不斷發掘和充分利用本地區創業生態系統中經濟、人才技術以及社會資源稟賦，實現孵化器的進一步發展。

（3）抓重點全面提高孵化器發展水平。我國孵化器發展水平不平衡，東部的珠三角、長三角和北京等沿海城市具有良好的孵化器發展生態，其孵化器發展生態水平遠遠超過廣大中西部和東北地區，因此，提高我國整體孵化器發展水平要突出重點、以點帶面，推動孵化器多元化發展，引導各地區結合自身優勢，因地制宜，差異化建設孵化器，并在差異中尋求資源的共享合作。其中，在資源相對集中、孵化器發展基礎相對較好的省份，著力補短板，進一步優化孵化器發展的生態環境；孵化器發展為我國中堅力量的省份，更應注重人才引進，加大對科技研發的投入，為孵化器后期發展提供動力；在孵化鏈條不夠完善的中西部省份，要加大孵化器規模擴張，但絕不是低水平的復制，可以通過發揮特色產業優勢、依托特色產業發展一批“小而精”的專業孵化器。

（4）在融合共生中共同發展。孵化器的發展是以經濟發展為基礎的，而孵化器也會進一步帶來經濟的增長、解決社會就業問題、刺激技術的創新等，所以國家對于孵化器發展的落后區域需給予更多的政策傾斜和重視，讓孵化器成為縮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差異的工具之一，為經濟發展注入新的活力，形成孵化器和經濟發展的良性循環。其次，一個健康、良性的創業生態系統應當是孵化器和其他要素不斷交互與融合的有機體，信息、資金、人才技術的交互是孵化器發展的必要條件，所以各地區還需營造一個鼓勵要素充分流動的自由環境，并從制度和政策上促進高校、投資機構、行業協會、政府之間的相互溝通和協調，避免由于各機構之間缺乏交流合作或各省份之間由于缺乏孵化器發展所需的要素流動而造成的孤島效應。